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我国3.0级以上地震发生次数超过600次,其中有30次为5级以上地震。这种每年常态的自然灾害,总在频繁造成生命与财务损失,成为人类惨痛的记忆......

“让一让,快让一让!”

“......以上部分为先前震报,此外,地区余震还在持续,本次受灾地区共有......”

“杨科长,杨科长!请救救这孩子,他在房子下超过二十小时,情况非常危险。”

“不好,他失去意识太久,已经陷入深昏迷,体征正快速下降,快送进去,快!”

“......非同步除颤,能量300J准备,一、二、三,电击。电击无效,病人的生理体征仍没有恢复。准备第二次......”

“......挺年轻一小伙子,据说是为了救同学才被压在下面。好心人呐,就是可怜了点,虽然给杨科长給电回来了,但一直没醒。”

“噢,你问那孩子啊?我记得他好像姓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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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轮烈日齐耀苍穹,穿透迷雾炙烤千疮百孔的大地。在苍白的荒野大陆上,一辆白色跑车卷起尘埃,向着远处倾入地中的高楼大厦而去。

在车子奔腾的左前方,某只高大异兽奔跑于迷雾云巅,由雷电相伴,轰动九天。如果仔细去观察那云雾中的影子,就可以发现它是只生有龙头鹿角,马躯披挂龙鳞的存在。

其名为瑞兽·麒麟。应龙之孙,漫步云巅。

显然,地上的跑车正在拼尽全力追赶那只麒麟。它所搭载的、经过改装的V8引擎已咆哮如雷,把机能发动到极致,但那云中影终究如一束闪电,很快消逝在云巅彼方。

驾驶座上的青年狠狠一拍方向盘,但马上便忍住气,减速朝着远方的楼影继续前行。他下意识望了眼内后视镜,那里正映出坐在后座上的少年,单薄身板穿着破烂的学生校服,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上写满迷茫。

满脑袋浆糊的白沂青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窥视,他只是缩在跑车后座上,听着逐渐减速的车轮声,终于松出口气来。随后他才看向前面的一男一女,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到了异世界——准确来说,是地球的镜面,人类的梦乡。

可他不管怎么梳理这十分钟来的记忆,都陌生得像一场梦。可这世界却如此真实,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的,包括那只麒麟。

为了保护同学而被压在墙体下的痛楚,在浑浑噩噩中等来子弟兵救援的喜悦,一切仿佛就发生在刚刚。但等来救援时而松懈的眼睛一闭一睁后——也即从十分钟前开始,他就来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

苍白似灰烬的大地被雾气笼罩,天穹飘散着月亮的碎片,巨大牌楼陷入地中,而层层叠加的大厦被海水淹没。白沂青从震区废墟下醒来,一眼就看到这荒芜而充满异想感的世界。等他跌跌撞撞爬出疑似爆炸留下的巨大坑洞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位倚靠在久经风沙的白色跑车旁、一脸高深表情的酷哥。熟悉的黄种人帅哥脸庞,扎着条小马尾,还挑染了好些白丝倍儿潇洒,再配着他那一身洁白修身的少数民族服饰,怎么看都是块国民鲜肉。

老乡!哥哥!白沂青激动地在心里大叫。

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里见到这么位同胞,就算平时不追星,白沂青还是激动地想冲上去给对方一个拥抱。但这也只是想想,没能付诸行动——不是因为矜持,而是因为那位鲜肉哥哥已经从腿侧枪套里拔出手枪,并迅速地朝天鸣发以示此枪不是玩具。

记忆在这里产生了短暂的模糊,白沂青把这个认为是自己实质见到枪械时的大脑宕机行为。但他记得,自己再次清醒过来时,视野就只剩下那把指着自己的枪了。

“名字?身份?自我意识的证明?”

