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店里出来的时间比往常要早,如果换成正常开业的日子,基本上打烊的时间是七点半左右。
差点忘了。
“韦哥哥,你有没有地方住啊?”
我不经常出门,不如说为数不多的出门都只背一个包,上大学的期间更是没有考虑过一次拖行李箱,不过韦德是旅行的专家,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把东西处理好了才到店里来的。
“没有,我没想过会呆这么久。”韦德面无表情地走在我后面:“我准备当日往返的,但是拖到这个时间,可能没有轻轨了。”
“建议坐大巴回去。”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感觉说出来的话他多半干得出来。
“虽然这个时候应该招待你去我家,但是为了你明天能够醒着回去,我觉得还是找个别的地方给你住比较好。”
“没关系。”
“会很吵,你晚上说不定睡不着。”
虽然我记得他总是三十多个小时不睡觉做大罗金仙。
“为什么?”
“孩子会很吵。”
“有多吵?”
韦德特色杠精主义和他的十万个为什么系列,从前是形而上学哲学问题,现在退化成了程度问答,挺好的,起码我能答得出来。
“大概这么吵。”
我转过身给他做了个双手抓球的姿势,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他甩在身后七八米的地方了。
“这么吵是多吵?”
大概和你的聊天水平一样没完没了,那么吵。
得益于我们说废话的同时也在往家里走,现在可以提前放弃思考,直接往楼里去了。
这是一栋有点年头的旧楼,只有七层楼高,但是没有电梯。首棠家原本住在二层, 她坚持一家家联系,硬是买到了五层的空屋。
“我去把朝华抱回来,钥匙给你,待会给我开下门。”
我把钥匙扔给两手空空的旅人,然后用我手会生疼的力气拍到铁门上。
哐当哐当的声音搞得我耳朵都开始响了。
这种旧式楼房的门铃早就在经年累月的使用中全部报销,铁门也没有换成玻璃加金属的,像是铁板上加了个防盗网,搞得里面的木门不得不时常关上,避免外面能一眼看完整个客厅。
不用拆楼的力气敲门,基本上被无视是日常情况。
看来今天没有那么倒霉。
“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身材高挑的少女侧着身子打开了门,白天穿着的白色连衣裙换了下来,变成了牛仔裤加松松垮垮的T恤,上面还有意义不明的花纹和英语单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春期的少女是砂糖和花椒……
想点别的。
她手上握着的粉红色猫咪围裙,时不时也会穿在那个满脸老年斑还爱死死盯着我的老爷子身上。
很好,想到有威严的人自己也会严肃起来,这也算得上是狐假虎威的一种应用。
“说一百次了,叫姐夫。”
我们走进大厅。
呆在这边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现在我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带朝华回楼上去。
“不用坐。”
我尽可能地用复英听不到的声音对韦德说了一声,然后向房间里走去。
“……我们华华就有新妈妈了。”
房间里传来朝华的嬉笑声和岳母像唱歌一样的声音。
可能是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或者是逗孩子笑的时候随随便便说一些话而已。
没关系,我是聋子。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了房门。
希望她不会见到我就忍不出哭出来。
自打他来到我们家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喜欢过他。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次都没有刁难过他。
这个状况是我被他赶回来的时候心情低落导致的,如果当时我说得再详细一点,现在也不用五个人在饭桌上面面相觑。
“哥的朋友到店里来了,今天不开业。”
虽然爸妈多次跟他提过要在孩子记事之前找到下一个姑娘,但从这一句话里理解成结婚对象过来了,也确实有点自作多情。
那个人每次听你们提到找再婚对象的时候,都是低着头装乖,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还以为肯定是来了个姑娘。”母亲哪怕知道自己弄错了,依然能摆出笑吟吟的态度:“老人家是这样的,不要在意,喜欢什么就多吃一点。”
母亲的亲和力全部遗传到姐姐身上去了,比起那边,我更适合跟面面相觑的三个大男人分到一块。
“怎么样?”
老爹总是惜字如金,但家里的人总能听出来他问的是什么。
除了我。
“天问不是外人,你想问什么都行。”
看来韦德是网名,在家里人面前还是会用本名。
不如说一直以来只会发出应承声的陈秋在这个胖子来了以后说话的胆子突然大得多了,有点像姐姐在时的样子。
看来这个人也是会给他撑腰的家伙。
“再婚的姑娘,你有人选了吗?”
这话跟他说了七八次了,他无外乎就是说会考虑,这次也不会例……
“我就说老实话吧,完全没有考虑过。”
他第一次用这种要死不死的语气和我家里的人说话,明确的拒绝也是头一回,我基本上能想象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
加油,趁老爹还没说话,老妈还在震惊,乘胜追击。
“实际上我觉得蠢死了,也不会有那种想法。”他将筷子放下,开始擦嘴:“我一个人也能把朝华好好带大,你们没必要操那样的心。”
我在实际情况上表示怀疑,但是在精神上强烈支持。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我没办法接受妻子刚刚去世就考虑这个,何况更不应该是你们来说,一般来说你们应该是在谴责这种行为的立场上吧?”
他转向了我:“复英也觉得不合适吧?”
“也许吧。”
虽然不知道把我扯进来有什么好处,但如果去照顾朝华的时候有一个不熟的女人要我叫她姐姐,那我确实会当场就吐。
我听到哗啦哗啦椅子拉开的声音,陈秋走回姐姐的房间,看样子是要带朝华回去了。
陈秋向来是这个样子,光是看到长辈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脸上写着痛苦两个字。
那我也象征性地尽职尽责好了。
他们两个走出去以后,我用尽可能轻的声音关上了门。
“晚安,哥。”
“嗯,晚安。”
上次他看到对家的人用砸东西的力气关门,露出了一副神经衰弱的样子。
他离开以后,家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再说一次,这个家里的人思考逻辑基本上是相同的,我除外。
不过没有关系,我接受能力也很强。
所以当他们问我:“姐夫怎么样?”的时候,我也能作出正确回答。
“我会想办法。”
不如说,事情到这一步之前,我已经提前给朋友们打好预防针了。
我讨厌陈秋,无关紧要。
只要最后皆大欢喜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