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这次的宣传要取消了,十分抱歉!」

晓风深深地鞠躬,面对着的是聚集在校园中庭,为数数十人的同学。不用多说,这些都是听信了今天将会召开郊区导赏简介的消息而来的学生。等待了十多分钟的他们,正要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而混在人群当中的严宇奇亦在欣赏这场戏码。

「没想到那女生会缺席…也罢,就算她在,报社也会出手吧。」

对他来说,陷苇澄于不义并非目的,由始至终他都只在意晓风一人。

「就看你如何化解了,吕晓风。」

他对晓风的执着几乎是全级皆知,却没有谁知道其中原因。

在近乎被众人目光刺穿的情况下,晓风依然低头鞠躬,默默承受着。苇澄不在,在幕后工作的折爷和施灯虽在附近但都没有现身。说实在的,他本无必要挺身而出,因这项活动本就是以苇澄的名义举行,无故缺席带来的后果都应该由她来承担。

「不好意思,关于活动取消的事可以问问题吗?」

一如宇奇所料,高三的校园报社社长早就在此预备。

「十分抱歉,正如先前所说这次的宣传活动要取消了。」

稍微挺起身子回答对方的晓风,在说完后又再低头致歉。

「我是校园报社的社长,同学你刚才没有回答问题呢!广大的同学要知道的是为什么要取消,而不是取消活动这项事实。可以回答我吗?」

「…主办者未能出席。」

「为什么不能出席呢?有事?病了?可以说清楚吗?」

「暂时未能联络上她,我们稍后会公布补救的措施。」

「补救?你说还未联络上文苇澄同学,怎样补救?再说,明天就是秋季旅行了,你确定能找到她吗?」

晓风沉默不语。

「你是高一自由班的吕晓风,与主办者文苇澄同班的对吧?既然她不在,你就算是代理人了?」

没想到社长竟能叫出晓风的名字,他不等晓风的回答便径自问道:

「文同学她身为郊区人,此前大力宣传郊区导赏,是不是为了洗刷郊区人纵火的嫌疑呢?」

「很对不起,文同学本人不在,实在难以回答。」

直斥社长的提问荒谬也是一种选项,但晓风认为在同学们正值失望之际,自己不宜高调反驳。

「这样啊,那么问你的事便可以了吧?」

既然晓风坚拒回答苇澄的事,社长便随机应变地针对他问道:

「你也是城市人,为何要帮那位郊区人呢?」

看到社长对晓风的追逼,宇奇在一旁冷笑着。这位社长虽被自己的诱饵牵动着,但听其提问也不失为一位词锋尖锐的记者,这下晓风可不容易应付了。

虽然能料到对方会以城乡身份为切入点来攻击,但晓风一想到苇澄为了筹备郊区导赏所付出的努力,便觉得不容对方随意诋毁。他一改先前的低姿态,出言反驳道:

「为什么要分城市人还是郊区人?文同学她为了让大家多了解郊区之美,要拉近城市人和郊区人的距离,才不辞努苦地准备这次活动……」

没等晓风说完,社长把握机会插口说:

「为了大家?于是她就失场了,是吗?」

附近的同学一阵议论,似是赞同社长的话。

「不是,这当中必定有原因,也许她是操劳过度病倒了!」

「也许病倒了?太巧合了吧?就算如此,联络一下也没有,不是太没责任心了吗?」

围观的群众也附和着社长,认为苇澄无论如何都应该事先交待一下。现在令大家空等一场,实在难以接受。

知道眼前的形势难以逆转,晓风尝试将焦点转移到明日的旅行事宜上说:

「让各位久候实在不该,但我们会尽快联络上文同学,只要确定她没有大碍,明天的导赏仍能如网上宣传的那样照常举行。」

「吕同学,你能保证吗?万一文同学仍然失踪,你能承担责任吗?你在高一级也算是个名人,我也不希望你为了郊区人而败坏名声啊。」

社长的提问把晓风带入进退两难的困境,要自保还是把名声押下去?