酷哥声音也如外表那么冷冽,给白沂青满腔热情泼了一盆冰水。他看着那把指向自己的枪,再次望向对方。看来刚刚是滤镜问题,现在仔细一打量,也不过如此嘛。看,对方那眼睛没什么感情,晒得有些黑,皮肤也似乎比较粗糙,拿枪的左手背上还纹着掌骨纹路。更别提那黑发里的白丝,看着就很痞。这哪里是个小鲜肉,这像是会上法治节目的当事人——负责悔过的那种。

“什么意思?你......”

白沂青还试图抵抗,对方却无视他的话语再次开口:

“你是谁?是什么人?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是存在的。你真正独立思考着吗?在现在?”

“这也太哲学了......”

“三......”

白沂青似乎看到对方那纤细的手指开始发力,他连忙后知后觉地举起双手,同时求生欲战胜了还有些迟钝的大脑,快速开口:

“我叫白沂青,今年十七岁,是个学生!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我、我好像是在地震受灾区里昏过去了,醒来就到了这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对了,我记得我身上还有钱包,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丢过来。”

白沂青乖乖放下右手,从自己那破烂裤子里摸出钱包,咬牙切齿地丢向对方。钱包掉在男人脚下,但他却眼也不抬,只低声说了句什么,一个娇小身影便从车底下猛然钻出——那是个穿着背心热裤的银发女孩,在外头套了件短夹克,而白背心与脸上全是油污。她双手握着两把大小不一的扳手,嘴里还咬着把螺丝刀。

在看到面前的情景后,她似乎见怪不怪,抱着扳手与钱包坐在地上,随手掏出了里边的东西。

“念。”

男人对着白沂青抖了抖枪口,惜字如金。

“念、念什么呀?”

白沂青仍旧懵懂,都不明白现在劫匪是否过于中二病了。

“你的身份证号码,证明你并非游魂。”

那位满嘴中二病话语的劫匪语气坚定,怎么听都不像开玩笑,而地上坐着的少女也扒拉出了白沂青的身份证。尽管白沂青完全搞不懂目前情况,但他也明白形势迫人。也是幸好他还是个学生,入学办理什么事情都绕不开身份证,搞得他都会背了,否则弄不好就得白挨一枪。

“5、510100200210242414......”

“是对的呢!”

少女拿下嘴里的螺丝刀笑着肯定,随即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一条毛绒绒的黑尾巴也随之显露出来。白沂青怔怔地看着那条长尾,大脑再次宕机。而男人则放下枪去,从少女手上接过钱包走来。他把钱包交还给白沂青,表情有些微妙。与其说是感到愧疚,不如说这个冷冽的人都不太会做表情。

“听你说,你似乎刚从昏迷中‘醒来’。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轻轻开口,声音平和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冰冷。白沂青依旧戒备地看着他,乱成浆糊的大脑只剩下对他保持敌意这事相当清醒。

“我叫姬无双。”男人简单地自我介绍道,“这里是心图世界,是人类集体潜意识所构造出来的梦境。它处于每个人意识的最深处,在这里醒来,意味着现实中的你陷入了昏睡。”

“啊,这......”

白沂青眼里的戒备更深,甚至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整人节目。虽然国内不太流行这类节目,但在此时此刻,面前这人浓度过高的中二词汇让他更想选择相信,是自己不小心卷入了某个综艺节目中。

“你可以不信,随便你。”

或许是白沂青的表情太过生动,令姬无双也读出其中意味。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转头看向那个少女。而对方比着剪刀手在车旁挥个不停,似乎搞定了什么。姬无双点点头,刚迈出一步,又回头看向原地不动的白沂青。

“上车。”

“哈?”

白沂青瞪大双眼,表示自己难以配合对方的剧本演出。

“我会解释,先上车。”

“我......我不。”

白沂青直觉这并非综艺节目,毕竟远处陷没的牌楼、头上还在无重力漂浮的月亮碎片、还有刚刚的枪声都太过真实。可知道归知道,他就是怕啊!面前的男人听声音是好说话,但还没上车就被对方拿枪指着,鬼知道上了车会怎么样。

“啊......”

