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热气正在体内窜动,那道令人不适的气息从五脏六腑产生,沿着经络血脉游走全身,虽让全身滚烫却没有一丝下降的迹象。

在床上休养的苇澄,间歇地呻吟和来回翻滚,意识尚未清醒,屋内却没有其他人。妈妈早前说过要到田里工作,就把她留在家中了。

窗户是半躺开的,屋外的凉风吹进来,倒让她舒畅了一点。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原来难以挥发的热气似乎得到了释放,苇澄的呼吸也变得温和起来。

『澄澄,我看不久后会下大雨』

在迷糊之中,她隐约记起了妈妈出门前的话。对啊,所以家中只剩下自己了,那就继续休息一下吧。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稍微舒畅了的她尝试打开眼睛,看到了空无一人的阴暗房间,阳光并没有一如平日般,从窗外照射进来。

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想起久未归来的母亲,她试着撑起身体,比想像中还要顺利,看来病情也好了不少。缓缓站起来的她,走向窗边看看,天色果然是灰暗的。

真的很久没有病得这样重了,话说回来我是怎么病倒的?

她只想起了自己前一天在学校筹备导赏团之后回家,在那之后的记忆却很模糊。

我休息了多久?今天是…?

她望向了墙上的日历,心里一凉。

不就是今天吗?

不仅错过了昨天的简报会,就连今天的旅行日都参加不了,如何面对为了她付出了不少心力的晓风等人,这件事令她心里焦急不已。这时的她又再望向窗外,看到黑云的范围慢慢发展起来。

等一下,如果一会儿的雨愈下愈大的话,学生们会怎样?

郊区的地块并不是那么稳定,特别是山区那边就更危险。如果下起大雨来,别说城市人,就连开拓者也不敢出门吧。一想到这里,她立即换上轻便的运动服和雨衣,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把暂时失去对抗意志的宇奇遗下,晓风独个儿往前进,不久之后便被折爷追上了。

「你刚才有看到严宇奇吗?」

「他?没看过,怎么了?」

折爷不解地问。

「没什么。」

按理说折爷赶过来的路上应该会遇到他的,是因为意志消沉而躲起来了吗?不过晓风也没有深究下去。

「你太想他了吗?施灯看来估计正确呢!」

「你也想太多了!」

晓风正要想继续反驳的时候,折爷却指着出面说:

「风少,哪边是不是有人?」

折爷指向远处的木索桥问。他的视力比晓风好得多,所以晓风也不能确定他的说法。两人渐渐走近,这才看清了那是一名老妇。那老妇面向着桥头一动也不动,直至她察觉到两人走近。

「又是共和书院的臭小子吗!」

对于被素未谋面的老妇指骂,折爷显然不知所措,只是晓风却对她有印象。

「妳是…古老太?」

老妇的表情稍微缓和,打量了两人一下,然后说:

「文家女孩的同学,你又来了啊?」

「是,我俩都是文苇澄的同班同学,我是吕晓风,这位是黄舒折。上一次告诉了妳,我们这天会来郊区秋季旅行,古老太妳记起了吗?」

晓风客气地说。

「记不起了!哪一天来都不欢迎!」

老妇的语气虽然不好,但也没有真的喊打喊杀。旁边的折爷则对两人的对话一头雾水,正奇怪风少为何认识这老妇。

「古老太妳为何站在桥头呢?」

「…你们的同学往那边逃走了。」

老妇用手杖指向山区的方向说。

「逃走了?……苇澄说那边的岩块不稳,所以用绳索把桥头封住了啊。」

说着的晓风望向桥头,也没空理解为何是「逃走」,只见那天被苇澄系上的绳子已不知去了哪儿。

「他们三人在村落前面鬼鬼祟祟,我才把他们赶跑,没想到竟逃到那边去。」

晓风望向山区那边,只见对面一片树海,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文家女孩呢?没跟你一起?」

「她昨天起请病假了,老太妳见到她了吗?」

老妇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她又望向天空,喃喃自语说:

「比预想中要快来到呢,我要回去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什么?」

「城市人真的没用,你看看那边的云吧。」

两人望向老妇手杖所指的天空,那边有一大片厚重而灰暗的云层正在形成,而且范围似乎不断变大。

「要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晓风带着一丝不安提问。

「看起来就是了,所以快回去吧。」

老妇理所当然的答。

「班代表的那些家伙,出发前不会查询天气状况吗?这下怎么回去啊?」

折爷听到了这个坏消息,不禁对筹备活动的班代表抱怨起来。对城市人来说,天气变化的讯息通常会自动地寄到个人的短讯信箱内,所以人们很容易应对天气的转变,例如为下雨天准备两具。不过这项服务只限于城市地区,对于缺乏郊游经验的学生来说却并不知道。

「所以说,城市人真的没用。」

说罢老妇便转身离开,不过晓风从后问道:

「妳說有三人渡桥往山区去了,可以帮我们找找吗?」

老妇停了一下,回望晓风说:

「笑话!本来我早就要你们共和书院的家伙远离郊区,现在闯祸了却找我帮忙?」

「老太,你是不是对书院有些误会呢?从上一次开始,你一说起书院就…」

老妇也不等晓风说完便打断他说:

「哼,什么书院!看到你们那副自认精英的样子就知道了,你们一定是对自己身为天宫名校而引以自豪吧!」

看来古老太确实与书院有一段往事,两人只得站着听她诉说。

「不过,那不过是幻象而已,靠着辉煌的历史存续,让芽虫吸食其汁液,书院的理想早已腐朽!你们知道法兰西神父吧?如果他看到今天的书院,肯定会把它炸掉重建!」

法兰西神父是共和书院的创校者,在两人入学以前已去世,所以并未见过其人,只知道他的事迹。校史一直颂扬他是「自由自主」的提倡者,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初期果断地建立共和书院,为天宫浮游岛保留了重要的教育基地。这样的伟人会把书院炸掉?两人不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那种事你们学校当然不会说吧,要知道什么,就只能靠自己。」

两人对老妇说的事并非没有疑问,但现时最重要的是追回已过桥的同学。

「老太,真的不能帮我们一把吗?」

面对两人的请求,老妇始终没有退让说:

「帮?也好,就给你们一个忠告,郊区的风雨可不是城市能比的。如果你们还是要去的话,就自求多福吧。」

两人看着抛下忠告离去的老妇,然后再互相对望确认。

「不通知老师吗?」

面对笑着提问的折爷,晓风平淡地回道:

「网络无效,刚才早已试过了,再者现在可是分秒必争啊。」

「这么积极的你还真少见。」

「你不是一样吗?」

尽管共和书院提倡自我承责,学生也毫无自我牺牲的精神,但对于书院的归属感还是无可比拟的。即使是身分未明的同学,只要是共和书院的学生,同属一校的两人是不可能放着不管。

两人不再发一言,便有默契地踏上通往山区的木索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