「…只要有新消息,我们会立即公布,敬请留意。」

晓风犹豫了。

「不能保证吧?果然,与郊区人走得太近不是明智的选择。」

社长嘴角上扬地说。

围观的同学看到事情已经大定,开始各自散去,这些目睹者大概会将今天发生的事在校内传开去,愿意相信晓风和苇澄的学生大概会愈来愈少了。社长见状也不再发问的离开,只剩晓风一人独站在原地。

把一切尽收眼底,事件的始作俑者宇奇此刻感到无比的快慰,几乎想要冲到晓风面前大肆嘲讽。然而,他抑制了这样膨拜的欲望转身离去。

随着人群散去,中庭附近又回到平日的样子,学生们各自修行。刚经过狼狈不堪的一役,晓风却没有想像中的失落,他平静地以短讯联络施灯,请对方向昭昭老师查问苇澄的状况。

『我会去问她。不过你有需要做到这地步吗? 』施灯以短讯回覆他。

『这或许只是拖延时间,但当时不这样做就立即完蛋了。 』

晓风说的完蛋并不只是郊区导赏,就连苇澄的形象也可能永不翻身。显然地,他刚刚的低姿态是种以守为攻的策略,尽量不反驳,接受对方的责难,以减少损失为目标。这方针在他跑出去接受群众责难的时候已有心理准备了。

『所以就押上了自己的名声?不像你啊。 』

『原来我在书院有什么名声的吗?如果有的话便乘着此机会抛弃大家对我的刻版印象好了。 』

仍懂得开自己的玩笑,可以知道晓风并未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虽然苇澄行踪未明,能否在旅行当天出现也是未知之数。但晓风却想为她留下哪怕一丝的后着,让导赏仍有展开的可能,这才有了他刚才挺身受辱的一幕。

那边刚离开中庭的宇奇正想回到班房,却被马龙半途截下来。

「这次是你胜出了。」

马龙平淡地向他说。

「还不算是,至少要在旅行过后才说得准。怎么,你在担心我不兑现承诺?」

宇奇先前为了争取高一博爱班支持到郊区旅行,承诺在旅行期间为马龙制造与玛利亚独处的机会。

「你当然要履行承诺!不过,风少刚才也在同学前失威了,就这样收手不行吗?」

「与我在初中三年所受的屈辱相比,这不过是小惩大戒而已。」

宇奇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可是马龙却看得出他眼中那种难以扑灭的怒火仍在不断燃烧。

「你俩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马龙早就听说宇奇不断在各方面与晓风较劲,期间互有胜负。但从旁人看来似是宇奇单方面挑战,对方大多是被动式的应付。就算是这样,没有人认为这样的竞争会形成如此大的恨意。

「仇恨?」

马龙所说的令宇奇忽然停下来思考。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对晓风产生了怎样的情绪,是如马龙所说的仇恨?还是其他?反正他这几年都一直在追赶着对方,这是不能争议的事实。自己想从中得到什么?他却竟然没有想到过。

「我想不是仇恨。我不是输不起,我也曾输给其他人,但没有一个人能令我有一种必须追赶的感觉。」

「喂,如果你既不是憎恨他,也不是想要胜过他,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对啊,这几年来我要的是什么?」

宇奇竟然在反问自己,看起来他也难以解释自己的行为。马龙就此提出了一个假说:

「你听说过吗?人往往对自己重视的人更加严厉,对一般的朋友却展现大方。」

相信每个人都曾遇到过,一件错事若由普通的朋友触犯,自己至少表面上会很体谅地原谅对方。但同一件事若是由自己非常重视的人触犯,比如说男女朋友、亲人等,反而会起势地斥责对方。听了宇奇的说法,马龙突然想到了上述的情况。

「我也是这样,对于玛利亚的事,明知道再怎样劝说都会触怒她,却忍不住要在她身旁警告。」

玛利亚无视自己的伤患而继续练习,马龙不断干涉而与她闹翻。这事宇奇也知道,所以才会以制造独处机会为理由而拉拢了马龙。

「你也是想要他注意到你吧?」

马龙为宇奇的偏执行为下了自己的结论。

宇奇因听到了这项结论而目瞪口呆,最终亦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