姬无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向不知何时蓄起紫电的天际,表情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白沂青好奇地看着他,下意识跟他一起望向天边——好家伙,那又是什么!?

一道紫色闪电突然劈开迷雾,好似将苍穹撕开,整个朦胧的天都被一分为二,从中露出蔚蓝无际的天幕。而在那被雷电斩裂的中心,是一只脚踩祥云的异兽昂头屹立。此时雷声此时才终于响起,狂暴得就像爆炸,又如天神的怒吼。那只异兽处于太阳下,却似有夺日之辉,高傲地昂着头颅,双角闪亮如日轮,催动雷电阵阵。它现身后便漫步云巅,从远方逐渐走来,慢慢加速,那悠哉的模样伴随雷光四闪,在迷雾中被衬得格外耀眼。

白沂青被这景象震得完全说不出话,眼看那异兽慢慢靠近过来,他却连思考这一行动都快遗忘。

姬无双适时开口,再次询问道:

“不上车吗?我看它就快靠近了。”

白沂青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般迅猛。

而随后,就是姬无双把他骗上车,却又加速追了一路麒麟的故事了——白沂青再次梳理完这短短的回忆,他终于能够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或者说自己就是在‘做梦’,而且是一时半会醒不来的那种。

他这头从回忆中清醒,转脸就对上了前排的少女,她正趴在座椅上,用冰蓝色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白沂青看。那对眸子清澈通透,好似冰雪雕琢的宝石,在圣洁中藏着俏皮的光辉——此时她漂亮脸蛋上的油污已经擦去,显现底下可爱的咖啡色晒伤妆。在发现白沂青注意到自己时,她憨憨地一笑,露出两颗锐利的虎牙。配上那头蓬松的银色短卷发,少女蠢萌模样瞬间让白沂青脸上一热。

“我是V我是V。”少女笑嘻嘻地说道,“我是小姬养的猫。”

“咳。”

正在开车的姬无双震声咳嗽,但少女却似听不懂他的警告,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依然自顾自地介绍道:“哝,小姬就是他,姬无双念起来太怪了,还是小姬亲切点,你也可以这样喊。”

白沂青连忙摇起头,这种‘好意’他只能心领了。

“喊嘛~”少女甜甜撒娇道,“你别看他这么冷冰冰,他不会生气的。他人很好的,你喊几句小鸡他又不吃亏。”

“额——你说你是他养的猫,是什么意思?”

白沂青正襟危坐,好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不那么像岔开话题,况且他也是真想知道。

“就是字面意思呀。”

V指着自己鼻子咧嘴笑道:“我是他在宠物店买的猫,是暹罗猫。他给我起名叫薇,倒整天喊我V,还喊小V。那我当然也要喊他小姬,小鸡~”

薇的声音甜甜的,白沂青却留意到姬无双握方向盘的双手鼓起青筋。他连忙回过头想继续就着岔开的话题聊下去,却发现副驾驶座上的少女已消失不见——白沂青惊愕地探身去看,却跟一只猫迎面撞上。

一人一猫撞了个正着,彼此都疼得不轻。那只暹罗猫捂着脑袋跌回副驾驶座去,薇的娇叱也随之传来:

“疼死我啦,笨蛋,没头脑!”

“是你先突然消失我才......你?”

白沂青的抱怨在反应过来瞬间冻结,他看着副驾驶座上突然出现、与自己同样捂着鼻子的少女,只觉得世界疯狂得太快,自己有点接受不来。

“真的是猫......”

白沂青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有多少次被震惊了,但大概只有这一件是使他感到惊喜的......这可是猫女,这可是猫咪女孩啊!

