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极北边境侵入的强冷空气掠过南端的海岸线，在东方的大陆上销声匿迹，只剩收敛威势的柔风吹拂着年轻的新亚市。缓慢前进的行云挡下金灿的光辉，新亚的土地无不被凉爽的荫蔽所遮盖。
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做完准备活动与体能锻炼后，纷纷开始进行入场式相关的训练。各年级负责志愿工作的学生坐在观众席上等候安排，学生会长申齐琦和校领导站在观众席最前方的平台上，俯视着踏步走过跑道的入场方阵。
“这次体育课的后半节，由老师和我共同负责大家的队形训练，所有人听口令，稍息，立正！”
武藤大悟虽是天照列岛上土生土长的天和族，说起汉煌语言时却也没有丝毫的含糊。得益于新亚的理性与包容不断潜移默化的效果，更多泛亚乃至世界的友人踏上新亚这座实验城市，从零学习这门起源于东方大陆的奇妙语言。
“全体都有，向左——转！前排两臂侧平举，后排两臂前平举，向前看齐！”
班里的所有学生由四排转为四列，占据最中间的四条跑道，武藤大悟走到队伍最前方，目光如同炬火般面对着四班的其他同学，
“向前——看！踏步！”
武藤大悟一声令下，整个方阵开始原地踏步，随着后续的命令，四班的方阵夹在二班和五班之间慢速前进，在观众席正前方停下，再踏步走回原来的位置。如此重复三遍后，各班的带队老师宣布暂时休息。
“嘿，佳韵，佐渡尚文，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们负责运动会的航拍，我主要进行无人机的部件调试，欧阳同学正在实地操作。”
焦作仁通过侧面的楼梯跑上观众席。欧阳佳韵盯着手中的屏幕一言不发，佐渡尚文坐在欧阳佳韵身旁，两人均披着一条红色的肩带。
“致良知高中志愿者……你们不参加入场式训练吗？”
“队伍里面为欧阳同学和我预留有空位，开幕式那天补上就行了。”
欧阳佳韵的双手拨动屏幕下方的摇杆，远处的一个黑色小点不断向观众席靠近，在焦作仁的视野中逐步放大成黑灰相间的小物块，紧接着显示出机体的棱线和快速旋转的桨叶。佐渡尚文摊开双手，无人机放下灰色起落架，降落在佐渡尚文的双手之间。
“焦同学有志愿服务的安排吗？”
“没有，我在班里并不突出。”
焦作仁回想起之前在校园的日常：除了两位班长以外，极少有人会和自己主动搭话；每当自己一人来到校园的角落，总有校内或是校外的人对着他有所指点；想找个人攀谈自己准备多时的话题，对方却如同见到恶魔一般避之不及。
每次轮到龙欣瑶坐在讲台前看管班级时，自己的名字总会被点到，教室内没有声讨也没有嘲笑，弥漫着似乎被事先安排好的沉默氛围。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照着自己，看上去既非泯然众人，也不是特立独行，更像是被有意或无意地“敬而远之”。
不论是武藤大悟赞赏的微笑，还是龙欣瑶针对的眼神，焦作仁都选择默认，唯有那些带有防卫与某种猜想的冰冷的眼神，让焦作仁的内心多有不快。这些冰冷的眼神汇集在自己的额头左侧，只有焦作仁记得那道印迹从何而来。
“焦作仁在这里做甚？”
身旁出现一双绯红色的眼瞳，与焦作仁略显无神的双目对视，如炬火般直接照射进焦作仁的躯壳内。
“你认为我还能做什么？”
“认真告诉我，不要用问句来回答问句！”
黎辰砂站到焦作仁正前方，双手抓住焦作仁的肩膀，将他牢牢锁在观众席的座位上。
“好的，我认真告诉你，不要用问句……啊——”
