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国]·樱花大道】

大桥…正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垃圾桶里,以这一种状态,这一种方式?

雨宫黄泉理不清。她只回忆起她从班里出来的时候,正人还好好在休息室里看他的漫画,现在却以一副这样的姿态…

发生了什么?!

她抬手看了一眼表,面前的男人却先一步开口:

“晚上七点还差十分。”

也就是说,在自己出门的这五十分钟里头,班里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正人直接变成了这个样子…谁干的?相里真班长现在怎么样?还有小泽金!

“喂,雨宫小姐,我首先想问你一个问题。垃圾桶里这个你的同事,叫…大桥正人君,他的实力是…”

“戈培尔级。没道理啊…”

“也就是说,他至少遇上了一个巅峰戈培尔级,或者一个希姆莱级,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男人说着,当着雨宫的面将垃圾桶整个翻倒,里头的躯干血肉被他像倒汤那般倾倒在樱花大道上。他依旧只用了一只手,看上去完全没有使劲的样子。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雨宫再次将目光集中到这个男人身上。他显然是一个混血儿,有着淡淡的金色头发,柔顺到耳边,瞳孔却漆黑如墨。鼻梁很高,使得雨宫觉得他应该戴一副黑框眼镜在脸上,更配他一身纯黑色休闲西装打扮。总而言之,在鲜和男人交集的雨宫黄泉眼中,这是个第一眼会让她挑一下眉毛的帅气男人。

可惜,个子稍微有点高了。雨宫不太喜欢抬眼看人。

“我吗?”男人在雨宫观察他的时候,眼神同时在她身上流离,那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雨宫自认为的悲悯。

“对,你也是个人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男人挑了下眉毛:“柯尔·李,中间名懒得念了。对人魔特异作战部队新东京总部第三班战士…当然,从明天开始才算。你要是也曾是个实验体人魔的话,我的实验编号是9283…”

“不,我不是。我是…自然体。”雨宫回答的并不干脆,同时心里默默将名为柯尔的男人的编号记下。

“准备怎么办?总不能把同事的尸块一直晾在大街上吧?我看这条街行人还蛮多的。”男人边问边转头看向四周熙熙攘攘的行人。原本这个时间点正是晚饭之后的散步玩乐时间,但过路的每一个人都用怪异与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们。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雨宫又问他,这让柯尔觉得有些不耐烦。他并不擅长自己一个人拿主意,眼前的女人却一副完全不慌不忙的样子。

“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喂?!好吧,我一五一十告诉你,我和我同事就住在这儿附近,我们刚下班,在过去不远几百米的那个百利商场采购了点东西,顺便吃了个晚饭。我那个同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露面就是因为她还在细嚼慢咽,我等不起就出来自己找个清净地方抽烟,没想到闻到了不得了的…”

“好了打住,你的情况我完全了解了。”雨宫抬了抬手。

了解个鬼!柯尔从兜里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他第一负责人的电话。

“班长您好,我是柯尔…不,我们还没到家,刚在外面吃完晚饭,遇上了点问题…您认识一个名叫大桥正人的同事吗?啊,对,情况很糟糕,解释不清楚,反正死的很惨…我觉得您应该过来一趟,多带几个厉害点的人一起过来。”

“再给我补充一点…”雨宫这时候在一旁插话,柯尔径直把手机递到了她嘴边。

“喂…叶凰玲班长对吧?是,我是雨宫…没错,五班应该出事了,得让我父亲亲自过来一趟,相里镜教官能从新九龙过来当然更好…总之,我现在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戈培尔级的正人被轻易撕碎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重视起来了,凶手至少是一个…”

“希姆莱级。常驻[鼠国]的希姆莱级除了我,只有相里真班长了。”

雨宫平静地说完,平静地挂断电话。

【新九龙·对人魔特异作战部队训练教导队·浴室】

这世上只有镜子能把相里姐妹区分开,至少身为妹妹的相里镜是这么觉着的。此刻的她放下早已被挂断的电话,紧盯着雾气萦绕着的镜中的脸,开始思考自己和双胞胎姐姐相里真在外貌上的区别。

是只有…发型了吗?两人的脸,连眼角的痣的位置大小都分毫不差,在外人眼中口中,姐姐就是她的模子。

她是被雕刻出来的那个,姐姐才是原版。是吗?

不是吧?为什么自己会是出生晚的那个,要是接生的大夫先把自己从妈妈的肚子里抱出来,被雕刻的人就会是相里真了…

但到那个时候,自己还会是相里镜的名字吗?自己会不会拥有相里真这个姓名,而现在的相里真则会取代自己成为相里镜?

总之,两姐妹,姐姐叫相里真,妹妹叫相里镜,出生相隔不到一分钟。相里姐姐任职于新东京总部,妹妹任职于新九龙训练教导队。一个班长,一个教官。

两人的职级是差不多的,硬要比较的话,可能还是相里镜的略高一些。

那为什么要自卑呢,相里镜?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欺负的小女孩了,你现在可是新九龙的白狼。

但相里真是新东京的赤犬,差不多的。至少在实力方面,相里镜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把握胜过姐姐。

所以这该死的镜子,即使打破了它,依旧能把人的残像映到里头。

姐姐,相里真,请你去死,好吗?