这会仔细一看,白沂青才发现对方不止有着毛绒绒的细长猫尾,手部也是毛绒绒的形态,介乎于人手与猫爪之间,甚至还有着肉垫,藏在漆黑发亮的柔毛中,显得十分粉嫩。

“我可以摸一下吗......”白沂青用尽全力,才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不流口水,当他面对那粉嫩嫩的肉垫时,拼了老命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变态。

“你摸吧,你摸吧。”

揉够了鼻子,薇无所谓地向白沂青伸出右手掌。她此刻正反身跪坐在驾驶座上,只用单手扶住座椅,却已够稳定自己的身体平衡,可见猫咪就算变成女孩也是‘液态生物’。

白沂青难抑激动,小心翼翼地抚摸起那肉垫,轻捻慢捏,细细品味。这肉垫是粉嫩柔软的,是细腻爽滑的,是神赐予的布丁,是自然玄妙的造物!白沂青可太爱猫了,但学生宿舍又不允许养,这辈子就没摸过这么棒的肉垫。他不止一次幻想,做尽善事的自己升入天堂,天堂就有无数猫咪在等待自己的宠爱,有布偶猫、森林猫,还要有美短有花猫......

“啊啊嗷,你那摸法是怎么回事,好咸湿啊你。不给摸了不给摸了。”薇一脸嫌恶地抽回手,但马上又想到什么,变脸笑了起来。

“啊,闹起来差点忘记了,小鸡是个闷鸡,那只能我来充当NPC啦。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小姬走感觉很难办,要不,你现在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我?”

“啊?”

“啊什么啊,快问!不然待会儿就到废墟城市了,闷头小鸡一下车,他可就忙起来......哎哟!”

伴随少女的惊诧,姬无双慢悠悠收回自己的手。在赏过自家猫头上一个爆栗后,他的手在中控屏上按了几下,车顶随之变形收起,变成了敞篷形态。微风迎面拂来,令人神清气爽。

“我就长话短说吧。”姬无双边开车边说道,“2029年初,人类首次发现外星人存在......或者说,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总之,发生不少事情,最后他们攻击人类,令大部分人的意识陷入心图世界,身体则被他们操控,用以改造地球环境。”

“等等等等,这都什么,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如果震惊能被计量,那现在的白沂青毫无疑问已经超过了承受值。自从接受了刚刚的一切,他只觉得自己听到什么都不会再惊讶,他就快麻木了!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信息量了!

姬无双面不改色,没有理会白沂青而继续开口:“心图世界是人类集体潜意识构造出来的巨型梦境,是人类记忆与想象混合而成的世界,存在一切发生过的历史。关于它,从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相关猜测,直到2029年才被证实。而我们的意识被困在了这里,也只能在这里寻找办法反击。”

“不是,这......”白沂青眨巴着眼睛,好一阵才组织出自己想说的话语,“2029年是什么意思?在我晕的那会儿,我可记得才2019年啊?我没给砸坏脑子吧?我脑子真瓜了?”

“关于这个......”

“嗐,这个很简单。”

薇不客气地插话进来,搂着靠背笑道:“要么你被砸晕后昏迷了十年才在这里苏醒,要么就是你正常苏醒后生活了十年并进入这里,只是你忘了这十年。”

说完,她得意地朝姬无双眯眼昂起下巴。

“我说得对吗?”

“不错。”

姬无双点点头,又看了眼内后视镜中迷惘的白沂青。

“心图世界是所有人类潜意识的聚合体,是人心的沉淀。古往今来,所有人类的回忆与思念都在这,个体的意识如果不够清晰就有可能被心图吞噬,变成没有自我意识、只剩本我与面向社会的人格面具。或许你曾经记得一切,但因为某些事情你在这里死去了,导致你的自我不够清晰而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你之前问我那些问题,就是想测试我是否有清晰的自我意识?”