焦作仁看到观众席下三五成群的学生们，把即将涌出的呐喊连同口水一起咽下去，
“辰砂姐，与其这样把我摁住，不如……”
黎辰砂将手松开，焦作仁肩上的阵痛消失大半。欧阳佳韵关掉屏幕，佐渡尚文将无人机放在自己的一侧。
“我之前有说过，我们现在是同学，但还是要提醒你，你在新亚以外的事情并非无人知晓。”
“你把我摁在这里，就是为了赶在几封邮件之后再来吓我？”
“我可以让其他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甚至将你告发给社安局，只要你的表现足够让人感到担忧。邮件？我可不知道。”
“您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无意冒犯您，但您要真敢这样做，未来可就没有时间去给您焦虑了。”
黎辰砂的脑袋凑到焦作仁的耳边，焦作仁的嗓子平稳地震动着，两人用最低微的声音说着充满火药味的话。
观众席这样的地方绝不适合私下的谈判，不如说，这只是一次略带敌意的提醒。
“我们现在是同学……那么以前是什么？”
望着黎辰砂高挑的背影，焦作仁努力回想着自己遇到她的时间与场所，在故区的那三年他遇到太多的事情，并没有时间去记那些转手就过去的人们的脸，
“人每天都会忘掉成百上千的其他人和事，为何非得记住她这张脸？”
“焦作仁同学，老师在整队了，仅此而已。”
体育老师的哨声响起。在欧阳佳韵的提醒下，焦作仁回到他站的位置——队伍第二列的中后段，刚好和位于第一列的黎辰砂并排。
欧阳佳韵重新激活遥控器的功能，将右边的摇杆向下推，无人机从观众席的凉棚下面飞出。佐渡尚文凑到欧阳佳韵面前的屏幕上，观看其他方阵与广阔的校园内景。
“前几次你都是用平板直接操作的，这回怎么改成实体的遥控器了？”
“为了以防万一，就要做好两手准备，仅此而已。”
“等会能让我试一下吗，维护和调试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
“想用就用啦，先等它停下来吧。”
无人机在运动场西南方向的沙坑上空悬停。佐渡尚文接过遥控器，无人机升到观众席顶棚两倍的高度，将摄像头对准南侧最靠近观众席的那条跑道，摄像头随着无人机一同前进，观众席、场上的人和校外的树木则匀速向后退却，佐渡尚文通过屏幕，俯瞰着其他班级的方阵。
“欧阳同学，你们班的队名和口号有想好了吗？”
“我们还没想好，况且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吧。”
“害，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等到十六号那天的开幕式上我们就都知道……”
“小心！”
欧阳佳韵的左手抓过右侧的摇杆，将其下拉到最大幅度，无人机擦着宿舍楼顶的边缘飞到观众席对面的上空，摄像头抖动了一阵后恢复到正常视角。
“刚才真是惊险，果然不能分神干别的事。”
“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但你打算如何赔不是呢？”
“那就满足你小小的好奇心，把我们的队名于口号告诉你。”
“可以的，聊胜于无，仅此而已。”
“我们的队名叫尽吾志，口号就是：剑锋所指，竭尽吾志……后半段还没想好。”
“前半段很有气势呢，你有打算报什么项目呢？”
“我个人的话……四乘一百米接力和个人四百米，暂时就这两项。”
“我也报了这些项目呢，另外还有两百米自由泳……”
欧阳佳韵从观众席上站起，碧蓝色的眼睛正对着停在行云下面的小黑点。
