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巫鸰一行人动身早,待他们离开不过几分钟后,身后的聚集之处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震响,不知是谁发动了自己的「灵魂文字」。小犬冬风翕动着鼻翼,闻到了风中传来的血腥味,有不少人受伤。

一路向前进,地下溶洞越来越宽广,洞腔高阔,但发光的荧光类植株与动物却越来越稀少,为了朝着有光的地方前进,巫鸰他们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片石林。路径也变得更加曲折繁复起来,几次拐过岔口,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四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决定反正走不出去,不如就地休息调整,讨论一下之后的行动。

左乐乐从白鹿非焰的身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冬风的身旁坐下来,他从行囊中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借着微弱的荧光涂画起来。

“你在做什么?”巫鸰歪着头问道。

“我、我的记忆力很好,我在把我们经过、过、过的路线画、画下来,看看能不能、能、有所发现。”隐狐探头过去,发现尽管那些线条歪歪曲曲,但确实符合他们走过的路。

“看不出你小子还有这个天赋。”

左乐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以前我、我、我在家没事就喜欢画画,嘿嘿。”

“发现什么了吗?”白赫煊淡淡地问,他和非焰站在一旁把风,内心记挂着迷路这件事,对于一丝不苟的他来说,他无法容忍这种不清不楚的事的发生。

左乐乐皱起眉头,用炭笔指着图中的一点,“就是这里十分奇、奇怪。你们看,”他笨拙地将图纸放在地上,“这个大、大、大圆圈是我们、们、之前的集合点,离开集合点之、之后,虽然中途为了绕、绕过石柱兜了圈子,但我们的、的、的大方向是向东的直线。”

巫鸰点点头,她的记忆也是如此。

左乐乐又从行囊中掏出了一支颜色不同的炭笔,巫鸰无意中瞥见了他行囊中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画笔,不禁觉得他们是来参加图腾历练,而左乐乐是来游历写生的。他用红色的炭笔标出了一段距离,“从集合点到、到这里都没有问题,一路上、上没有遇见其他人,也没有迷路。但、但、从这里开、开始,自从进入这片石林之后,我们便一直兜兜绕绕,在原地打转。”在前半段本是清晰明了的路径线在后半段环绕交缠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的杂乱的圆圈。

“我有一、一个想法,我们现在在这里,可以顺、顺着来的路回到石林的入口。现在当务之急是、是要找到镜树,一直在石林中、中来回打、打转很不好。”左乐乐说着,用手指指着图上现在的位置沿着线往回比划,他皱起眉头神情严肃,看起来和昨天那个被辛其白欺侮的慌张小孩一点也不像。

隐狐沉默地摩梭着下巴,左乐乐说得有道理,如果保持现状,他们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走出去,与其在不知面积的石林中浪费时间,还不如纯粹地绕开石林,而且他的本能隐隐地在警告他这里有某处不对劲。“走吧。”巫鸰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

于是四人两兽外加一只蛋依着左乐乐凭借记忆画出的地图循向来时的路,巫鸰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过人的天赋,竟然能记清拐过的每一个拐角。走着走着,巫鸰看见了来时看见的一根石柱,上面栖息着三只沉睡着的人面蛛,莫沧曾叮嘱她人面蛛携带巨毒,之前也就多留意了一下。

然而经过石柱没过几分钟后,巫鸰再一次看见那石柱,就连人面蛛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样的,她惊诧地停下了脚步。

“左乐乐,你确定我们是按照来时的路走的吗?”

“没、没错啊。”左乐乐奇怪地看向她,现在他脑海中所记下的走过的路刚好是和来时相反的,这就说明他们一定是沿着原路返回。

“算了,当我没问,我们继续走吧。”巫鸰向人面蛛们投去不安的一瞥,人面蛛比上一次见多了一只,看来应该并不是同一个石柱。

荧光闪烁不定,每个人都只能看清身边的人模糊的身影,辨不清面孔。

晦暗加上时间的流逝,使巫鸰越发感觉不安。从他们进入石林到决定原路返回不过二十多分钟,但现在却感觉走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有看见石林的出口。

身边高耸着的石柱看起来每个都一样,寂静无言,就像墓碑,压抑如怒涛,冲击着巫鸰的内心。

再一次,她看见了那根石柱,巫鸰不动声色地数了数,人面蛛的数量和上一次一样,看来他们还是在原地打转。

显然发现事情不对劲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从前方传来了白赫煊清脆的声音,“怎么回事?我们似乎一直在打转。”

巫鸰便出声附和,说出了自己对石柱的在意,隐狐闻言,走到人面蛛所在的另一侧,细细打量起石柱来,他伸出手,用锋利的指甲在石柱上刻上了记号。“喂,瘸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是按着原路返回的吗?”

巫鸰左后方的左乐乐有些慌张地咳嗽了几声,他的记忆力是唯一他引以为豪的东西,但现状却让他有些缺乏自信,“应、应、应该没、没错。”紧张让他的结巴更加严重了,他们刚才所走的路应该是对的,但为什么会一直在原地打转呢?

“啧。”隐狐发出不耐烦的声音,“走吧,这次我会一路上做标记。”他的淡漠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对左乐乐记忆的不信任,左乐乐心虚地摸摸头。

一行人又上了路,巫鸰抬头看看头顶,石柱不是垂直着插在洞底的,横七竖八的石柱将石林的顶端封闭了起来,哪怕召唤出一一,一一也无法驮着自己沿着石柱一路攀爬,从高空看看石林的全貌。

“走出去之后,我、我们该怎么寻找镜树呢?”一个声音从右前方传来,昏暗的空间似乎也为每个人的声音蒙上了薄纱,难以辨认,不过有结巴,应该是左乐乐。巫鸰投去一瞥,荧光微闪,看不清样貌,刚才左乐乐不是在她后面的吗?

