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关于社会与信息安全保障局和部分非官方组织的合作在市政厅内部引发了一定的争议，支持者认为，这有助于新亚市集中力量打击不断加剧威胁的大型或新型犯罪，反对者表示，这将有可能动摇社安局存在的根基，并造成更多难以预料的问题。以下是详细报道……”
新历536年10月30日，下午5点32分。致良知高中食堂里已经挤满前来用餐的学生，在体育馆顶楼上完超导体智能社团的活动课后，焦作仁与欧阳佳韵、佐渡尚文来到食堂二楼，在熟悉的位置上坐下，偶尔变换自己和旁边电视屏幕的朝向差异。
“高争锋总能想办法用不饿肚子的方式省掉晚餐的时间，这算是努力的境界吗？”
佐渡尚文撑着脑袋，将碗里的粥喝完，拿起纸袋啃起里面的鸡块，和坐在他身旁的欧阳佳韵一起看着焦作仁身后的电视屏幕。在校医室拆完绷带的焦作仁虽然还是不能摆脱微小的痛感，但相比于之前两天，活动起来已是轻松不少。
“估计是习惯吧，楼上有个班级的家伙每天只吃五个包子，这我可一点也学不来。”
“你们这俩人啊……”
焦作仁回头看到屏幕，先是市政厅议院的航拍外景，接着是一张演讲台和某位议员的半身像——全程没有明显的肢体动作，眼睛呆看着前方，只是将稿子背得熟了些。
“怎么这样爱打听其他人的消息？除了我自己和阿妹的事，实在不想特别关心其他人的，尤其是私事……”
“这次所谓的联合行动，并不如局长所言，是一次能载入新亚市历史的壮举，刚才这位许先生的发言，着实有太多可以指摘出来的地方。”
接过先前那位议员的话筒，另一人在演讲台上手舞足蹈，将先前屏幕上有些沉闷的气息一扫而过，
“我并不否认这样的成果，但大家想必都能发现，这是一场皮洛士式的胜利。社安局付出了数十人身亡、近百人负伤的代价，甚至为此与怀特西尔安保顾问有所交恶。然后换来了什么？灰色组织试图借此转为正统，帮派转移到更加隐蔽的区域，名为冲击伙伴的黑客团体依然无时无刻不对我们造成威胁，战车、特洛伊等国际重犯依然下落不明。市民关心的除了打击犯罪的行动，更需要透明和公平的支撑。我们成功打击了这些猖獗的势力，但这一切是否值得……”
没等屏幕上的老男人将含在嘴里的话吐干净，焦作仁转回身子，把手上的木筷拍在桌子上。咣当一声响后，欧阳佳韵和佐渡尚文瞪大眼睛，看着龇牙咧嘴的焦作仁。
“一群空谈道义、情怀、理想和荣光的老东西，成天把这些挂在嘴边却不作出任何实际行动，没有比这更令我厌恶的两腿动物了。”
如果焦作仁是社安员的话，恐怕就差从位置上跳起来，用拳头将那个议员隔着电视屏幕“打穿”——这拳大概会价值五千新亚币外加一次处分。
“老圣母了……说是圣父估计更恰当些。”
佐渡尚文小声嘟哝道。
“稍微想想也不难明白，能用嘴挣钱并获得关注的人，为何要用体力、才能甚至生命去获得那些属于自己的成就呢？”
“说句难听的，我比较盼望天降下一个议院终结者……”
焦作仁举起筷子，在手枪腿上一阵乱戳。
“暂时别管这些了，鸡腿骨都给你夹穿了……再见两位，佳韵记得帮忙找些好看的。”
“自己找啊，我又不懂你的嗜好……”
佐渡尚文拿着鸡块先行回到教室。欧阳佳韵坐在焦作仁的对面，焦作仁向右转了转脖子，一个披着浅灰色夹克衫、穿着球鞋与直筒袜的男子刚巧不巧坐到距离自己一个身位的右边。
“致良知高中怎么又让这家伙自己闯进来了……”