“不错啊，欧阳同学。说个题外话，周测准备了吗？”
“你让我好慌啊……我数学不好，仅此而已。”
欧阳佳韵接过遥控器，将无人机降落在足球场与篮球场之间的草坪上，今天的飞行训练看似告一段落。
“下午的社团课我们继续练习吧，你打算报名全国智能锦标赛的海选赛吗？欧阳同学。”
“肯定报名，没得商量。”
细软的声音饱含坚定与果敢，佐渡尚文看到面前的碧蓝色眼瞳内多出几分锐意。
……
“下面我和大家说一下有关报名和海选赛的事。首先是报名，每个人限报至多两项田径项目和一项水上项目，作为班主任我还是希望人人都能报名，只要参与就能够拿加分，个人分数关系到座位安排和评奖评优，我会在第一节课下将报名单和运动会安排贴在前面，大家记得查阅。”
六点到六点二十之间为致良知高中晚自习前的准备时间，根据四班的规定，六点前所有学生必须回到座位上学习，除了正在上厕所的焦作仁以外，其他学生已经准备就绪。身着白色夹克衫和卡其色裤子的诸葛俊武老师走进班级，龙欣瑶将个人物品拿走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学生们在私下里讨论起来，问题此起彼伏，但八九不离开“海选赛”这个之前未有在校运动会上听闻的词汇。
“关于海选赛，这次运动会不同于以往，根据我市贯彻素质为先的要求，新亚市的教育部门已将运动会完全纳入校际的学力竞争。因此每个人报名过后，我们还将有校内的海选赛，计划在周四和周五两天的下午举行，田径项目的报名需经过校内选拔合格后方可参加，水上项目不进行海选，报名即视为参加。”
焦作仁站在后门旁边，轻敲门上的窗户，最靠近门的学生不太情愿地为他打开后门，焦作仁趁诸葛老师回头在黑板上写字的间隙悄悄溜回到座位上。
“除此以外，致良知高中、朱行理高中、新亚第一高中和天语宫高中分为第一组比赛场馆，学校的食堂和体育设施将会开放一周时间。学校在这段时间允许携带手机拍摄运动会照片，但德育主任会在观众席上巡查，对那些打游戏的学生进行惩罚并记上名字，校园的时间安排以及违规处罚不会有变更，所以大家不要试着去钻秩序的空子。另外就是校内安全，新闻大家或许也看到了，那个叫什么‘待续梅特（Dash Mate）’的，大家平时注意即可。”
诸葛老师说完后，示意龙欣瑶回到讲台上继续维持纪律。
黑板上留下诸葛老师的行书字体：
“第一节课下拿报名单，在要选的项目旁打勾，填好名字与学号；
第二节课下将报名信息汇总给体育委员；
第三节晚自习允许讨论队名、口号与着装，班长和副班长维持好纪律；
交作业的顺序照旧，男生宿舍晚上查寝。”
“啊……困死我了，真想睡一觉……”
“要睡可以，别打扰其他人学习，先记一次。”
龙欣瑶回头将焦作仁的大名写在黑板上，班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焦作仁一头倒在课桌上，二十分钟后起来写古文翻译，接着是数学、外语和物理的作业。
两节晚自习的时间比往日更加漫长，课代表将批好的周测卷发到每个人的桌上，提醒焦作仁前往诸葛老师的办公室。焦作仁来到办公室内，桌上摆着一张刚好六十分的试卷（周测卷满分为一百二十分），十四道填空错了四道，解答题有两道是空的，作答的两题也只写了第一问。
看到卷上相对工整的字迹，焦作仁松了口气，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那张试卷绝不是自己的。
