“我能明白你们所说的一切，这次物资交接，不过是负和博弈的标准例证，至少我们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新历536年12月1日下午3点，“好人布雷恩”号航空母舰上，克利夫中校的胖脸依旧堆满笑意，在十九号港口确认的“银幕”成员以及来自俄伦西亚的护卫队员的尸体，刚好是阵亡、受伤以及失踪的怀特西尔佣兵的两倍。
“话虽如此，我们的损失相较与他们，相较于整个怀特西尔，简直微乎其微。换而言之，统领副官的指挥让那些俄联邦的家伙们获得了皮洛士般的胜利，只要他们的卡车驶入银幕空间，他们迟早会迎来自己的滑铁卢。一旦出现无法逆转的溃败，我们哪怕是坐在‘兀鹫’基地内，也能亲眼见证所谓制裁者在维序者面前的覆灭……”
“魂风队长，你说的简直比唱的还动听，虽然你的唱功也不比极地的熊好到哪里去。”
克利夫中校将烟斗的尾端从嘴里取出来，吐出一大口混杂着烟味的二氧化碳气体，
“当年对抗那些密达伊斯的游击部队时，带领你们的队长也是这样说的。身为副官的你，说出了类似的话，还打算走上同一条老路吗？”
“那个猪队长根本没想到，游骑兵的领袖会因为地区的共同利益力排众议，和伊泽雷尔的进步派将官秘密接触，共同导演了那场阅兵式上的‘保留节目’。怀特西尔自从在寒战时期的印狄恩利亚初露锋芒后，在许多地区冲突和营救任务中均能超额完成战略目标，哪怕存在屈指可数的瑕疵，也无非都能归结到一点。”
“敌人的对手不一定是我们的盟友。”
“统领”将白色的檐帽摘下，他的左眼眯成一条小缝，右眼瞪得如铜铃般圆润，左脸绷紧，右脸舒张，两片嘴唇间的缝隙几乎与水平的海面形成四十五度角。
“魂风队长，你该带你的副官去‘好人布雷恩’上的医疗室内看看，抛开全年无休的疯癫不谈，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怕是会把航母上的那些新兵给吓到晕船。”
“过段时间他就能恢复过来，实在不行就弄点医用级别的针剂和叶子，航母上还有存货吗？”
“当然，不过很少。记得省着点用，他不必要克制住义肢带来的疼痛。”
“没事，新亚市的医疗体系已经非常接近发达的水平，用他的假身份直接在那边看病也行。”
“魂风”脱掉左侧的白色袖管，将散发着电镀光泽的义肢漫无目的地迎风晃动几下。
“说回正事，除了你和副官，以及‘雷轰二世’这台CBAI以外，其他人都已经成功渗透进那座试验都市了？”
“怀疑眼前的队长无可厚非，但永远不要怀疑一整支魂风小队的成员。”
“他们在进入边检之前就把武器全都留在‘兀鹫’基地或是这条航母上？连把小刀都不准带？是你的命令吗？”
“完全不假，为了省掉非必要的麻烦，只要打开一扇天窗就好，没必要对这座迷幻而绚丽的都市，张开白鲨鱼的血盆大口……”
“魂风”取出望远镜，转身看向远处的浅滩和环海车道，没有浓雾和强光的阻挡，包括CDPOS信号塔和焯成大厦在内的一系列地标建筑均被“魂风”收入眼底。
“你打算放纵我们的竞争者带给城市的那些或是明显或是隐蔽的恶行？甚至包括曾经踩死数十名由中央情报局派人单线联络的官员的，那匹疯狂且歹毒的木马？”
“她会是个特例，也许还并不是。纵然有百种弹药和武力，她终究只是独自面对海啸的一个冲浪者，能独善其身就很不错了，还打算改变历史的大潮，痴心妄想……”
“同一片沙漠里成长的爬虫们，算是拥有互相联合的客观因素。但来自萨默维亚的混乱分子，绝无能与‘银幕’的成员共事的理由……”
没等克利夫中校把话说完，他的脖子被“魂风”的义肢牢牢掐住，整个人退向航母舰岛建筑的边缘。
“你越来越不把我副官说的话当回事，这样很好玩，对吗？”
“没必要讲究过往的那些情谊，它们总有贬值甚至是变质的那天，更何况你只是佣兵。总是带着那个已经精神失常的累赘，你迟早会后悔的，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只要统领先生还留着口气在，哪怕他坐在轮椅上，躺在重症抢救室内，他还是我的副官，你永远别想找人代替他的位置。”
“随你的便，至少先把我放下来。你让我在船员面前丢尽了脸，这笔帐留到以后再算。”
克利夫中校挣脱出“魂风”的义肢后，把双手反绞在身后，背对着小声的偷笑和私欲，瞪着眼睛小跑回到舰岛的指挥室内。
“好久都没有看到那个呆板的长官露出如此滑稽的表情了，不愧是怀特西尔的魂风队长。”
“刚才不过是小打小闹。另外，又见到你了，新手。”
一件灰色战术背心从数十件洁白的海军制服中显现出来，“魂风”认出那位和自己同时前来的普通佣兵，尽管他只需负责小队的后勤。上次是准备海上的载具，这次大概就是协助维护和看管武器。
