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级战舰,不知道名为何,但毫无疑问的,如同一片渺小的羽翼,飘摇在浩瀚苍茫的银河系中,而我,则在这羽翼内部的一隅。

前脚是与此舰主人并肩作战之人,后脚就被囚禁于监牢之中。

此刻我的样子只能用狼狈羞辱形容,我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块竖着插在地上的合金板子上,手、胳膊和腿被向后捆住,双眼被黑布蒙上,什么也看不见,嘴巴被什么奇怪的凝胶粘上。

保持这种姿势将近有半个小时,在这个有些不通风的密室里,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流下来,我一直站着,双脚有些麻木了,腿开始抽筋,若是绑住我的镣铐骤然松开,我肯定会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一阵一阵的电波开始涌进我的耳畔。

大概是接收装置,此刻正把声音传进我的脑子里。

“唐纳德•约翰逊,今年234岁,身高1.73米,体重70千克,出生于泰星,毕业于emisson学院,众所周知,那里培养特工,然后,”这个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是洛德商会的创始人之一,常年与米勒撒人进行交易。”

“嗯,没错。”

依稀记得QX(来自我本来世界空间的通讯,具体方法不详,小可也在那里)嘱咐我的话,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犯法了,我们原本以为你是敌方的卧底,直到调查了你的底细和案发现场的记录,才发现你的确是始作俑者之一。”

“你说的没错。”

“也就是说你认可我们的审判了?”

“人账俱获,我有什么好说的?”

那边似乎哼了几句,紧接着说:

“你敢GPO的合作,是贼喊捉贼还是自作聪明我们不在乎,但,下面的每一个请你听好了:你将被送往最近的a-13星系的大星际法庭,而罪名是走私商品罪!”

我再次愣住了。

商品?

谁是商品?是那些容器里的人吗?还是那个少女?

我想摇头,但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动弹。

声音停止了,我依然被绑在那里,他们没有释放我,也没有派人来审讯我或是带我去审讯室一类的地方,总之,我就被这样对待着。

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法庭究竟有多远,这艘船又能行驶多快,此刻我已身心俱疲,随时都想眩晕过去。

以至于我看见了幻影。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手杖碰地的声音。

“希啦啦啦……”

我感觉有人用手摸了一下我眼睛前的黑布,紧接着黑布就像被点燃一般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我的眼睛重获光明,布满黯淡红光的密室,我还在里面,但是多了一个人。

是理查德•敦,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那个在黑兰地下街出现的,查铺的主人,本在行动中被击毙的人,此刻竟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八字胡,奢华的手杖,其主人正倚靠在墙边。

过了一小会,他把烟随手一扔,又走到我面前,摸了一下我的嘴唇,紧接着,我可以开口了。

“你为什么在这?”

“你想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理查德•敦?”

连续问了好几句,他一直一言不发,又过了一会儿,他从整齐的衣冠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

我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小袋子里有几个黑黑的点。

是种子,我反应过来,在我的那个时间的世界,曾经在科学课上看到过。

理查德•敦一言不发,只是把种子从袋子里拿出来,随手一洒。

种子落在地上,紧接着令我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黑色的种子在地上翻滚起来,紧接着开始有东西从黑漆漆的壳里冒出来,那是芽,芽迅速生长,叶开始出现并且蓬勃旺盛起来,叶的展开进而是花的绽放,是紫红色的花,像少女含苞欲放的蕾的颜色。

这个过程只花了几秒钟。

理查德•敦抬起头来,此刻他终于开口了: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会讲一讲那个童谣,那个关于米勒撒族的童谣,我是个米勒撒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顿时明白了。如果不是头被固定住,我想点点头。

他的表情再次丰富起来嘴角开始蠕动:

“旅行者与精灵女王新婚初夜的那一晚上,旅行者看着满面愁容和期待交织的女王有些不解,虽然是时之精灵的领袖,但她也只是个少女模样,惹人怜爱。她坐在卧室的窗前,一只手搭在外面。她打开窗,让空气和月色进来,过了好久,她才扭头看着旅行者。”

理查德•敦指着地上的种子,继续说:

“女王,不,那个时之精灵的少女,就是拿着一颗这样的种子,把它放在手心,然后缓缓对旅行者说,这是颗再平常不过的种子,我们时之精灵可以让它们快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但是,也可以让它们快速死去。”

说到这里,我惊讶地发现脚边因种子而盛开的花也枯萎了。

“因为那些种子虽然一瞬间开花,可是,它们没有根。我们也一样,我们虽然一生居于此,但是,内心却是虚无和流浪。女王说完开始流泪,像柔弱忧伤的少女一样瘫在旅行者的怀里。”

理查德•敦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两句话:

“往后的日子里,旅行者下定决心,要守护好那个国度,而我,就是那个旅行者的后代。”

“你是精灵和人类的混血?!那个故事是真的?!”我听到这,不禁大声问道。

“随你便,顺便一提,你要找的东西,也在我们的故事里。”

我也深吸一口气。

幽兰的唐纳德家族,敦的理查德家族,两个家族的秘密,童谣,时间!线索要素一应俱全!我要成功了!现在他大概会放我出去!