“我听你的班主任说了，你在双语方面十分优秀，抽点时间多在数学上面下点功夫，可以做得更好的，争取让数学成绩赶上平均分，进最好的班级并在学力竞争中处于上游是没有大问题的。”
焦作仁的身旁站着一名皮肤皎白的男生，他将脑袋低下，脸上露出害羞的红晕，碧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额头上的倒三角发卡变成蓝色。
“佳韵同学别太伤心，只是一次周测，不必放在心上。”
“对。接下来是你，焦作仁，你要将自己的周测成绩放在心上。”
诸葛老师将焦作仁的试卷摊开，试卷的得分为八十五分，但上面的内容连焦作仁自己都需要重新翻译一遍。
“这个成绩并不理想，至少对你而言，你的主要优势在理科上，不能放任优势的下滑。”
“明白了，老师。”
欧阳佳韵和焦作仁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两人站在诸葛老师办公桌的左侧，靠墙的右侧放着堆积如山的讲义夹和文件袋。诸葛老师将两人的数学周测试卷放到左手边的试卷堆中，不免有些叹惋。
两人拿着试卷走开后，留下来改语文小测的二班班主任王老师也准备离开办公室，她回头看到正在批改与汇总成绩的诸葛老师，没有像往常一样把灯关上。
“你们四班的孩子们还是很认真的，我们班的人长处和短板都太多，用你们数学的话叫什么……”
“方差太大。”
“对，而且我们班里一直有几个死不要好的，我打算再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去改正，看他们能不能抓住机会吧。”
“不管这个班能不能被我带到致良知的一流快班，也不管保证把他们全部送入好的大学，我都会把这个班级的所有人带下去。直到他们高考结束，我和他们的缘分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你不打算放弃任何人吗？”
“只能说我们班里暂时没有那种刺头，干我们这行吃的是一碗良心饭，该负责的部分我会负责到底的。”
诸葛老师将成绩逐一誊写在表格上，目光盯着电脑屏幕，对照着手上的表格把之前登记的成绩输入到电脑里面。
“看来我还是无法像你这样充分信任这些孩子，希望你我的教学都能顺利进行。”
二班的班主任先行离开。诸葛老师将电脑关机，熄灭所有节能灯，锁住办公室的门。
焦作仁在报名单上勾上“铅球”和“标枪”后，将表单亲自递给体育委员，然后回到座位用余光瞥了眼黑板，自己名字的位置只剩下黑板擦上的灰尘。
龙欣瑶打开演示文稿，放出几种之前收集到的队名、口号与服饰方案，讲台下的学生们踊跃提出各种设想，原本在班里性格沉默的学生也变得口若悬河，班里的气氛一改往常晚自习的沉闷，变得热烈而富有活力。
……
“苦胆先生，再往前走就是特勤局长的位置。”
“我要如何称呼他？”
“被任命者（Nominee）。”
“诺默尼？行吧。”
特勤局的建筑在社安局大楼的正下方，在通过两次设备安检和一次人工安检后，社安局长“苦胆”陪同身边的助手，即将要见到这位深居地下的幕后领袖。
没有面容，没有名字，甚至连像样的代号也没有。除了苦胆和身旁的助手以外，空旷的房间内没有其他人员。
脚下的平台停驻在林立的机柜中，栏杆缓缓降落，三人沿着宽阔的楼梯走向这台超级计算机的操控区。
泛着紫光的操控区内有一个巨大的水晶球体，球内是半人高的全息投影，操控区的紫光渐渐暗下去，三人周围的世界很快就变成死寂的黑，仅仅五秒过后，四束强光从凸出的天花板中央照向水晶球体，全息投影变得清晰起来，“苦胆”眼前的水晶球内出现一个年轻男性。
“你们好！我是特勤局长Nominee.”