好的,相里镜。

接下来便是恶狼与恶犬的战斗了。

【[鼠国]·紧急安置点】

在雨宫龙道部长与第三班班长叶凰玲抵达樱花大道的现场之后,众人很快便将大桥正人的尸体转移进入了对人魔作战部队位于[鼠国]的唯一一个紧急安置点——因战争而被废弃的旧东京地铁银座线京桥站。

雨宫龙道、他的女儿雨宫黄泉、佩蒂以及柯尔四人正把守在紧急安置点的各个出入口附近,叶凰玲则负责勘验大桥正人的尸体,众人通过原始对讲机的语音频道交流着。

“有什么发现吗,凰玲?”雨宫部长自始至终关注着尸体的勘验情况。

“虽说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正人君他的死后状态相当蹊跷。”对讲机频道里传出叶凰玲的声音,语气有些凝重。

“哪方面的?凰玲你具体说明一下。”

“…大家都看见了,尸体是被撕扯成块了对吧?身体各项部位器官在我看来并没有缺少…”

“不是果冻吗?”频道里佩蒂突然来了一句。

“果冻?佩蒂你零食还没吃够吗?”柯尔想起带佩蒂这个妞在樱花大道乱逛四处找晚饭吃的情景,又想起了她拿子弹当零嘴的怪癖。

“就是果冻啊!煞笔柯尔,我和你把他的尸体抬起来的时候,尸块与尸块之间难道不像果冻那样吗?”

佩蒂这么一说,柯尔才想起来,原本以为要分块抬尸体的他,用幻肢一提就将大桥正人的整具尸体都抬起来了。尸块与尸块是相连接着的并没有分离。至于果冻嘛…

柯尔看向悬在自己头顶、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巨大幻肢,回忆着那一刻的触感。

“果冻…佩蒂你的形容相当准确。正人君的肢体部位之间的血液是凝固起来的,相当结实、弹滑。真是奇了怪了。”

“那根据凰玲你的意思,正人他在被分解成块之后,血液并没有断流,而是依旧保持流动直到凝固?”雨宫龙道诧异道。

“自然凝固的血也不是这样的吧…我解释不清,但正人君的尸体有古怪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古怪…赤犬可没有能力让他变成这样。”雨宫部长若有所思。

“尸体的撕裂确实属于相里班长的风格,但赤犬可没有改变血液特性的能力。父亲,我觉得有必要让我回班里一趟查看一下情况。”语毕,雨宫黄泉对讲机的嘈杂声便在频道中消失了。

“丫头慢着!”

雨宫龙道显然没来得及阻止黄泉的离去,因为清脆的脚步声开始回荡在几乎空无一物的紧急安置点内。雨宫黄泉想必是急着从把守的入口离开了。

柯尔一歪脑袋,摁响对讲机:“部长,我和佩蒂需要过去配合一下吗?”

“两个戈培尔级,去了也没用,你和佩蒂留在这里看着这具尸体,我过去赶上黄泉。”

“班长…”

柯尔没来得及说完,班长那边的嘈杂声也从频道中消失了。

“柯尔,你班长安排的没问题。你和佩蒂留在这里等待命令,我现在要回总部一趟,这下必须得让相里镜过来了。”

最后,雨宫部长也退出了频道。柯尔抚了抚额头,无奈地转身朝向被放置在废弃地铁屏蔽门前的大桥正人的尸体。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平摊在地上的部分尸块,尸体旁的叶班长早就不见了。

柯尔又摁下对讲机:“佩蒂,你是想继续看门还是进来陪我看尸体?”

“两个都不想。我想出去转转。”频道里,伴随着佩蒂话音的是清脆的咀嚼子弹的声音。

柯尔知道她肯定耐不住寂寞。

“可班长不在,你没得假请了。”

“我就是不想呆在这里。”

柯尔听得出来,佩蒂已经朝不知哪儿吐上那么一口了,不用对讲机他也能听到,震荡声在整个地铁站回响。

“要是出去碰上了那个什么赤犬,你这个巅峰戈培尔有把握打赢她么?”

“废话!我随便撕她!”

柯尔听了笑了:

“那就我一个人看着吧,你出去…”

佩蒂退出频道的速度比之前所有人的都要快。

【[鼠国]·死亡大道】

相里真清楚自己着了魔。并没有新恶魔像赤犬那样同她取得联系签订契约,但她就是觉得有新恶魔侵入了她体内,驱使——或者说,强迫她做了某些恶魔般行径。小泽金是怎样在她眼前倒下,她那时记忆模糊,行为无法自主控制,已经不清楚了,但大桥正人死前的模样清楚的映在她的眼里,脑海里。

“班长…”正人他是笑着对她呻吟出最后一个字的,然后他的脖子便被…

不!不是自己杀的!是那股味道,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他们身上发出来的怪味了,才…

相里真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爬着,缩进街角暗巷的两只垃圾桶中间,这里的味道反而让她觉得好闻,安心。

该死,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开始闻手上的味道。香的,并没有小泽金口中的那股味道。

所以说,自己是正常的嘛…

相里真有些困了。结束警卫巡逻之后本来就需要休息,她却一直忙到现在没停下。从班里到死亡大道,她一路走来,一路的臭味,她只得不停清扫,知道冲进鼻腔的气味完全消失。

干净,只要自己和周围干净就可以了,千万不能脏了臭掉。

她又有些饿了,看了一眼头顶的垃圾桶,半块面包正挂在那儿,包装袋是撕扯开的。

“真浪费啊。”她抬手把面包送到自己嘴里,狼吞虎咽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右手食指指甲也被她啃掉半块。

“真好吃…”

吃饱了,真的得休息会了。只要睡醒,噩梦就会结束吧?

“只要一觉睡醒,不管噩梦多恐怖,都会结束哒!”

相里真隐约回忆起,自己曾经常对某个亲近的人安慰这句话。

睡吧,睡吧。

相里真停止了思考。被屠戮到空无一人的死亡大道,得名于战争期间的一场沿街屠杀比赛,此刻再次名副其实。

街角的暗影中,一个高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着相里真渐渐入睡。他想过去给她一个拥抱,但他清楚自己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让瘟疫席卷这里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