“那个……队长，我有个小的请求。”
“直接说吧，以后只叫我‘魂风（Soulwind）’就可以了。”
“我可以加入你们的队伍吗？”
“当然……是可以的。”
“魂风”将左侧的义肢搭在大檐帽的左侧，遮住有些格格不入的左眼，留出右眼的视野，面对着那尚未近距离接触过硝烟的，保持着纯净的眼神，
“但对你而言，我并不推荐你这样做，至少是现在。”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真正来到战场上，为了联邦公民的安全而战斗呢？”
“总会有机会的，先把它拿着。”
“魂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将印有鹰爪徽标的一面朝上，递给面前的普通佣兵。
“另外，关于你的说法……”
“是有什么地方不正确吗？”
“啊……暂时还没有。在你转往某支行动小队之前，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我会一直听的。”
“找个你信得过的人，不论性别异同，和那人享受几年的浪漫日子，及时行乐，然后做最后的告别。”
“这听着就好奇怪……”
“佣兵这行的规矩就是这样。再或者，你就藏好这张名片，把你裤腰带上的脑瓜放回脖子上，再干个二十余年后勤，你也能给自己攒够退休金了。”
“魂风”用右手拍了拍面前那位佣兵的肩膀后，回到克利夫中校所在的舰岛指挥室，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护栏边缘，沉默不言地看着“魂风”的测试资料、服役年限等信息。
……
“这里是……怎么记不起来了？好像是……又不太相似……”
“我家，新亚市的D0880号。准确来说，是我、唯仁以及你妹妹的新家……都已经解释三遍了，怎么还在重复提问……”
“老姐这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别着急，阿妹，她只是需要时间去调整。焯成到底对她的记忆体做了什么……”
焦作仁关闭“4035”的电源后，将其平放在自己的床上，整理衣服的同时盖好被子。
“晚饭我会准备，该上的学不要落下，老哥也会以身作则的。”
距离下午六点开始的晚自习还有两个半小时，焦作仁回到书桌前，将U盘插入自己游戏本侧面的接口上，打开数个文件夹后，找到铺满整个屏幕的第一人称视频。
“就从我们三年前彼此见面的时候，开始检查吧……不过那样的话，晚自习大概率得待在家里，且不说大悟和那两个沙雕室友，诸葛老班肯定要批评我……”
焦作仁将视频按照时间排序后，点开最后一排的首个视频。
“南江洲的62号区，我们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五分钟的车程，周围的警笛声大都是去追击独冠龙和老黑的，还有五分钟的徒步逃亡……”
噩梦在眼前的游戏本屏幕上再次铺开，重现的昨日早已消减了初遇时的惊悚与恐惧。
“半年的时间简直比那三年长久了太多：入学报到、校运动会、期中考试，中间穿插着委托、帮派战、连接入侵、联合行动……不过我怎么可能忘掉我的新同学们，还有宰人航天局的……”
“嘀嘀嘀~”
“又是哪个年纪小的可爱家伙来打扰我了？莫非是辰砂姐？我比他们人多活过些年头，虽然是永远不会和别人说的三年……”
“学校正在选拔新的合唱团队员，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居然是佳韵，起码有一周时间没听到你的消息了……这种事情可以找你自己班的同学，或者是佐渡尚文那小子，抛开这吼人的嗓门，我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自己想说的话悉数从嘴里跑出来，留在屏幕上已是寥寥无几。
“晚自习过后再说下细节，我还有事在忙。”
手机的屏幕左侧很快冒出两个聊天气泡：
“嗯嗯，不只是合唱团，其他的节目也在招人，哪怕是自己组个乐队也是有可能的，机会只有每届的高一才有，不限班级，海选在下下周一进行。先说这么多。”
“诸葛老师的作业很多吗？”
“以上了解。诸葛老师倒无所谓，不过我们外语老师才是疯狂。晚自习还要搞默写，暂时先不聊了。”
将折成三段的话先后发送出去后，聊天界面上还剩两个红色气泡：
辰砂妹中妹（备注）
15：42
“又是来教室见面的时候了”
