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就這樣,徹底的結束……”

“董姐”將箱子放在地上,同時舉起雙手,

“我的路線……明明完美無缺……”

社安員將手上的槍對準“董姐”的上身和腿部,犯罪危險預判等級顯示為五級——僅次於聯合刑警組織通緝的國際重犯。

“壞小子看着你的一舉一動,抓到你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獾”站在博物館後門外的樓梯下面,左手扶着高禮帽,右手緊握“Beretta”手槍,甩動肩膀的同時抖掉大衣上的一部分玻璃碎片。

“加上她總計四人,四十六號碼頭的行動,終於要以我們和制裁者的勝利告終了。”

“可喜可賀的結果,但別太大意,老兄。確認一下,她的箱子里放了什麼……”

“要查就查吧,沒有炸彈,也沒有……”

“你住嘴!”

經過社安局訓練的獵犬圍着箱子轉了兩圈,突然開始狂吠起來。

“管制槍支還是藥品……原來如此,竟然是……”

獵犬將箱蓋沿着邊緣咬開,另一名社安員吹響口哨,指引獵犬暫時遠離箱子。裡面探出的腦袋不像是普通的寵物,也不是珍稀或野生的物種。

僅有一個身體虛弱的小女孩,根據身形判斷的年齡在十到十二歲左右。

陷入昏迷、被裝進箱子、有專人運送,除了一條手臂揮舞的軌跡十分奇怪,她的身上沒有其他明顯的異樣。

“可憐的孩子……”

“可惡的拐賣販子!”

“光這條罪行就足以讓她把牢底坐穿!”

“接下來的日子,新亞市民會通過納稅養你的。”

社安員們議論紛紛,其中一人走到“董姐”的身後,為她戴上銀光閃閃的手銬,輕推她的背部,將她送到街邊停靠的社安局巡邏車上。

“獾”和剩下的社安員一道,圍在被救出的女孩周圍,也許是突然看到許多不認識的叔叔阿姨,應激反應促使蕭羽洛的淚水再次噴湧出來。

“孩子別怕啊,叔叔還有阿姨們不是那些壞蛋,我們會保護……”

“獾”將高禮帽摘下,在蕭羽洛的眼前左右搖晃,她有些紅腫的眼睛始終跟着高禮帽上“銀幕”的盾型徽標水平移動。就在“獾”打算給蕭羽洛戴上帽子,防止她的頭髮繼續淋雨的時候,蕭羽洛把腦袋向前伸,“獾”的高禮帽被撞開,掉進地上的一灘積水。

“這孩子……”

“你的任務已經結束,接下來交給社安局處理即可。孩子現在還沒恢復,希望你別太在意。”

“本就沒打算在意的,唉……不為人父,經驗還是生疏了些啊……”

“獾”扶着額頭苦笑着,甩了甩那頂高禮帽,

“另外,這的確是一次比較愉快的合作,下次再會。”

“再見,來自銀幕的制裁者。”

“獾”沒有立刻回到位於修車廠地下的“銀幕空間”。而是沿着原路返回到聯邦駐新亞辦事處的街道上。

“哈嘍,獾叔叔……”

站在身旁的巷子外頭的女孩披着大衣向自己跑來,袖口將五指完全覆蓋住,大衣的下邊沿貼着膝蓋,一頂小扁帽下的栗色長發在空中飄動。

“是小獵犬(Beagle)啊,感謝你過來支援……大姐頭非得要我找到那個傭兵的下落,晚上麻煩你真的很抱歉……”

“都是一個大家庭的人啦,不要這麼見外……對,一家人……”

顧不上繼續交談,“小獵犬”立刻將“獾”帶進巷子內。

“這估計就是大姐姐要我們找的人了。”

巷子內除了這兩人以外,還剩一具早已冰涼的軀殼。“獾”半蹲在地上,避開上面殘留的碎片,將他的防彈衣沿着破損的位置掀開。

“新亞的武器管制條律絕不會允許任何店鋪將防彈衣作為商品出售,除了特勤局、皇家衛隊等機構能獲得特工以外,其他獲得的可能就只剩下從海外……”

“獾”將眼前僵硬的軀體翻去,幾番搜索過後,同樣沒有找到任何能證明其真實身份的東西。僅憑他身上防彈衣的徽標,還不能完全確認他就是來自懷特西爾的傭兵“雷轟”。

“洛西亞?能聽到嗎?”