“现在想这个有用吗?”隐狐对他的问题嗤之以鼻。

“不,”白赫煊平静地说,“这个问题问得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边找路边思考对策,这样一出去马上可以行动起来。”

“说、说得对。”左乐乐说,声音又是从后方传来的。

“哼。”隐狐哼哧了一声,他很不喜欢白赫煊身上那股装腔弄事的劲儿。“我对如何寻找镜树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论,不知你们觉得如何......”白赫煊的话还没说完,被巫鸰打断了,“左乐乐!”她高声叫道。

“怎、怎么了?”

“我在、在这里。”

果然,两个同样的声音从截然不同的方向传来。

隐狐和白赫煊马上做出了反应,摆出了警戒的姿态,“怎么回事?”巫鸰皱起眉头,“你们两人都没发现吗?”隐狐有着敏锐的感知力,白赫煊看上去也不像是毫无戒备的人,他们刚才都没有听出左乐乐的异样吗?

左乐乐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为、为什么还有、有、个我的声、声、音?”出于寻找安全感的本能,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往巫鸰他们的身边靠去。

“别动!”隐狐厉声喝道,现在敌我不明,他转头对另一方的左乐乐咆哮道,“你向前走几步,让我们看清你的脸。”

前方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一张眉眼皱起、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脸被微弱的荧光照亮,确实是左乐乐。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左乐乐?

巫鸰不住地打量着两个人,背上的冷汗慢慢地浸湿了衣衫,“你们两人当中一定有一个是冒牌货......”两个左乐乐叫苦不迭争相开口试图为自己辩解,越慌张便越结巴,反而让人听不清,“行了都别说了。”巫鸰打断他们,无论发生了什么,她敢断定都是在经过那根诡异的石柱之后再发生的,虽然明白这个,但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拿这两个左乐乐如何是好。

白赫煊打破了沉默,“给我看看你们的「灵魂返还」。”他淡淡地说。

巫鸰心中一亮,不禁对白赫煊流露出称赞之意,冒牌的左乐乐尽管能做到外表和声音和真的左乐乐一模一样,但「灵魂返还」是绝对无法被模仿的,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妥。巫鸰凑到白赫煊身边轻声地问,“可我们也没见过他真正的「灵魂返还」呀。”

“假冒的人可不知道,”白赫煊云淡风轻,看样子早就把这考虑在内了,“只要他心虚就够了。”

“冬、冬风你在哪里?”站在后方的那位左乐乐突然传来一声哀嚎,他四处呼唤,可就是找不到自己的伴灵。

“哈,心虚了吗?”隐狐有些得意地笑了,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白赫煊拔出短刀,十分沉着,“看来是他了,非焰,我们上。”

没有听见白鹿的回答。

“非焰?”白赫煊奇怪地回头,却没有发现非焰的身影,他微蹙剑眉,非焰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

“白毛鬼,你的伴灵走丢了你都没有发觉吗?”隐狐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不对!”巫鸰突然反应过来,高声叫道,“隐狐,吱吱也不见了!”隐狐低头一看,原本以为抱在怀中的黑色的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隐狐发出狐疑的嘀咕,“这邪门的地方怎么回事?我不是一直抱着吱吱的吗?”

冷汗沿着巫鸰的脸颊滑落至脖颈,“是那根石柱,我不知道它对我们做了什么,但一定是它在搞鬼,我们快回去!”

隐狐和白赫煊对视了一眼,推开了站在后面的左乐乐,沿着所做的记号奔跑起来,巫鸰本想回头告诉另一位站在前方的左乐乐在原地等候,可回头时才发现,那个左乐乐也消失了。

邪乎的地方,这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自从进入石林,就感觉他们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着鼻子走,被玩弄在什么东西的手掌之中。

“你试着跟在我们后面。”经过左乐乐的身边时,她鼓励地拍拍不知所措的男孩的肩,既然另一位逃跑了,那这一位大概率是真的。

隐狐和白赫煊跑得很快,身体素质比不上两人的巫鸰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等顺着记号赶到石柱时,却只看到了站在原地发愣的隐狐。

“白、白赫煊呢?”巫鸰双手撑在大腿上缓着气。

“那白毛鬼跑得比我还快,等我过来他已经没影了。”隐狐怔怔地说,呆呆地看着石柱上的人面蛛。

“他也消失了吗?”巫鸰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白。“我们等一下左乐乐。”

然而过去了十分钟,仍然看不见那个瘸腿男孩的身影。猫爪子不停地挠着巫鸰的心,她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先是多出来了一位左乐乐,然后发现三人的伴灵不知何时都不见了,现在白赫煊不知所踪,身后的左乐乐也不知能不能追上来,仿佛他们正在慢慢被减员。

“你看这个。”隐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柱上巴掌大的蜘蛛们。

“怎么了?”

“你看他们蛛背上的花纹,”巫鸰不敢靠得太近,眯起眼睛试图借着荧光看清楚,“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巫鸰也发现了,仔细一看,这四只人面蛛蛛背上的花纹竟然毫无差别!不仅是花纹,蜘蛛腿上的细毛、断了一截的第三只腿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喃喃自语道,在大自然中,是绝对找不出完全一模一样的两只生灵的,哪怕是人类的双胞胎也是如此。

“我有一个猜测。”隐狐缓缓地转过脸,面色阴沉,被微暗的荧光映得有些可怕,“这石柱是个节点。”

巫鸰不寒而栗,“节点?什么的节点?”

“复制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