白沂青怔怔地看向内后视镜里的姬无双,对方却没有再与他对上视线,那侧脸坚毅中透露着冰冷,让人望而却步。

“没有自我意识的存在,在这里被称为游魂。”姬无双声音冷了下去,一如最初两人相见的模样,“无数次死亡磨灭了他们的自我,最终变成只剩片面性格,被欲望驱使的行尸走肉。”

“不过......”姬无双莫名止住话语,从兜里掏出香烟熟练地叼了一根,待到拿出车载的点烟器时他才忽而停下,看向了白沂青歉然说道:“抱歉,我忘......”

“啊?”

白沂青愕然开口,却见姬无双又一次住了嘴,默默放回烟。对方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前路,倏地恢复了先前的冷漠表情。

“没什么。”

白沂青完全不信,可姬无双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浪费表情。

“也有一些逃过外星攻击,没有陷入沉睡的人。”姬无双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为了拯救这些坠进心图世界里的人,也为了反击,全世界的幸存者成立了连接者联盟。根据联合政府的心图临时法规定,所有幸存者都有义务成为连接员,潜入心图世界找寻唤醒所有人的办法。”

“换句话说,小白你已经被征用啦。成为连接员,拯救全人类,听起来是不是又老土又工具人?可这是必要的,没有人连接梦境与现实,大家就会彻底迷失在这......”

薇适时插嘴,夸张地对着姬无双伸出双手吹捧道:“所以加入我们吧!这可是位传奇连接员!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山姆快递先生,这位大概是激活......”

“小V!”

姬无双叫停了薇的吹捧,面色仍有些冷:“成为连接员会陷入危险,但却是幸存者的义务,身为人类,你应该这么做。”

“啊?可是这么突然,我可以考虑一......”

“你做人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心吗?”

这不是道德绑架吗?白沂青本想这么说,可姬无双的脸色太臭了。

就算被解释来解释去,白沂青仍对曾用枪指着自己的这个人感到不喜。更别提现在被塞了这么多信息量,脑袋都要发疼了,哪有时间仔细思考为人类奉献的事情去?白沂青觉得自己应该做,可不想被这么强迫。

他偷偷看向内后视镜里的姬无双,却正好发现对方冰冷双眼盯向自己。尽管对方马上回头看路,可那刹那白沂青还是从他眼里看到了失望厌倦的神色。

这人真的很讨厌——白沂青被这眼神搞得有些不悦,转过头开始假装看风景。

“我想起来了!”薇突然开口,充满朝气的大嗓门驱散了车内一瞬的压抑。她变回猫轻松跃过座椅,精准落在白沂青怀中,又马上滚到旁边变回少女身形,挤着白沂青坐。

正当青春的少年被她这一阵弄得面红耳赤,却不好意思推开她,只好任由这过于自来熟的女孩抱着手臂,完全忘记思考生气的事情。

“哈!我想起来怎么说啦。”

一惊一乍的女孩甜甜笑着,开口解释道:

“你看,人类有时候会出现‘这个场景我见过’,‘好像在哪见过’之类的想法对吧?甚至偶尔还会做明明极度真实。但自己从未有过相关经历的梦,也就是即视感与预知梦。其实啊,这就是集体潜意识的表现,人在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有几率会进入意识深层,那里是集体潜意识的存在,就算你醒来忘记了,但意识还是会有所残留。集体潜意识是所有人类共享的回忆,联系着彼此,那什么鬼外星人就是针对这个发动的攻击。”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你是猫,额,我有点头大......”

白沂青晃了晃脑袋,开始庆幸自己平时爱看奇奇怪怪的小说,又不爱动脑子......这大脑的保质期应该不会太快结束,希望它没事。

“咱是幻想生物来着!”

“啥!这又是什么方言!”

无视白沂青的吐槽,少女薇一把放开他,双手叉腰挺胸,做出了似乎霸道却实则蠢萌的动作。

“既然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世界,人类印象深刻的一切当然会留下来。不管是动物、文明,还是异想都会具象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猫在人类的潜意识里......居然会变成女孩子!”