焦作仁迟疑的片刻中，鸡腿顺着筷子边沿滑落到桌子上。趁着欧阳佳韵正仰起头看电视，焦作仁将鸡腿骨带着肉一同举起放回碗中，假装无事发生。
“另外，这周末你打算将贤妹接回去吗？”
“什么？阿妹是不是给你们家添麻烦了，那个家伙可是……”
焦作仁整个身体哆嗦了一阵，差点把脑袋磕到后面的柱子上。
“别着急，焦作仁同学，我只是问一句而已，老爸让我告诉你的是最晚下周末将她接回去，当然这周也是可以的。”
“真的没造成麻烦？”
“真没有，老爸还说了，相比于我和内桑，贤妹是最让爸省心的。”
坐在焦作仁右边的家伙瞟了两人一眼后，低头喝掉剩下的半碗浓汤。
“我先去买饮料，拜拜。”
“拜……”
欧阳佳韵从二楼走下去，和自己隔着一个身位的人随即靠过来。
“三天时间，说好了，我不会舍弃约定。”
“獾”将口袋里的U盘拿出，别在一旁的搭扣上。
“光是你怎么像个没事人进来，就够让我懵了……”
话虽如此，焦作仁还是预先向诸葛老师请了假并拿到请假条，只等着“獾”将焦作仁暂时接走。
“萧羽洛同学已经做完了关于整起事件的复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钉在那些帮众棺木上的钉子。”
“也是，这些入侵者长期干着欺压当地市民的事情，社安局必须对此有所表率，零容忍的处置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你也有看到了，不是所有人都认同我们的行为，站着说话忘记喊腰疼的，哪个时代都不缺。”
“獾”尝试将浓汤旁边的干拌面吸溜进嘴里，多次失败后还是笨拙地拿起筷子。
“萧羽洛在我的车后排，等你把饭吃完，我们一起回你家。”
“回我家？”
“不然回哪去呢？车上有空调，不介意的话，我还会向你演示一下奇迹发生的条件与方式。你和她都会有既视感的。”
五分钟后，两人将碗筷放进收残台，焦作仁回到教室拿出请假条，带上必要的作业后，快步离开教室。
“他这周的表现太奇怪了……”
龙欣瑶抱着一堆作业本回到教室，刚好看到卸下绷带背着书包向校门口冲的焦作仁。
“这也难怪，上周他才做过许多人都很难找机会做的事情呢……”
有着绯红色眼瞳的女孩如是说道。
……
三天前，新历536年10月27日，下午13点14分。
“阿妹，我已经回来了……”
焦作仁坐在“獾”不知在哪里“租”来的电动无人轿车的后排，透过窗户看到“D0880”的门牌。
“有缺口的地方……你对家旁边的认知仅停留于此吗？”
“獾”看着对面天桥边消音护栏中间的空缺，红白相间的路障依然没有撤走，某个红色八角形的“STOP”标识掉落下去不见了踪影。
“不然呢？楼都是差不多的，从我七月份过来的时候，这边一直都没补好。”
“负责交通规划的人自然会有安排，你平时会走那条路吗？”
“至少现在没有。但我可不希望哪天这里掉下辆车，把D区8号分区内唯一能双向通车的路给堵死。”
“你似乎更担心它会砸到你的脑袋……或者那是你开的车。另外，我也有事情要忙……”
焦作仁站在D0880号的门口，即使已经换上药并用绷带包扎过伤口，额头、肩膀和腰腹的位置仍旧隐隐作痛。自己一周的时间被消耗在联合行动的准备中，昨天更是差点把半条命断送给驾驶直升机的怀特西尔佣兵，那种类似于四个月前劫后余生的快感再次涌向他的大脑。
“你还不离开？”