“你們找到傭兵的下落了嗎?”

“有一個,但不能確認是否為你要找的人。”

“他的狀態如何?”

“已經涼透了,神都救不回來的那種。”

“叔叔快看!”

“獾”朝着“小獵犬”所指的牆面望去,一片鮮紅中有個穿透牆面的小洞,軀體上方的頭部也有一個小點,對面是星形的破洞,由於面部的創傷嚴重到無法修復的地步,確認身份的工作被暫停下來。

“如果是自殺死亡,為何要在辦事處附近這樣做?還有,他為何非得要走一段距離,而不是在原地執行?”

“獾,你還在現場嗎?”

“對的,你們抽時間立刻過來,我將地點的坐標發送給你們……”

……

新曆536年10月26日,晚上11點20分,新亞市第六看守所。

“韭黃、月季,這項任務我直接交給你們,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居然讓見習社安員對付我這樣僅次於國際重犯的傢伙,你是太重視你手下的社安員,還是覺得我不夠格呢?”

左手被綁在鐵桌面上的“董姐”仰起脖子,看了下頭頂的監視器,環顧四周查看后,除了限制離開的桌椅之外,沒有發現任何能用於處罰的器具。“苦膽”已經連續一周的晚上都趴在社安局的辦公桌入睡,面對“董姐”有些輕蔑的斜眼,他回以一個有些疲憊卻不失慈祥的微笑。

“月季,你提出問題;韭黃,如實記錄她的所有口供。你(董姐)只需要將你所了解的,以及你在哪裡與什麼時間做了何事,如實供述即可,不知道的部分允許你保持沉默。本次審訊全程音視頻錄像,備份檔案會由社安局、監察局和司法局各保留一份,社安局會保障你包括複核證據與上訴在內的各項權利。”

“半夜對我進行審判,你們和我們這樣的法外之徒有何不同?”

“你們不會給他們任何保障,他們在你們手上哪怕幾小時后,都會只剩下一心尋短的絕望。明天早上我們會相繼記錄活下的受害者們的證言,它們將成為對你的量刑極其有用的……”

“少說這些有用沒用的,要是真認為能從我嘴裡撬出比這案件更加有用的情報,你們就儘管試試吧。全程錄像?正好讓大家看看半夜審問嫌犯的社安員是怎樣的嘴臉……”

“董姐”的腦袋倒伏在桌面上,只露出一隻眼睛和有些陰陽怪氣的半邊笑意。面前的兩人拿出電子記錄本,對主犯“董姐”的審訊正式開始。

“董蓀楠,36歲,曾擔任南江洲某企業的初級管理職員,由於科技變革引發的大裁員浪潮,於新曆532年失去任職十年零四個月又十二天的工作……”

“停!”

“有什麼不對嗎?女士。”

黃玖鑫將手上的筆移開電子記錄本,筆尖的軟墊剛與桌面接觸,“月季”給黃玖鑫的腦袋來了一記不輕不重的敲打。

“在需要你進行關鍵指證或是補充細節的部分,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描述的,如果還認為……”

“隊長,你幹嘛給我來一下啊!”

黃玖鑫用左手捂住腦袋,右手重新拿起用於記錄的筆。

“犯人讓你停下你就停下?那麼她讓你原地升天,你還真就打算坐火箭嗎?有些傢伙哪怕就是逃不了條律的制裁,也要想盡辦法噁心我們一番……”

季月亭指着“董姐”的鼻子,橫飛的唾沫星子落到黃玖鑫的下巴上。

“那錯的也是對面這傢伙,要不是沒法用其他強制措施,我……”

“煩死了!我沒心情聽你們說相聲!你們不睡覺我還想睡覺呢……”

“要睡覺就配合回答與案件有關的全部問題。”