“你好，诺默尼，我们的伙伴，我是任期内的社安局长，代号‘苦胆’。”
“开始进行权限确认，请抬起头注视中央的摄像头。”
“苦胆”抬头看了看“诺默尼”前方的天花板，摄像头利用这段抬头的间隙，从上到下迅速扫过“苦胆”的面部。
“你好，管理者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不愧是利用赛迪普斯算法执行任务的最先进超算，能让我进行操作，我不胜荣幸，新亚可待我不薄啊……”
“请再次确认指令。”
“不不不……刚刚是对您的夸奖，我的指令还没有给出，请稍候，先生。”
“苦胆”转身背对着全息投影，面向两人。
“所以这就是你们把我叫来的理由？”
“可以这样说，但为了保证人与机器的机密与安全，我们需要有人对你和超算进行实时监测，这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但这是必要的举措。”
助手把左手插在腰间，右手在扶正帽子后立刻被放到裤缝边，向”苦胆”解释道。
“不高兴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也是必要的安全保障，哈哈哈……那么……”
“苦胆”面对着全息影像，浑厚的嗓音在操控区内环绕不绝。
“请您告诉我新亚市内还有多少携带伪造的身份卡的人员。”
“正在飞速计算中……共搜索到十六个结果。”
“相比于社安局抓到的，还有更多的人躲在暗角且长时间未被发现……这段时间内听说有人在新亚市内被抓了，是这样吗，苦胆先生？”
面对屏幕上的十六个红点，助手向“苦胆”提出某种质疑。
“当然，新闻里正常报导的不用隐瞒，但有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那时候我还是给前局长打酱油的副手，在新历528年的时候，九星尘成立才两年，我作为社安局的行动组组长，带人前往新亚国际机场，追捕联合刑警组织的通缉要犯‘无赦’，一切都在近乎完美的布局中，除了我和特勤局的一些要员外，没人知道行动的细节……”
“真羡慕前辈们的那次行动，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对，完美的作战方案，完美的人员部署，完美的信号管制，最后缔造出完美的……行动失败。”
“苦胆”仰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试图让关于这件事的回忆到此为止。
“到底是……”
“你想问，到底是谁哪里出了乱子，对吗？”
“苦胆”完全料想到身边涉世未深的助手会问出的问题，
“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可能就是刚好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没法具体责任到谁。我有过失，毕竟行动没成功，特勤小队的队长也有，技术顾问当然也难咎其责。”
“后来这件事如何处理呢？”
“前局长的声望受到很大的打击，我本人暂时离职接受调查，特勤队长和技术顾问都被降职处理，这两人还当着前局长的面大吵一架，对接下来的追捕……哼，简直于事无补。”
“苦胆”停顿了下，摸着“诺默尼”的水晶球体，再次叹息道，
“旧的要犯还未归案，新的威胁日渐扩散，我们的行动想必早被‘无赦’截获情报，形式不容乐观，黑客与帮派已经蠢蠢欲动，从三月份的那起一号重案开始，不论是九星尘组织的分崩离析，还是社安局内部的暗流涌动，我们真的迎来了新亚历史上最大的变革与挑战……”
“苦胆”站在全息投影屏幕前，淡紫色的亮光在昏暗的区域中照出”苦胆”全身的轮廓，助手也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
“所以，诺默尼，请您再帮助我一件事。”
“愿为你效劳。”
“你可以从备份数据库中搜索目前威胁最大的人们吗？”
“指令收到，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诺默尼”的声音如同正太那般清脆而细软。助手和“苦胆”强忍着困意，笔直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共有多少搜索结果？”
“正在统计搜索结果……稍安勿躁……”
“好的，非常感谢先生提醒。”
“苦胆”向他鞠躬致谢，全息投影屏幕上出现新亚市的三维地图，地图上只剩三个红色的点，是“诺默尼”经过重重筛选后留下的结果。
“只有这几个人呢……”