焦作仁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獾”并没有关上车门，反而向他所在的位置走来。
“等待我处理的对象就在你家里，我总不能翻你们家的阳台进去吧。”
焦作仁明白，仅凭D区密码设备的平均水平，哪怕是自诩为黑客的脚本初学者都有可能通过自家的设备将整个房间窥探无遗。把门窗、阳台甚至是墙面完全封闭住，可能是为数不多阻止这些初学者甚至是“黑帽子”们直接进入的手段。
“翻过阳台大可不必，社安员要来的话随时都能来，而你甚至不用申请搜查证也没必要遵守他们的条律，不是吗？”
“Torna all'argomento（返回正题）.那封邮件想必你已经有看过了。联合行动中虽然的确有发生不可预料的袭击，但我们都挺了过来，银幕组织和见习社安员中没有死亡报告。我会在门外等着，你将拔掉电池的仿生智能带到客厅，弄好以后叫我一声。”
“怎么喊？我可听不懂你的撒丁语言。”
“那我直接进去行了吧。”
“没办法，谁叫我是你的线人，没有你们的庇护，社安局迟早有一天会发现……”
焦作仁从左手旁的楼梯进入自己的房间，“獾”将鞋脱在大门到门槛之间的地上，往身后的街上瞄了几眼，回头把门带上，立即前往客厅。
“来了……来了啊嘿……”
背着凡人尚且无比吃力，更何况是近百公斤的仿生智能，焦作仁将被自己的大衣包裹住的仿生智能放在客厅的玻璃桌上。伴随着细细簌簌的声响，桌面上出现几道肉眼可见的裂痕，焦作仁和“獾”将仿生智能连同大衣一起移到地板上。
“接下来的任务会极大影响你在后续生活中的走向，如果确实没有特别紧急的事，请你和我一起进行。”
“好的，随你差遣，也算对上次我在空教室里有点过激的举动陪个不是了。”
“那件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先给我拿几样工具，没有问题吧。”
“獾”将仿生智能翻过一面，目光锁定在其后脑勺的中间位置，“獾”将合金丝头发拨开大半，抚过雪白的肌肤并拭去其附近的外观模组，被螺丝和盖板固定的区域显现出来。
“来了，螺丝刀、钳子、镊子……”
焦作仁将储物室内的工具箱拿到客厅，没有那个让自己安心的密码箱，接下来的生活很难过得像前几个月那样无忧无虑。
“利用仿生智能实施非条律允许的活动近来有日渐猖獗的趋势，为你的家庭增加必要的防卫是理所应当的事。上次在科技博物馆的行动换来的仿生智能，自然是回馈给你的，不仅如此，她会成为你的伙伴，甚至是失而复得的挚爱。”
“失而复得？失去的前提是拥有，我自从母胎里出来，就没谈过什么异性朋友……”
“Questo è vero?像你这样的肌肉，给人的安全感不会差的吧……”
“想多了，一看到我这张有些凶巴巴的脸，安全感瞬间就变成恶感了……下一步怎么做？”
“獾”没有理会焦作仁的疑问，将“4035”仿生智能的信息传输通道缓缓拿出。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一股热浪涌向焦作仁的喉头。面前连庸医都不能算是的家伙，正在给与真人基本无差的仿生智能进行“开颅手术”，接下来的操作更是让焦作仁赶忙往厕所里冲——“獾”拉开灰色的缓冲膜，将螺丝刀伸向仿生智能内部的控制主板。
“诶，马上就到最关键的部分了，你怎么还临阵脱逃……”
“我有点……受不了，好想……”
“Non posso davvero aiutarti（真拿你没办法）.”