季月亭從檔案袋中拿出一些照片和文書,攤在“董姐”的面前。

“仇某,男,6歲,最後目擊地點位於D區的一家餐廳,被不明車輛帶走……”

“林某,女,9歲,在放學路上失蹤,於今年10月25日在中央病院確認死亡,根據法醫的屍檢表明,她生前曾遭受包括長期飢餓、鈍器擊打在內的,嚴重的人為施虐……”

“貝某,女,22歲……哦,在後面是姓,那就是姓貝爾的某人,與攜帶槍械的集裝箱一同送達四十六號碼頭……你們原來還做進口生意啊,苦膽局長或許真的小瞧你們了……”

“那些槍械與我和我手下的人無關,是一個來自懷特西爾的傭兵負責的。”

“你不必推卸責任,在數月以前你們就在四十六號碼頭進行過有組織的活動。懷特西爾的事項會由市政廳的人負責處理,用不着你來操心。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必須回答,這些人是否都因為你和你的手下通過各種手段被帶往四十六號碼頭,然後你們以此為中轉站,把他們像商品一樣運往東南部乃至聯邦等地的!”

季月亭握緊拳頭,敲打着自己前方的桌面。“董姐”沉默了一段時間后,將喉嚨中的話語緩慢擠出:

“是又如何?我承認,其中有我的原因,但我不是主犯,至少不是首惡元兇。沒有那個傭兵的幫助,你說到的進口生意,哪能到達亞美利加聯邦和楓葉聯邦那類隔着半個球的國家……”

“策劃了多起綁架、拘禁與非法買賣案件的人,就是在我面前的你,董女士……乾脆還是叫你董姐好了,沒有人比你更懂這些,不是嗎?”

“我沒說我不承認這些,董姐我做過的事情自然會承擔。不像某些傢伙,口口聲聲說為了自己的親人,就打算藉此逃脫條律的制裁……”

“請不要說與本案無關的事件。接下來,我希望得到更多的補充細節。首先,關於施虐這一項,你的同夥有所供述,你曾對那些試圖逃跑並被抓住的孩童處以三天的禁閉,甚至默許他們實施有關侵害行為,你對此是否有異議?”

“怎麼會沒有?他們發泄自己的慾望,然後全怪到我頭上?三天的禁閉也沒有達到不給他們吃喝的程度。退萬步講,說句難聽點的,萬一把這些商品弄死了,我們要怎樣盈利……”

“住口!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啊!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是將他們視作珍寶的家庭!商品?虧你這樣喪盡天良的傢伙說得出來!”

黃玖鑫通過語音輸入和手寫的方式雙線開工,已經記錄下數千字的內容。但在聽到“董姐”有些冷淡的發言后,黃玖鑫恨不得將手旁邊的熱水揚起來,全都撒到“董姐”那張化了濃妝的臉上。

“韭黃你不會冷靜下來嗎?”

“竟然讓見習生負責審判我的罪行,你們真的那麼缺人了?”

黃玖鑫只是將旁邊杯子里的熱水拍灑了些,“董姐”在隔着一道柵欄的對面毫髮無傷,也沒有其他的表情或是肢體反應。

“這與你無關,韭黃繼續記錄。下一個問題,關於你那位傭兵搭檔的,這涉及到外交方面的事項,你的證詞將變得尤為重要,不如實回答將可能迎來處決——說是死罪或許更加恰當。”

“社安局不缺乏新鮮的血液,他們的待遇和名聲還是不錯的……”

“沒讓你在和案件無關的地方插嘴!韭黃……”

“隊長,你要對着發吼的人也不是我啊……總之,這位董姐還是先說一說你所了解的,關於那位傭兵的事吧。”

“如果供出他的行蹤,我可以獲得減刑嗎?”