这种想法第一次验证了。

理查德•敦用手摸着密室的门,门整块化为灰烬,沙堆一样散落在地上,在这一切结束后,他用手杖顿了顿地,转身看着我。

这时我发现我的双手双腿已经摆脱了束缚,得以从柱子上脱身,而方法大概也是和之前理查德•敦操作的一样。

当我踏出密室的一瞬间,警报触发了,我和理查德•敦的身上出现了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红点。

从走廊尽头无数犬形机器人眼中冒着红光,行动敏捷到看不清影子,它们向我们飞扑过来。

理查德•敦没有丝毫的恐慌,只是再次用手杖顿地,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机器人几乎停滞在空中保持着飞扑的姿势,距离我只有半米不到。

他的确拥有有关时间的许多力量,我惊叹道。

用着同样的方法,我和他在几乎静止的时空里走过长长的走廊,破开一扇又一扇本不可逾越的大门,来到了船的指挥中心。

破开最后一扇门,看见了指挥中心静止的众人,但是,扫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幽兰。

“我要做什么?”转头我问站在旁边的理查德•敦。

他摇了摇头,再次使用了那变戏法般的魔术,顷刻间巨大透明玻璃外的银河发生了变化,时空扭曲,一段极短的弯曲光亮过后,我们出现在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是跃迁,在一瞬间完成的跃迁!而且进入了一个星球内部。

无数漂浮在空中的悬浮建筑,各种各样形状,按照无法直接推测的轨迹缓慢挪动,代替了云彩。不,这里没有云彩,整个天空是昏黄色的,像是刮着永远不会消停的沙尘暴。

飞船向下飞去,我的视线也朝下看去,下面是非常古老的城市群,由于建筑十分陈旧,又被黄沙一样的尘埃覆盖,所以显得意外荒凉,没有植被,没有生物的痕迹,甚至,似乎没有水。

飞船没有任何落脚的余地,但船体异常坚硬,直接与地上的建筑来了一个相撞,这些只有几十米高的建筑顷刻间毁灭,沦为残杂被飞船压在底下。

“下面有辐射,穿上这个。”

理查德•敦递给我一间半透明的薄膜,像隐身服一样,随便一披就自动与身体吸附在一起。

“这里是哪?”

走下飞船,在飞船门自动关上的同时,我不解地问,“是米勒撒族的栖息地吗?”

“是的,一直都是。”

“为什么这么荒凉?”

听到这他瞪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又无奈地说:

“一直这么荒凉。”

“好了,就在这停下吧。”他又说着,同时用手杖拦住我。

这颗星球引力合适,我本没有不适感,但被拦住的瞬间膝盖用了点力,发现到有稍许重力的压迫感。

“离她远了我的力量就不够了,我要保持船体的时间减速。”

我知道他说的一定就是那个球体内的少女,于是点了点头。

“我要做什么?”我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他仍然摇头,并用除手杖的另外一只手指着远方。

轰隆隆的滚滚尘埃里,有着移动的物体。

逐渐明晰,是车,古老的地形车,只在那些边缘地带才能瞥见的地形车,只有框架,没有任何高级零件,后面是排气管,火力驱动,一辆装着三四个人,来了六辆。

他们都是米勒撒人,我开始明白这一点。

米勒撒族中为数不多的保持人类模样的生物,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他们与人族接触所演化或改造的结果,理查德•敦就是明证。

车停在飞船旁边,走下车的他们有的戴着面具,或为了掩盖其丑陋的面容,但是,这泛滥的沙尘早已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他们大概是为了防止灰尘进入口鼻腔。

领头的车驾驶副座的人率先从车上下来,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高大俊朗,戴着的圆形面具下的长胡须散开来,在沙尘中肆无忌惮地飘扬着。

老者和理查德•敦草率地做了几个我无法理解的手势,然后彼此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老者向身后车队里坐着的人挥了挥手(车只有框架,车窗一类通通没有,所以可以看见他们每个人的模样),他们则都举手示意,大概是同意了。

他们用一种看上去很结实的锁链把车绑在周围的柱子一类的固定物上,据理查德•敦说,只有这种最原始的方法能防住流浪的贼人,这种人在米勒撒族里被称为放逐者,专门做偷窃抢劫一类的勾当。

没有花多少时间,他们都纷纷和我们上了飞船。

老者安排他们每个人提好枪支,然后命令他们进去。

“你小子就是那个唐纳德家族的人吧,干的不错!”

老者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周围人也用钦佩的眼光看着我。

随着众人走进飞船。

一个声音从我脑中传了出来。

“是我,你终于联系上了,QX。”我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