“獾”的耳旁传来一阵干咳，紧接着是急促的冲水声。焦作仁捂着肚子回到客厅时，眼前的仿生智能已经“身首异处”，桌面上只是增加了几颗螺丝和一些防护板。
“晕动病延迟发作了？”
“明明就是你手上的仿生智能……实不相瞒，刚看到你给她动手术的时候，我真的……”
“那个效应果然还是出现了……就当是修计算机，这样想会好一点的。”
“听你的……你要拿着这颗脑袋上哪里去？”
“找一下你上次登录银幕隧道的设备，接下来的部分很……”
“用不着你老生常谈。”
焦作仁将自己房间的门打开，“獾”把4035号仿生智能的头部放在焦作仁的游戏本旁边，开机的游戏本散热口旁边放着一个U盘，就是从“4035”的接口上弹出的那个。
“最重要的时刻来临了，准备就绪！”
“獾”的右手拿捏着U盘，将其中的数据复制进游戏本的磁盘。焦作仁看到自己磁盘上的剩余空间从原先的一半，只剩下约二十分之一的空间。
“你到底在做什么？我的磁盘要被爆破了啊！喂……”
“就当个稍微大点的游戏，别这么诧异……”
“獾”将U盘拔出，顺着路径找到本地文件，打开多个文件夹后，焦作仁看到其中一段录像：
“董姐，谈判的人来了吗？”
“他就在门口，开门吧。”
像是第一人称射击那般的视角，以及环绕在周围的立体声（房间内没有音响），明明眼前只有一台游戏本，却硬生生弄出VR游戏一般的体验，大概仅次于科技博物馆和“银幕空间”里的模拟训练了。
“这是要做什么？完全窥视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话别说这么毒。若是在一个人生前就这样做，的确是大不敬的行为。可她不是什么好茬，若不使用非常规的手段就意味着我们的进度会被大幅拖慢。你就把它当作是……类似于社安局进行刑事侦查的必要手段吧。”
“獾”将左手搭在仿生智能头顶的合金丝旁边，手指轻轻一弹过去，仿生智能的头部转了几圈后，在书桌与墙壁交界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们又不是社安员，谁赋予你们这项权限的……”
“那你也没有对我直接发号施令的权限……Silenzio，他们又要讲话了。”
“獾”走到椅子旁边，焦作仁坐会屏幕前，五分钟后，“獾”拿过鼠标点下“暂停”键。
“我是来自朱氏的管家，这里有你们要的一千万新亚币，真不明白，明明是在南江洲的故区，却非得要用这种价值相对没那么高的货币进行结算，直接打过去反而更方便才对……”
“朱氏？那个人是董姐？你……你竟然真的……”
“Stai zitto, ragazzo（保持安静，你这家伙）!”
“现金的确容易丢失，但它的安全性反而是其他手段难以比拟的，信息系统能轻松追踪到几乎所有款项的数据流，但对于埋在地下和深海中的实体货币却无可奈何。比起这个，剩下的九千万呢？”
“董姐”坐在位子上翘起二郎腿，视频中的她明显比自己在四十六号码头见到的时候更飒爽一些，也许此刻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焦作仁的决定会为她带来什么。
“请在这里放心等待，我们马上……”
“停！现在我们回看前五秒的内容，接下来请竖起你的耳朵，我会把音量调得更大一些。”
焦作仁将右脸靠近屏幕，并戴上与之相连的蓝牙耳机，才过去两秒，焦作仁就发现自己的耳机出了些小问题。
“谁打的喷嚏……原来耳机没坏，是我右边的耳膜出问题了……”
嗡嗡的震动和杂音过了十几秒才逐渐消失，焦作仁听到嘈杂的对话旁边隐约有警笛的声音。
“这个视角，难道就是……”
“没错，我的线人，焦作仁先生。视角来自你救下的人的姐姐，你在寻求我们帮助的同时……”
“我不和你叙旧，我只想知道这样的事情需要如何处理。回到原来的问题，阿妹被这个仿生智能差点绑成了粽子，如果要把这种恶劣的癖好去掉，需要用什么样的手段？”
“这个啊……性格方面要处理起来就不是靠删减和缝补就能解决的。用不着单独开出委托，给我三天时间，你打算将仿生智能修改成什么样的人？准确来说是类似于人的方面。”
“只要别做些不是人做的事，原本哪怕是暴躁一些的也无所谓。把一些与这里的生活方式相背离的部分统统给……”
“Chi pensi che capisce（你说这个谁明白）!”