“不僅僅是和他有關的事情……一切對破案有利的證據都可以。”

季月亭擰開礦泉水瓶,往喉頭灌了口水,“董姐”伸出右手,接過季月亭遞來的另一瓶礦泉水。

經過短暫的休整后,晚上11點35分,審訊繼續進行。

“那位傭兵?姓甚名誰他都沒說,非得要用漢煌語言稱呼他的話,雷轟、暴雷都行,我喜歡稱他為暴雷。我是在十月初遇到他的,在之前的一段時間內,我只是獵隼組織殘餘勢力的一員,雖然有和康格魯斯合作,但也僅限於招收他們的部分成員,做一些在我看來並不那麼惡劣……你又想幹什麼,旁邊的男孩子?都說是在我看來的!”

“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只想讓你見主上或下地獄,我們應該把你交給那個戴禮帽的,讓他把你拖回銀幕的……”

“不要多嘴,韭黃!我知道你是個正直的人,但現在以任務為重,別讓我太不省心,行不?”

“可以可以,你們繼續。”

黃玖鑫將背部往後伸展,打了個哈欠后,繼續記錄有關四十六號碼頭系列案件的細節。

“果然和康格魯斯幫有聯繫……你知道殺死前局長的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幫派吧。”

“當然明白,一群蠢蛋跟着一群壞蛋,造就了新亞市內的這顆臭雞蛋。作為來自袋鼠聯邦的入侵者,他們主要在亞夏大陸的東南地區活動,新亞不過是其中一個分支,真正的總部已經搬遷到印狄恩利亞與袋鼠聯邦之間的島嶼上,關於他們,我知道的就這些。”

“你的答案有些跑題,請將重點回到與你合作的傭兵上。”

“沒問題,暴雷(Thunderstorm)那個小子是我從一條冒煙的快艇上接來的,當他和我說自己是怎麼來的時候,我就知道,背後的人有很大概率是想丟車保帥的。”

“他對你說了什麼?”

“南江洲——東煌最靠南的地區,他被南江洲軍事基地的正規部隊發現,用自己的夥伴當替死鬼,才勉強踏上這裡的土地。跟那個為了自己的妹妹,不惜出賣幫眾利益的傢伙簡直如出一轍。”

“從正式省份逃到試驗都市?雖然市政結構有所差異,但軍隊的高層不可能現在都沒消息吧。”

季月亭攤開手掌,反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決策是肉食者去考慮的事項,他們能做的只是執行。

“我不是才說嗎?南江洲抓到的是他的夥伴,或者沒準只是個很像的仿生智能,只要程序化記憶足夠可靠,甚至能夠避免用克隆手段帶來的那些讓人口誅筆伐的問題……”

“說重要的部分!”

“他這麼一個靠出賣隊友或是其他東西的傢伙,怎麼可能……其實我也不該這樣苛責他,懷特西爾的傢伙基本都是這種貨色,給錢什麼都干,明碼標價的舶來工具。從我來到博物館,直到被你們抓住,他與我沒有任何聯繫,我倒是挺希望他出事的。”

“你們的關係並不融洽?”

“董姐”的臉上寫滿不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從口中擠出一個字,季月亭和黃玖鑫都或多或少地明白,她將腦袋扭到右旁,不是給兩人看的。

“本來我在四十六號碼頭乾著和以前沒什麼不同的事情,其他在碼頭上正常工作的人並沒有冒犯我們,我們也絕不打擾他們的事情。可等到暴雷那傢伙過來的時候,又是訓練,又是各種雜七雜八的生意,不僅讓碼頭的普通人怨聲載道,更是把見不得光的我們強行搬上檯面。你們能和銀幕暫時結為同盟,某種程度上還得感謝那個傭兵小子。現在主要的矛盾消失了,試圖瓦解合作的勢力,也是時候登場了……”

“社安局的事情用不着你來管!”

“高層的事情,我們下層看熱鬧圖個樂子就行,省得哪天……”

距離10月27的零點只剩下十分鐘的時間,這也是黃玖鑫第一次參加社安員對嫌犯的審訊,他手上的筆已經有些歪斜,但字跡還是保持着有些潦草卻不失本形的模樣。

“我是個局外人,也只是有點名氣的小隊長,等到這幾天的新聞過去,我自然會在大家的屏幕中難覓蹤跡。我與康格魯斯基本沒太多緣分,不想了解你們社安局和那個什麼幕的破事,那個傭兵的死活以及更加往後的事情都將與我無關。”

“喂?什麼,社安局總部門口遭到襲擊?怎麼現在才通知……幸好還沒停止審訊,再加件事情也不算多。”

“唯獨那個背叛獵隼的混蛋,我會在監獄裡等着他的——如果你們給我判無期的話……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嘿,那個見習生旁邊的人!”