“希望你别轻易死在那些学习之外的破事上”
“没有冒犯的意思，友情提醒而已”
“还好和我分在一个班，否则我直接冲进你的教室都说不定，初中时候就敢做的事，现在不得不缩手缩脚……”
自己与同学之间的关系不必只靠胳臂末端的拳头，除了做操和对付帮众以外，他的五指并无再次握紧的必要。
但不论如何也得挫下她的锐气，简直是无法无天……
“谢谢您嘞，等我”
“但愿你别学到睡昏过去”
“我可能会趁机对你做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最后一句话被焦作仁发出后，不过两秒便撤了回去。
“看看最后一条……这才是人发的消息啊，大悟舍长。”
大悟舍长
15：40
“好久都没怎么和你说些什么了，兴许是你交到了其他的朋友，这是件好事。不过诸葛老师有提醒过我，多关注你的心理状态。”
“这也不是非得要你说自己的隐私，只是平时如果有闹心的事情，千万别憋着，更不要总想用自以为正确的方式去私了，我和老班都会站在你的身后。班级没有多余的人，尽管把宿舍当作第二个家吧。”
“另外还有个小建议，大晚上不要打手电背书，对视力和睡眠都不好。”
焦作仁右手的五指僵在屏幕前，手背靠到语音输入的空格键上，同时遮住了下半块屏幕：
“除了感谢，我想不到其他的东西，想不到也就没有强求了，再会。”
接近十秒的语音被发送出去，发现屏幕右侧冒出的气泡后，焦作仁在五秒内将其撤回。
“没注意就把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嘀咕给发了出去……”
“别撤回啊，我又不是会把秘密轻易抖出去的人，不过听你的声音没什么大问题，就先到此为止吧，别的事等到过来再说。”
“没错，大悟舍长……”
焦作仁将手机屏幕盖在书桌上，微细的血丝缠绕在棕红色的双眼周围，
“现在视频已经进行到这里了，我和萧羽薇误打误撞——或许是注定来到了半开的车库门旁边，不得不说蛮力还是有用的。”
少年将被染红的发梢向上甩动，双手托住车库门的下边缘，看似紧凑的车库内有一辆黑色的双门皮卡，车窗隔热纸将大部分的内饰遮盖住，两侧的车门半开着，似乎在恭候两人的到来。
“一定是獾……现在的欢哥，顶着高礼帽的风流大龄青年。”
焦作仁将视频暂停，一只细瘦的右手搭在副驾驶侧车门的把手上，凭借萧羽薇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自己没有注意过的汽车内饰。
“事出无常，必有其因……”
安全带和后视镜都是完好无损——坐在驾驶位上的自己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相较于普通的民用车而言，周围还加上了赛车级别的防滚架。
“欢哥怕是个大预言家，知道这辆车会翻，还提前准备好了……继续看吧。”
又过去十分钟后，耳边传来发动机的噪响。为确保万无一失，焦作仁自己把整辆皮卡连同车库内外全部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坐上驾驶位。
“如果我知道会在那座大桥上出现事故，就不应该听她的，去董姐那边接回她的妹妹……前者听说已经收押到新亚市的蓝岛监狱了，就是给她一双翅膀或者喷气背包，也别想逃……”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被焦作仁全数跳过，对他而言，再听重复的话不过是在消磨自己耳朵的耐性。黑色皮卡拐入废弃许久的平房内，撞开锈迹斑斑的车壳与底盘——故区从来不缺这些由水泥或是钢铁堆成的腐尸。
“接下来我们两人在不同的房间里休息，问题就在这四个小时内，萧姐难道是因为分赃问题，就打算……”
眼前再次出现那辆黑色皮卡，更加深了焦作仁关于萧羽薇打算对付自己的猜想。
“要真想除掉我，直接轻手轻脚来我房间里就可以，拿个枕头套我脑袋上，也比对汽车做手脚要方便地多……”
整辆车没有出现任何的动静，看起来她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对着车辆转了一圈——但也没有排除未知的风险。
“我为什么要怀疑萧姐？这种想法简直跟董姐似的……”
用倍速快进也需要一个多小时，留给焦作仁回放视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朱氏会社？难道是他们的报复？”
一切设想若没有证据的支撑，哪怕是确实发生，也只能作为无关的猜测——但焦作仁很快抛却了这个想法。