“獾”重新插上U盘，将其中一个文件夹复制回去，带着仿生智能的头部回到客厅。焦作仁和“獾”对着仿生智能忙活一刻钟后，将原本被大卸八块的部分重新装回，仿生智能白色的身躯并没有被模组覆盖，呈现出本原的样式。
“她的性格方面吗……我只能说，有某种深切的仇恨倒是难免的，万一修改以后，仿生智能没法继续使用，可真不能怪我。只需了解一点：要一步迈向勇敢的新世界，的确是天方夜谭，但总得要有所努力，代价也是难免。她为了你而被埋葬，那四个月前的事情你并没有那么容易去遗忘。”
“除了阿妹和萧妹，再算上她的话，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但愿你经过后面更多的挑战后，发觉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去，还能认为你至少对得起你自己。不必送客，Ciao.”
“獾”将鞋换回去，离开D0880号的门口。
……
“奇迹的必要条件之一，是我手上的搅拌器。”
焦作仁和萧羽洛坐在前排，车辆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赶回D0880号，“獾”在车后的背包中不停翻找，在扳手、螺丝刀、老虎钳和镊子之间找到这件独特的器具。
“你这搅拌器的味道也太冲了，做出来怕是会有一股机油味……”
焦作仁用左手捂住嘴，右手将萧羽洛的衣领向上拉了些，试图将那股味道阻挡在鼻孔以外。
“不就是回去拿洗洁精再加紫外灯消毒柜就能解决的事情……”
“听听啊，萧妹，这就是他和我说过的腰不疼的人。我们家里的配置就那样，欢哥别想得太美了……”
“那就只用洗洁精，帮忙不多，废话不少。”
“帮你们进行联合行动的谈判环节，还叫帮忙不多？”
焦作仁伸出右手，打算再次一把抓住“獾”的脖子，像在空教室那样对付他——但“獾”瞬间将脑袋歪过去，大拇指的指盖被他顺便拿出的扳手轻轻一挡，整只右手缩了回去。
“我指的是仿生智能的修理和维护。Continua a dire（接下去说）.你们东煌有句话这样讲，叫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奇迹的必要条件之二，就是一些必要的原料。”
“獾”将后排一个包裹严实的袋子打开，除了大袋的面粉、一包枣泥和十余个鸡蛋以外，还有瓜子、葡萄干、核桃等小吃，白砂糖、红糖、发酵粉等也在准备的行列。
“你要给我们做甜品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
“我有说自己做甜品了吗？奇迹的最后一个条件，就是已经被我改造过的U盘……”
焦作仁和萧羽洛倒伏在座位上，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两人甚至没有精力去听“獾”再说下一句话。沉默的气氛在车内转悠了一个半小时后，一直来到D0880号门前。
“下车吧，女士们先生们。”
自动驾驶系统在到达目的地后完全关闭，车辆缓缓落回下方二十厘米的地面，四扇车门完全打开。
“萧羽洛吃过了吗？”
“吃了点的，她的胃口一直不好，加上在四十六号码头长期的慢性饥饿，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需要密切观察的。”
“回头再叫社安局将她送往能够执行专门看护的医院吧。”
“确实，我和阿妹都要上课，她也需要一个可以照顾她的地方，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到达能够真正为她扛下一切的程度。”
焦作仁用左肩挑着面粉，右手将小吃连同袋子暂时放到地上，掏出钥匙打开自家的房门。
“觉悟不是朝夕就能培养出的，而且，更加残酷的事，会在你有所觉悟以后，逐一找上你的。现在不用管那些难以捉摸的事情，回到房间先把蛋糕做好再说吧。”
“獾”来到客厅，用改良后的类程序化记忆将仿生智能重新激活，焦作仁将物品搬回家中后，在室外陪着萧羽洛。
“处理完毕，你们可以进来了。”