“董姐”用能活動的右手拍着桌面,在她想往鐵柵欄上敲打時,被柵欄外面的一隻手制止了。

“現在多了一個問題,從你們港口離開的人在社安局門口製造事端,目前是包括兇手在內兩死四傷,是你教唆他實行這項犯罪的嗎?這個問題很嚴重,沒有容留任何玩笑的空間。”

“你就是在和我開玩笑。我們不是那些崇尚混亂的危險分子,換句話說,碼頭區的人又不只是我小隊裡面的,趁着你們行動時的聲勢,各種奇怪的傢伙都有可能插上一腿。”

“獨狼攻擊?不依附於任何幫派或是黑客組織的個人憑藉一己私慾製造的混亂……”

“我目前供述的內容,足夠幫我減輕一點刑責嗎?”

“董姐”將右手放到被束縛住的左手的手掌心上,身體前傾,頭向左歪,假裝自己雙手合成一個聖堂十字,進行自認為必要的祈禱。

“很難說,明天證人的證言才是關鍵。但你的確說到,獵隼組織依然有人在逃,別管他是何方神聖,你都不能庇護他。”

“庇護?為了那些被他害死的傢伙們,我要親眼看到他走上處刑場。”

“好。時間不早了,審訊暫停,你跟着指引前往自己的房間吧。韭黃,都記錄完畢了嗎?”

“嗯,請過目,月季隊長。”

“口供錄音、筆錄與審訊視頻均會保留在案,賽迪普斯萬歲。”

“董姐”左手的束縛被鬆開,兩名女社安員將防暴棍與電擊手槍攜帶在腰,將她帶回留有空位的女囚房間。

“數據庫內的那些問題又多了一種可能,某些組織利用事先設置的後門程序駭入其中,黑客將逐漸上升到比幫派更加危險的層次,幫派也可能會相應的雇傭黑客來取長補短。”

季月亭握緊拳頭,將指跟的部分搭在下嘴唇旁邊作沉思狀,黃玖鑫沒有說話,或者說,他在完成相應見習任務的同時,正在尋找某間大事的細節與真相。

“賽迪普斯說白了也只是工具,或是更高級一些的——武器。武器可以捍衛性命,也可以剝奪生存權。武器不在乎正邪,人卻有好壞之分。苦膽先生說這是前局長留給他的原話。”

“正如局長先生所說,你們這些見習生可能就要見證新亞成立試驗都市以來的最大挑戰,但願他說的從來不會准。”

“實不相瞞,我有個建議想和你說。”

在離開看守所之前,黃玖鑫將口袋中的鑰匙串拿出,看着Q版的“星塵”那雙燦爛且靈動的眼睛,有些無聊的記錄工作所導致的疲勞似乎也稍稍減輕了一些。

“同一個小隊的成員,向隊長提出建議是必須的。”

“那我就直說了,剛剛你給我安排的記錄工作雖然充實,但還是有點缺乏挑戰性……”

“害,早說啊。下次有國際重犯的時候,我和局長商量一下,全都讓你提問如何哈……”

“別啊隊長,你又開始了……”

黃玖鑫暫時沒有與國際重犯接觸的任何經驗,只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闖入他的高中母校並胡作非為的康格魯斯成員們,依然不敵季月亭口中提及的,被聯合刑警組織點名的傢伙們。

“你看看你,又開不起玩笑了吧……局長還沒放心到讓你們去扛起重任呢,不過等你們一步步走上去的時候,我們這些前人會將社安局乃至新亞市秩序的未來,交給你們這些曾經的見習生的。”

“嗯,我希望接下……某個未完成的使命。我並不是……特別恨他,但現在,說什麼都太晚……”

“除了局長、副局長等前九星塵的骨幹們,大家都在未來遠大於過去的時代……完成工作是必要的準備,更何況你在聯合行動中的發揮相當優秀。表揚一個……誒,你怎麼在哭啊……”

季月亭右手的小指在空中舞動,卸去所有裝飾的指甲蓋悄悄颳走留在黃玖鑫眼角的小淚滴。

“沒……沒有的事,我們先回社安局處理後續的事情吧。”

黃玖鑫悄悄吸回即將流出的涕淚。

“不對。”

“還有案件……需要處理,還有犯罪……需要遏制嗎?”