猫女说着便皱起鼻子,露出了一副像踩到某种秽物般的表情。她发顶弹出一对大号猫耳,却又耷拉下来,沮丧无比。

“咱以前......”

薇声音染上哭腔,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看得白沂青都有些心疼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驾驶座那边却似乎隐约传来了嗤笑。白沂青下意识望了过去,姬无双仍面无表情地抓着方向盘,似乎对这边一点兴趣没有。

“咱以前可是只公猫啊!”

“什么鬼!”

在薇的惨叫声中,白沂青也差点蹦了起来。

“人类总是幻想猫咪会变成美少女,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猫也有公的存在啊!”

“咳咳。”姬无双及时开口补充道,“虽然你是从我对我养的猫的思念中诞生,但你本质上是我幻想出来的生物,因为真正的V进不来这个人类的心图世界。而你则被大众的意识‘污染’,产生异化变成了现在这样。你与真正的V并不是同一个存在,别再把自己当公猫......不好吗?”

“不好不好就不好!”薇气呼呼抓着椅背吼道,“谁知道是不是你单身太久,自己把我幻想成美少女!嗷!我懂了!你把我阉了就是为了今天!”

白沂青清楚看到姬无双手背应声暴起青筋,他连忙尴尬地笑起来,把薇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

“那个......”白沂青闪躲着薇的眼神,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只麒麟,那也是被人类幻想出来的生物吗?”

“是啦,崇拜对象,图腾符号,文化象征......”薇没好气地抱胸开口,“再过几十年,搞不好猫女也会变成文化符号呢。”

对猫女抱有喜好的白沂青自觉惭愧,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他尴尬地左右环顾,忽然发现前方已经出现了高楼大厦的清晰模样。甚至迎面而来的,便是冠以自己家乡名号的银行招牌。可还没等白沂青感到开心,他便发现这一切都早已破败,远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这座都市毁坏已久。所有高楼都深深陷入地里,甚至扭曲地互相砌叠相缠,顺着沥青路延伸。那些楼墙早给粉碎,从中长出参天大树。那些曾光鲜亮丽的街道,那些雕塑与城市规划中的设计,都在不知名的摧残中被破坏,露出斑驳破败的躯体,以及那些像断裂血管般的钢筋,又被从各处长出的植物披过,掩去了昔日痕迹。

就像经历过战争,就像被人类文明遗忘了数百年,这座钢铁都市锈迹斑斑,大部分被藤蔓植被盖满。甚至在路旁还能看到漫步街头的狮群,静静地与白沂青对视。似乎重新回归自然,似乎只是被大部分人遗忘,这座陷入地心的城市,变成了这苍白大地上、这漫天迷雾下的绿林。

人类的城市就像已经死去了般支离破碎,只倔强地留下残躯,而自然的一切恰恰新生。

简直就像是在游戏里才会见到的情况,即便今天已经被许多信息震惊到麻木,白沂青还是为面前的一切而深感触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沂青眼中的废墟闪过一座座,终于在某大厦旁的遮阳处定格。

“到地方了。”

姬无双低声说着,随即关上车顶,从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盒中取出个手提箱,又往右手腕戴上某件东西。白沂青一眼望过去,那玩意像是块大号腕表,却分三行记录着不同的时间。

“那是连接员的标配,心图记录仪。”

薇凑近来低声解释,也把身上那奇妙的奶香味带了过来。

“记录仪是绑定的,宿主生与死都会跟随。上面第一行是总生存时间,记录着在心图世界的生存天数与未满一日的时间,精确到秒,生理体征停止时会随之停止。按侧键可以查看一共停止过多少次以及每次的数据,方便知道自己是否‘死过’以及遗忘了多少记忆。”

小猫女说着顿了顿,见白沂青理解后才继续开口道:

“第二行最大,是基准时间,也就是心图世界里的时间,虽然没自转,但还是需要计时。第三行是扭曲时间,心图基准时间的流速与现实世界不同,而心图世界有的地方流速更快或更慢,所以需要第三行来记录那些‘扭曲区域的时间’。心图世界基准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差距约等于1:134,这个比例以一天为单位!”