焦作仁和萧羽洛进门时，眼前的景象差点使两人的下巴惊讶地掉下来。
“你们露出这副表情做什么？基本操作啊……”
话虽这样说，但能够熟练地用搅拌器将蛋黄、枣泥、红糖与热水的混合物搅拌均匀的家伙，即使是真人，若没有经验或是训练，也很难达到这样流畅的水准。
“基本操作？欢哥，注意适当的用词。”
焦作仁看着“4035”将枣泥蛋糕的雏形与被打到发泡的蛋白霜混合起来，陆续加入油、面粉与葡萄干并再次打匀后，她并没有立即将烤箱打开，而是在厨房里四处翻找着什么。
“基础的程序里可没有纯手工做西式面点的部分吧……”
“当我那个U盘是摆设啊……剩下的部分也差不多了，就让我们把它如同为皇帝加冕的金冠那样，摊开双手虔诚地放进烤……”
“獾”的脑袋重重地撞向烤箱的上边沿，若不是烤箱内有分层，“4035”甚至有试图将“獾”的整个头塞进去。褐色的面团连同模具飞在半空中，被焦作仁脑袋上的头发牢牢托住。
“Cosa ho fatto?惹你这么生气……”
仿生智能攻击性的性格被限制到安全范围，理论上只要不直接伤害本体，仿生智能不会主动反击。“4035”将放在模具中的褐色面团从焦作仁头顶取下，用尖细的手指将沾上的皮屑和头发尽可能多得取出来。
厨房门被“咣当”一声关闭，焦作仁和“獾”悻悻地回到客厅。“4035”如同守着孩子那般，不让其他人再碰那堆面团。在做完不希望被两人看到的最后一步后，面团在一百五十度的烤箱内，熬过漫长的一个钟头。
时间接近晚上八点。没有月初庆典时的烟火，少了几分欣喜，妹妹正在欧阳家受到相对他自己而言更好的照顾，少了几分温馨。不过惊惧与惶恐此刻与焦作仁几乎没了缘份——至少在这个即将告终的，新历536年的10月。
“叮——”
厨房门在烤箱停止工作后的一刻钟也随之打开。“獾”自然不打算在客厅呆坐着，趴在厨房与走廊之间的窗户下方，确认操作完全合理且无异常举动后，让仿生智能将做好的蛋糕端到客厅。
“太可以了，到哪找这样独一无二的……”
“Niente male（还不错）.”
即使被合金丝化作的短发遮挡，焦作仁还能够隐约看到后脑勺处的记忆插口。
“是……小蛋糕……是姐姐（做蛋糕时）的味道！”
萧羽洛抓起蛋糕就往嘴里送，和在社安局食堂茶饭不思的模样相比，压根就不是同一人。
“谁的……味道？你等……”
没等焦作仁继续询问，“4035”抓住焦作仁的衣领，将他顺着楼梯带往二楼，打开落地门并把他甩到阳台的护栏旁边。
“我的妹妹，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她将自己的妹妹用熟悉的方式打算捆住的那一刻，那个猜想就在焦作仁的脑海中盘旋起来。
瞥见她被从副驾驶甩出车外……
目睹整辆皮卡化为一片火海……
如今化为这种存在，
不免让他有些感慨。
“萧羽洛？你认得……”
“哪怕就是真的被烧成灰，我也不可能忘掉自己的亲妹妹！”
“4035”捏住焦作仁前面的碎刘海，部分头发的末端还留有暗红色的反光。
“你不可能……就记住她一个的……”
“对，还有你！但和那种血缘的亲情无关，也不必担心，我还是相信那仅是一场意外。”
“记得……我？”
“不会有错的，焦……克仁。”
“4035果然就是你，我……”
焦作仁的眼眶有些湿润，哪怕眼前的人并非真实，是某个谎言下的产物，但能够给自己带来慰藉的事物，为何要去拒绝……
“我们回去看萧羽洛，好吗？”
焦作仁意识到，阿妹所担心的未结束的一切终究还是到头了，“董姐”被抓住，“独冠龙”和“老黑”更是在四个月前的收网行动中就告别了此地，“猎隼”组织被彻底尘封入故区乃至历史的深窟。
“可以，但是你不能再用那个冰冷的号码称呼我了。”
“4035”抓住焦作仁的肩膀，脑袋微微向前，下巴与焦作仁的额头碰了一下，两人的目光得以再度对视。
“我的名字是萧羽薇，曾经也是猎隼组织的成员，而如今，过去的一切，总算都能有个结束。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向未来重新启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