“是送你這個工作狂回家去啊!總是待到這麼晚,你母親會覺得你身體吃不消的。”

季月亭坐上自己的電動私家車,黃玖鑫一人佔領後排座位,看守所的大門緩緩打開,兩人火速趕回耀華小區。

……

10月27日,距離凌晨零點已經過去一刻鐘,在社安局的某間辦公室內,節能燈陪着兩人繼續守着夜。

“明天……估計今天中午,市政廳的內務部長官就要問我有關這次聯合行動的細節了……”

“局長,剩下的這堆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凡事不必總要親力親為的。”

“苦膽”局長將郵箱中未讀的公告與私信全部放在一邊,關於聯合行動的全部事項,他將這些事無巨細地記錄在歸入社安局雲端數據庫,以及“諾默尼”負責看管的“九星塵檔案”內。副局長“蓮心”在一旁接聽從市政廳打來的各種電話,起初還是和顏悅色地交談,五分鐘過去后,電話轟炸還未停下,“蓮心”回答的語言只剩下“嗯嗯,你好,明白了,再見”這四個詞語的固定組合。

“嗯嗯……嗯!我真是……”

“苦膽”局長將“蓮心”手上的電話一把奪過去,行動檔案的錄入只剩下最後幾百字的內容。

“你們這些傢伙再煩?等着明年在議會上吃不了……誒,電話呢?”

沒有用於傳送言語的媒介,“蓮心”的火氣全部被留在辦公室,以及代替她回復消息的“苦膽”局長身上。

“大家不要太急,十一月份初的時候,一定會給各位議員大佬們以交代的……”

“苦膽”剛把電話放下,自己的辦公桌面就被“蓮心”重重地捶上一拳。

“不出事的時候,一個個就跟雕像那樣白吃白喝,無趣無聊。來了這種事後,全都化身為市民利益的守護者,開始代表他們問我們討說法了……”

“好啦,副局長,咱先消消氣。”

“我不消氣!”

“蓮心”將“苦膽”局長拍着自己背部的手快速擋開,轉過身並撅起嘴巴,舉起電話就要往地上摔。

“你打算幹什麼?電話不用你家的錢,還要受你的氣?”

“真是一群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少爺和深閨大小姐,有機會我非得要他們脫掉鞋子光着腳心,試着去走我們這條滿地雞毛和碎玻璃的崎嶇山路……”

“沒有什麼職業能夠被刻意壓低價值還理所應當的……”

“但他們的貢獻確實沒我們多!這是事實!”

“你有力氣在這裡吵,倒不如幫我校對一下前面的部分……”

“早說啊,我肯定就幫你了。”

“蓮心”坐到局長的筆記本電腦前,從頭瀏覽到尾部,校對各種文案細節的同時,挑揀着裡面相對有用的信息:

“行動時間:N536.10.26,16:02

……

四十六號碼頭,由於部分原因被康格魯斯幫的成員接管其中部分區域,根據行動前偵察的情報,確認包括拘禁、綁架、非法買賣新亞市內嚴禁交易的物品……”

“蓮心”幾乎是一目十行地看過屏幕,由於眼睛乾澀導致她有些視物模糊,中間大段的內容連加粗的梗概也只能勉強看清。

“行動合作者:銀幕及其所屬的臨時成員

……

只要他們與我們追求正義的決心沒有偏離,當前對於制裁者的態度應是合作為主,限制為輔……”

“蓮心”的眉毛微微下垂,左側的嘴角抬起。“苦膽”站在她的右側,和她一起核對檔案中已經完成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