听她那么说,白沂青下意识看向姬无双手腕,对方是反戴腕表,表盘刚好被遮掩在袖子中,白沂青只隐约看到第一行时间已超过四位数,开头似乎是8或9。

白沂青为之一怔,八九千天?那不就是二十多年?

但他还没得及对此作出什么反应,对方就已经提着那个手提箱下了车,也没说一声,不知道去哪。

“搞东西去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要搞来什么东西。”薇好心地解释道,“废墟都市里还是会有游魂或清醒的人,也就是苏醒者。人类嘛,总是群居的,虽然城市已经变成这样了,但很多人还是会留在城市里,做做生意什么的。”

“在这种地方做生意?”

白沂青有些咋舌,完全想象不到那种情况,一瞬间还有些好奇。

“因为游魂不会知道这里是心图世界,他们会‘正常’生活。而苏醒者们也是要吃饭、有需求的嘛。”

薇对白沂青的吃惊不以为然,像个解说员一样继续说道:

“心图世界的一切都是由思念体这种物质构成的,包括你跟我也是思念体构成的。它们总会流逝,所以我们也需要进食补充。不过,心图世界万物本质都是无数人类的回忆,一切都沉淀着集体潜意识的碎屑。摄取太多,组成你身体的成分就会逐渐被他人的思念取代,你会难以保持自我的意识,最终变为游魂或者被心图世界吞噬,化为这里的一草一木。”

看白沂青听得一脸愕然,她吐吐舌头,再科普个俏皮知识:“顺便一提,这里的流通货币是瓶盖,好像是受到游戏影响加上瓶盖量大好找好存,大家都这么同意了。”

“听你这么一说,这不是很灰暗吗?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吞没。”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管多厉害的人,迟早也会撑不住无数人类的意识碎屑。被污染,被异化,最终迷失自己。但在这里死去不叫死去,叫放逐,人会化为思念体消散,也就是一种白色的碎砂。嘛,那些被放逐去了意识边缘的人,还是有机会凭靠自己回来,没撑过的,则会变成游魂。次数太多,就彻底被分解为纯粹的思念体进入沉淀层......一旦进了沉淀层,变成心图世界的沉淀物,那基本就回也回不来了。”

薇的话语条理清晰,快速而流利,就像说过无数次一样。这让白沂青不由想到姬无双腕表上的数字,如果他们真在这里生存了二十多年,他们到底见识过多少像自己一样的懵懂之人呢?

想到关于这莫名其妙世界的一切,他便有些头大,又口干舌燥,左顾右盼后,他才在座位旁找到了瓶矿泉水。他看了看薇,对方则耸肩表示随意,转头就趴车窗上看外头。

废墟都市没什么景观可言,她便盯着路边破碎台阶上的一团橘猫看。那橘猫还未完全长成坨,但毛色靓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把薇吸引得目不转睛,口水直流。

她不仅自己看,看得兴起还要拉着白沂青看。

“诶嘿嘿嘿,吸溜......哎哎哎,小白,你看!她是不是很丰满,很美?”

白沂青正喝水呢,顺着她目光望过去,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

“别想了。你本质上就是个女孩子,不是公猫。再说就算是……”白沂青脸色沉重地扯扯她尾巴,“你都阉了。”

“那不是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吗?”薇不服气,直朝着他呲牙,“哼,人类,刚刚还摸我手呢。就许人类有,不许猫也有?”

“那是一回事吗?哎,行行行,有,都可以有。”白沂青无奈,只好顺着她话说。或许是经过这一闹,或许是补充了水分,他又觉得没那么难受了。看着外面绿意萦绕的世界,白沂青的好奇心再次萌动。

他望着姬无双所走进去的那座大厦,又回头对上薇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庞。

“我可以去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