“除了被我们绑走的那个女孩以外，会社的人全都是该死的——不过也还好，她正享受着中央病院的宝贵资源，不会轻易辞别这个世界……”
“老哥，快点做饭啦，别背着人家看电影啊……”
焦唯仁肚子里的响声很快击透门板与焦作仁的耳膜。
“了解……视频在电脑里早就有了备份，以后再看也行。”
焦作仁拔出U盘，合上游戏本，对着书桌摇了摇头。阿妹的肚子已经开始叫唤，相较于弄清过往的事情，没有什么比当下的温饱更为紧迫——三年足以两次改变焦作仁自己的身份，心中的观点却依旧如常。
“萧羽薇还需要休息，我得把晚饭先做好，过去的时候估计又有一大堆事……”
焦作仁将U盘放回“4035”的头部，设定好休眠苏醒的时限后，走下楼梯来到厨房，系上做饭时常穿的围裙。
……
“通话完全正常。另外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要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答案唯一或是无解（的问题），都是没必要提问的。”
“停车场的监控不会被轻易删掉，再找找其他地方，会有发现的。”
“没准只有那个死角，才是莲心他们动手脚的地方。”
“莴笋”与“甘蓝”在停车场附近的街道上保持巡逻，黄玖鑫和苏岚雨正在调取一个月前的监控，站在不远处的焦唐擎和“平菇”负责看守入口。
“11月2日7点左右，报告晚会的很多车辆是在这时候入场的，苦胆的坐车是一辆原产于凯撒里尔的贝菲特S系豪华轿车……”
“这样的车在布列科沃的贵族手上，简直和出租车公司里的电动无人车一样常见。而且，如果被莲心局长知道，我们在擅自调查这些事情，被没收社安证也是有可能的。”
“她总能找到理由对付我们，相对而言我们不过都是小人物，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改变不了太多。”
“但有时也可以（改变）。”
苏岚雨的微笑在柔光下变得更加迷人，黄玖鑫久久未能移开视线，直到自己的脸颊被一双手悄悄托住。
“专心调查！别总是分神。”
“听见没，韭黄先生，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你也不准插嘴，焦糖。”
“大家快过来！电动无人车那边有些不对劲！”
黄玖鑫指向监控画面中某个并不起眼的角落。
“放大点……一个戴着高礼帽的家伙，还有一个身体还挺结实的家伙，有什么不对吗？”
“前面，车里的问题不大，但是走廊上的三个人好像是抬着……苦胆先生？”
“你说的没错，韭黄，莲心局长在最后面，这个不难认出来，还有装备干部‘牛蒡’，剩下的一个人实在有些面生。”
“高清监视器就是不错……怎么回事？后面的信号呢？”
“是我们这边不好。”
站在门口的保安将烟头掐灭，缓缓走进室内，
“从十月份开始，一直有不明的攻击向这里袭来，各地的CDPOS系统都急需要更新，否则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没事的……韭黄，对我们而言，从莲心的嘴里撬出些话，听着就不现实，牛蒡先生和他站在一边，劝说不过也是对牛弹琴……”
“只是可惜，他们多派了一名人手……突破口就在这里，我们早些时候总在强调的。”
频道上传来焦唐擎的声音。
“车牌号也有，但要将这些信息对应起来，直到在指证中扳到莲心，简直就是愚公移山。”
“莲心不是我们的朋友，他更像是敌人的对手，相较于康格鲁斯和其他的帮派，焯成也绝不是什么好茬，更不会成为可以合作的朋友。但凡九星尘还留着一个剩点良知的人，哪怕就是移山也不是没法办到……”
“新亚市各地的监视器就是我们双眼的延伸……小队的其他人都在吗？”
“这个答案只能唯一，今后也是。”
“在的。”
“甘蓝”抢先一步回答后，剩下四人也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么，我去大饭店的监控室，他们不会社安员的来访；焦唐擎去附近的公园，记得带上搜查证，剩下的人继续干自己的事，就是这样。”
“玖鑫也有点安排人的潜质，不过我干的活，是不是有点……”
“作为综合成绩第一的好小子，得给前辈好好看看我们的厉害，不是吗？”
“赞同你的说法，不过……那么先这样定吧，便宜甘蓝那小子了……”
“你这话算几个意思，焦糖？”
“别生气，调侃而已。”
“你管这叫做……”
“行了！都不要闹了！”
除了黄玖鑫以外的人都把嘴合上。“平菇”拍了拍焦唐擎的肩膀，目送他跟在黄玖鑫的身后离开，随后和苏岚雨一起坐到保安室内。