“战车、特洛伊、无赦，就是这三个家伙。”
“这些又是什么？”
“战车是曾攻击过赛迪普斯的天才黑客，后两个你不必了解，除了他们的代号以外，均属于社安局的最高机密，他们会想办法隐蔽自己的行踪，真正要抓住他们，更多要靠社安局和特勤局联手的力量。”
“最高机密吗……我们估计是没机会接触到的，这也是为了安全啊……”
助手站到“苦胆”的右边，悄悄说着话。”苦胆”的双臂在胸前抱紧，手掌握在肩膀和肱二头肌之间的位置，如炬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地图，嘴角弯到平时不常达到的弧度，两排如白瓷般泛光的牙齿互相咬紧。
“有必要扩员备战了，不管正式和见习的那些家伙有没有准备好，新亚的战役，已经开始了。”
……
“所以闹腾了那么久，还是没能把衣服确定下来啊，大悟。”
焦作仁和武藤大悟并排走在宿舍的楼梯间。
“老焦想的口号的确不错：立誓为王，拓土封疆；高一四班，即刻启航。这是很振奋人心的口号呢。”
“确实吧，虽然我比较喜欢平静的日子，但我也渴望校园的挑战与名次，班里的有些风头还是应该出的。”
“佐渡同学他们的‘尽吾志’队名也很有意思，当然，七班的‘去年初三，明年高二’队是真的很厉害……”
“所以我们的队名叫‘一号启航者’队真的确定下来了？”
“算是确定了吧，在其他人有更好的方案之前。”
武藤大悟转动钥匙打开10-405宿舍门，焦作仁走在后面试图将门关上，又有一只手将门抵住，两人回头看去，诸葛老师和蔼的笑容出现在两人面前。
汪寰宇没有察觉到诸葛老师的突然到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刚从宿舍的独立卫生间内走出，用餐巾纸擦去残留的牙膏泡沫；只有朱金泉一人坐在课桌前，摊上一叠数学书。但很显然的是书本都没有打开，他的右耳紧贴着电话座机，座机的另一头是有些赌气的声音。
“不要啦~说好要和我周末去吃牛排的呢？”
“为什么非得出去吃啊……今天中午食堂二楼的窗口不就有卖秘制小牛排吗？”
“哼，有那么多钱还那么抠……”
“有钱也要精打细算地过！现在班主任来了，先不聊了，拜拜。”
朱金泉放下手中的电话，顺手翻开手边的，目光呆滞地看着诸葛老师方正的大脸。
虽然没有人直接对诸葛老师说话，但诸葛老师得到的回答让他自己感到多少有些失望。
“朱金泉同学最近状态还好吧，看上去也没什么烦心事，自己还是要多用点功啊。”
“好的好的。”
朱金泉在口头上答应了诸葛老师的要求。
“多用功，别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以的，可以的。”
朱金泉打发走诸葛老师后。焦作仁蹲在桌边，按照操作指南输入家里的电话号码后，静静地等待家那头的软糯声音。
“喂？”
“是我，阿妹。”
“老哥最近还好吗？”
“我是蛮好的啦，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啊！”
“我的话……最近社安局派了好多叔叔阿姨过来，老哥不用担心……”
“有问过你什么吗？进屋了没有？”
“没有问我的和进屋的。”
“那就好，拜拜。”
焦作仁躺到自己的床上，阿妹软糯的声音将自己经过周测和社团课的疲惫躯体缓释一大半，焦作仁闭上双眼，等待着宿管断电的那一刻。不论是学力竞争，还是其他的琐事或麻烦事，它们都属于明天的自己。
“人总有过去，它是个巨大的迷宫，人永远无法绕过这个迷宫，不论它是简单或是复杂，快乐或是悲伤，活泼或是羞涩，激昂或是平缓，完美或是遗憾，清晰或是朦胧。人的性格、行为、方法，以及对自我、他人、当下乃至未来的思考，都会内化成这个迷宫的一部分。迷宫并非无路可逃的囚笼，人终有找到出口的时候，而那些完全走出甚至远离这个迷宫的人们，又是否有可能坠入一个难以预知的虚无的囚笼？”
焦作仁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在和自己的妹妹打完电话以后，大脑里毫无征兆地涌现出这些东西，焦作仁把被子蒙住脑袋，这些东西却始终挥之不去。
顺从、逃避、改变……对于现在的焦作仁——一个自称为绝对的现实主义者的人而言，他有自己的选择。大潮虽然不可避免，过去也无法改变，但除了顺从以外，焦作仁坚信自己会找到真正的出路，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弥补那三年间自己对阿妹的歉疚。
“阿妹，如果真的要你理解我的选择，我或许还有很多事得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