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天心的脚浸在温暖的河水中，浑身都舒畅下来，几天来略有些压抑的心情，似乎真的平和了一些。
她当然不相信这种普通的温水能用静心宁神的作用，但配合上江面的灯火、天上的繁星、岸上的辽远嬉笑，似乎真的出现了别样的效果。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已经沿着最繁华的区域游荡了一整圈。再往前走，就要离开城中心了。
“两位客官，前面就是城池外围，人相对会比较少。大家都来到了城中，外围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我们是往回游一圈，还是就近下船？”
“下船吧。到这里就够了，谢谢老先生。”
没等祈无寒发话，西门天心就抢先回应了。出来几天的时间，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拿主意。
“好嘞！”
撑船人笑着答应一声，换个方向扬起船撑，将小船朝岸边的方向缓缓推去。
“话说客官，你们放了河灯吗？”
“还没有。”
“哎呀，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放个河灯太可惜了。我知道岸边恰好就有几家卖河灯的，东西都很精致。虽然价格不便宜，但看二位的样子，也不差这几个钱。”
“谢谢老先生。”
西门天心将脚从水下收起来，在空中晃荡了一下，将脚上的水滴稍稍抖去，然后放在船边上，等待晾干。
这一次，祈无寒早有准备，提前几秒就将视线移开，看向岸边去了。
“祈无寒，这次不看了？”
“……你还在监视我？”
“才没有呢，我还没这么小气。而且，我也没有不让你看嘛。”
“好了，擦干了就赶紧穿上鞋子吧，岸上能看到。”
“知道啦。”
西门天心偷笑了一下，将小脚丫悄悄藏在船沿，用灵力蒸去所有的水渍，缓缓穿起了袜子。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过去后，西门天心已经将鞋袜穿好，踱步到祈无寒面前，拍了拍他的头。
“小师弟，师姐穿好了哦。”
“唉……有这么好笑吗？什么时候能消停啊？”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不会害羞呢，原来也是个小朋友。”
“够了够了，别摸了。”
祈无寒长叹一声，将西门天心的手从他脑袋上拿了下来，仰起头，看向了前方。
亮白色的月光和江上的火焰同时映射在祈无寒的面庞，将他白皙的脸照得没有一点死角。
两年过去，祈无寒面部的轮廓已经变得锐利了很多，跟初入惊龙殿的时候相比，也能看出一些变化。
如果说两年前的他还浑身散发着少年的气息，那么如今，已经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沉稳。
对视的刹那，西门天心的心脏仿佛漏跳一拍，从容的呼吸也变得局促了许多。
若不是祈无寒在此时已经放开她的手，恐怕脸色的变化会更加明显一些……
撑船人将木舟停泊在岸边，引导祈无寒和西门天心下了船，给他们指出几个店铺。两人道谢一声，便离开河岸，朝那儿走去。
不多时，祈无寒和西门天心再次归来，手边已经各多了一盏河灯。
河灯使用一种特殊的纸张制成的，十分轻盈，却又非常强韧。纸张的边上镀着七彩琉璃般的色泽，跟别人的寻常河灯比起来，确实是夺目许多。
而这河灯的中央，除了一根蜡烛之外，还有一个拇指长度的小竹筒，专门用来承装人们的愿望。
他们两人来到河边卖纸写字的地方，又交了一笔小钱，将自己的愿望悄悄地写下，折起来，装进竹筒中。
“祈无寒，你写的愿望是什么？”
“我？我希望师父可以赶紧被放出来，仅此而已。”
“……哦。”
“你又不高兴了？”
“才没有。”
西门天心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只是在河边缓缓蹲下身来，凝视着那根属于自己的烛火，被火光映得明亮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柔意。
她默默地将河灯郑重地放下，让其浮在江面，然后轻轻拨动水花，将河灯送去远方。
祈无寒也同样如此，放下了自己的河灯，陪着西门天心，一起目送烛火离开，直到与其他人的河灯混杂在一起。
“天心，你的愿望是什么？”
“哼……不告诉你。”
“为什么？我都告诉你了啊。”
“要叫师姐，叫师姐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天心师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不告诉你。”
“哈？”
“是秘密哦。”西门天心微微眯眼，望向远处的千盏灯火，吐了吐舌头，“我只说考虑一下，又没答应告诉你。女孩子的心思，不可以随便打听的。”
“那愿望跟谁有关？这总可以说了吧？”
“不可以。”
西门天心掩嘴一笑，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即使惊龙殿的道袍并不紧致，伸懒腰的动作也足够暴露西门天心那姣好的身段。感受到背后的众多目光，祈无寒也是无奈一叹，扬起袖子将西门天心挡了起来。
“师弟，我们走吧。”
“想回去了吗？”
“当然不是！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哪能这么快回去？”
“可我们该玩的都差不多玩过了，这边的街区，东西也都大同小异。”
“玩过又怎样？陪我再玩一遍就是了。不许提前开溜，也不许表现出失落的样子哦。”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跟我的愿望有关。”
……
当天夜里，祈无寒和西门天心也不知道自己回到驿站已经是什么时辰，只知道，他们一直玩到了大部分摊子都已经收摊。
他们在城中大街足足逛了几圈，把能光顾的摊位都光顾了一遭。走到后面，甚至很多摊位的老板都能把他们认出来了。
如果是普通人，第二天早就该累得动不了了，但幸好，他们两个都是修士。
“天心师姐，上来吧，该出发了。”
“……嗯。”
祈无寒站在装着货箱的马车上，朝西门天心伸出手。
西门天心虽然仍旧面色微烫，但并没有拒绝，握上了祈无寒的手掌，任由他的力量将自己拉上马车。
有别于昨晚的喧嚣，现在的宁泉城显得异常安静。
安逸而温暖的气息氤氲在这份静谧之中，慢慢哺育着每个人许下的愿望……
“祈无寒，我们下一程是去哪里？”
“这车队会停在另一个小城池，我们要另寻商队才能继续前进。不过，在继续前进之前，可能还要停下来赚会儿钱。
等下一次上车的时候，估计就直接往重日山的方向去了。最后有将近百里需要跋山涉水，没有半途歇脚的城池，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也就是说，以后就没地方可玩了是吗？”
“嗯……是这样。”
“好吧。”
西门天心略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坐在货箱上，双手托起了腮下。她回头看向宁泉城的街道，眼眸中，似乎有几分流连。
祈无寒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份神色，开口说道：“你要是想多歇一会儿的话，我可以重新找一条……”
“不必了，就这样吧。我们速去速回，不耽误时间。”
“真的可以吗……”
“嗯，这样挺好的。毕竟，再找一个宁泉城这样的地方，要花不少心思吧？”
“你知道这是我特意找的了？”
“当然啦，我又不傻。昨天玩的时候，我专门找地图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城池也就是一般顺路，根本不是捷径。
如果为了快速完成任务，才不会选择这条路。而且，我们一来就碰上了人家的大节日，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既然被你知道的话，可就有点尴尬了啊……”
“祈无寒，不管你带我来是为了什么，总之，谢谢你，我很开心。”
祈无寒看着西门天心脸上那澄澈得几乎透明的笑容，不由得愣神了。
或许，西门天心从来都知道，祈无寒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一直在献殷勤。但至少在这一瞬间，她的喜悦，是发自真心的。
也就在同时，车队最前方的头马恰巧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宣告着车队的进发，也击碎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师姐，出发了。”
“嗯，是该出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