……
“停车场的监控只能给我们这些信息了，这里的空气有些混浊，我去外面透口气，十五分钟内就回来。”
苏岚雨说完最后一句的同时，前脚已经离开保安室。
“没事，山药姐姐注意安全。”
“嗯。”
苏岚雨回头向“平菇”致以微笑，披上蓝色的外套，如刀割般的寒风迎面而来。
“好久都没有看待那只黑白拼色的小花猫了，还有那个带着三角形发卡的，蓝眼睛的……少年。”
纸板箱被人为挪到一条更加阴暗的小巷——或许只是因为天黑的比往常要早。腐坏变质的味道从巷子深处窜出来，苏岚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反胃。
“那里经常能看到流浪狗的脚印，不符合领养条件的家庭的宠物若是没法被送走，它们的归宿往往都在这里……”
“汪汪！汪汪！呼呼……”
成片的狗吠足以让夜晚的独行者选择绕路——至少在苏岚雨拿出随身携带的防暴手电之前。帮众几乎都畏惧携带装备的社安员，棕色、黑色或是花色的流浪犬类也纷纷退到光亮的两侧，叫声也稀疏许多。
“汪！喵呜……汪……”
微弱的低鸣从另一条巷道内传出，夹在周围逐渐嘈杂的狗吠声中。苏岚雨将防暴手电向后侧照射，直到狗吠声在耳边消失。
“又被抢先了……换个思考的方面，新亚市内爱猫的人还是不少的。”
苏岚雨用防暴手电照亮猫叫声所在的巷道，戴着假面的人将双手连同瓶子一起上举，有些诧异的望着手持社安局九星徽标和电筒的她。
“没事，如果只是喂猫的话，你并没有违反任何条律。”
苏岚雨将防暴手电的闪光切换为弱光，低下身子将被封闭的纸箱打开一角，黑白相间的小球看到苏岚雨的正脸后，颤颤巍巍地缩到箱子角落。
“难道是因为我的妆变花了？”
“我认为并不是这个原因，仅此而已。”
戴着假面的人半蹲下身子，略有起伏的喉头发出有些细软的少年音。他将右手摊开，放到纸箱的缺角旁边。黑白相间的小猫爬过箱子缺角的边缘后，从指尖直冲上少年的肩头。少年把脖子向右弯，一蓝一绿的异色瞳与假面下的双眼相互对视。
“有点过分啦……这只猫原先是和我比较亲的。”
“只是你不常来这里罢了，对猫而言，偶尔的大恩大惠远远不及短暂却能坚持的陪伴。”
假面少年从瓶子里拿出一把小鱼干，顺着那张小嘴缓慢放下。
“不过呢……我好像记起来了，你就是焦……社安员‘青椒’提到的，救过他一次的银幕成员‘逆火’，对吗？”
“我能拒绝回答。”
“那你一定是承认了！”
“逆火”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苏岚雨放下九星徽标，腾出的左手不断靠近“逆火”的假面。
“这样做并不太礼貌，女士。”
“逆火”举起盛有小鱼干的瓶子挡在假面和苏岚雨的左手之间。
“嗯……我明白，只是青椒太想感谢你的善举，我希望帮他知道，假面下的人到底是……”
“现在恐怕不行，社安局与银幕已经处于接近敌对的状态，你们没有可能对此毫无知情。”
“还不是局长在自作主张……”
“局长也是你们选出来的，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背负全责。”
“至少在喂猫的时候，我找不到理由逮捕你。”
小猫回到纸箱里后，苏岚雨仿照着“逆火”的样子伸出右手，耳边只有从箱子里传出的微弱鼾声。
“它吃得挺饱的，该睡美容觉了。至少在今天，你的猫粮钱被我省下来了，不必多谢。”
“原来是比较阴阳怪气的类型啊，逆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另外，有可以和我比较的对象吗？”
“至少那个戴着发卡，和你差不多大小的蓝眼睛男孩子，还没有这么说我的可能。”
苏岚雨举起左手看了下时间，距离她走出停车场保安室，已经过去十二分钟。
“我得先离开了……另外，别被我发现你在执行什么破坏性的委托，银色手镯我们都是常备在身的。”
苏岚雨举起防暴手电，切换为弱光后，对着假面稍稍晃过两下。
“多谢你的提醒，另外，记得给其他的爱猫者问个好。”
“至少，这个要求没有问题。”
“包括你提到的……那位少年。”
“哦。还有，你们长得的确挺像，不过性格方面……天与地的差别。”
苏岚雨转过身回到街道，左侧的大楼将她的背影，连同心里的低语，从巷道里完全抹去，
“敌人是帮众，你和你背后的银幕，也不再是社安局的盟友。搏杀正义之敌的同时，制裁者也会和我们产生难以避免的冲突。但愿这一天……没有那么快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