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卡洛琳凝视着远处,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又感觉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她这样想到,掐了一把大腿,果然一点也不疼。

“果然是在做梦啊。”卡洛琳放下心来,继而想到以前看过的仙侠小说,一般看到这种梦中异象都是马上要有奇遇发生在主角身上,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激动。

一个问题没来由地闯入她心中: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还是没有吧。卡洛琳模模糊糊地想着,不禁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问题。

还没等她好好体会一下这玄妙的梦中世界,寒冷就包围了不知所措的卡洛琳,然后整个世界似乎都倒转了,她差点惊叫出声,然后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白色的墙壁和红色的地板出现在她眼前,世界似乎真的颠倒了。卡洛琳有些惊恐,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因为她听到了老板略有不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现在都几点啦?”

老板站在床上——不然够不到这么高——抓着卡洛琳的脚踝把她倒提起来,鄙视道:“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早起,今天怎么睡到现在?”

“老板你这样干嘛,”卡洛琳扭动着,像被抓上案板的鱼,“不就是起晚了嘛,何必把我倒提起来......”

“不这样你能醒么?我可喊了你好多遍。”

“昨天发消息发的太晚了嘛,体谅一下......”

老板把卡洛琳扔回床上:“赶紧收拾一下走了。再不走我来不及了。”

卡洛琳连连点头,以最快速度穿衣洗漱,叼了块面包,和老板一起上了车。

“老板,我之前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里......”卡洛琳在后座上想了一会措辞,有些期待地开口。

“听人说梦是人世间最无聊的事情之一了。”老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我又不是占卜师,青云子倒是很擅长这个,你今天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见他。”

“老板不要这样......”卡洛琳苦着脸,“我这个梦确实有点奇怪。一开始我感觉好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仿佛周围充满着奇妙的东西,但是仔细去感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卡洛琳渐渐激动起来,“老板,你说会不会是我要觉醒什么特别的能力,然后有这个梦来启迪我?”

“梦由心生,你梦里什么都没感觉到,说明你白天摸鱼太多。”老板毫不留情地吐槽。

“......”

“今天就没法带你们兜风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要去哪里买东西?我直接开车带你们过去,晚上要车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就是。”

“在大润达。晚上就不需要老板你的车啦,我们自己打车就行。”

老板此时已来到张昕租住的小区门口,张昕正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卡洛琳摇下窗子,兴奋地向她挥着手。

张昕依然穿着白色的长裙,干净的似不染纤尘,乌亮的齐耳短发和白色长裙在风中轻轻飘动,像极了上世纪不少少年的梦中情人。

张昕也注意到了正在招手的卡洛琳,开心地笑起来,一路小跑,钻进车内。

老板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已经坐稳,一脚油门,,在涡轮的吸气声与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汽车如离弦的箭向前窜出,然后又被老板一脚刹车强行降速。

“老板,你怎么开车的啊!”卡洛琳抱怨道。

“这条路上有限速。”老板冷冷道。

“那用得着这么起步么......”

张昕刚刚似乎是被老板突然的起步吓了一跳,此时车身稳定下来,她开始饶有兴味地打量起老板的车来,感叹道:“原来这种车内部是这个样子的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辆车是美版的,驾驶座是左舵,如果你说的是那辆传奇86的话,应该是右舵吧。”老板随便地搭了一句,“别的倒是都差不多。”

卡洛琳有些嫉妒的把话题扯开,老板也很识趣地不再说话。一路上卡洛琳和张昕愉快地聊天,老板安安静静地开车,倒显得非常和睦。

老板在商场入口中规中矩的停下——这里监控不少,她可不想吃张罚单——清清嗓子:“到地方了还愣着不下去,真想和我去见朋友啊。”

卡洛琳和张昕谈的正欢,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车已到商场附近,连忙拉着张昕下车,笑道:“谢谢老板,麻烦你了啊。”

“小事。”老板摆摆手,一溜烟开走了。

卡洛琳和张昕在商场中随便走了走,在饰品店逛了一圈,出来时二人手上都多了数个小袋子。然后是奶茶、日料......总之是十八九岁女孩子最喜欢的地方。卡洛琳虽然家境不错,但她自小离家,也不喜欢在教会学校里学习,再加上出了不少人物,让她不似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倒像爱玩乐的普通少女,比起不大喜欢出门的张昕,她可能才是最开心的那个。

“昕姐,你去过游戏厅没有?”吃罢午饭,卡洛琳体内的宅之魂开始蠢蠢欲动,试图把张昕拉去打电玩。

“没有......我一直就是看书喝茶,很少出来玩......”

“那正好,我们今天下午就去打电动吧!”卡洛琳牵起张昕的手,“我听说这里新进了几个音游街机,正好试试怎么样。”

二人走进游戏厅,店里人声鼎沸,推摇杆、按按钮、砸面板的声音不绝于耳,加上人们毫无顾忌的笑声,张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卡洛琳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自己第一次进游戏厅的时候也是这样,但娱乐的力量总会让人难以自制,忘记周围的一切,只顾沉溺于眼前的快乐之中,张昕自然不会例外。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张昕抬着满满一盒子游戏币,在游戏厅里转了一圈后,竟然径直走向了老虎机,轻轻地坐了下来,投入一枚游戏币,红光在她眼前闪烁起来。

卡洛琳最烦的就是老虎机、推币机之类赌性很重的东西,但张昕在老虎机前坐下来,她也不好自己跑去玩音游街机,只得在她身旁的另一台老虎机前坐下,有些无聊地投进一个币。

张昕似乎不怎么在乎输赢得失,每次都是随缘地拍下按钮。卡洛琳则是对这些东西全无兴趣,拍按钮的时机同样随缘。

两人很快就各自输掉了半盒左右的游戏币,张昕站起身,根本不看其他新颖好玩的机器,走向了那台放在大厅中央的推币机。

张昕稍稍提起一点裙子,小心地蹲下身,动作极快地往推币机里投入游戏币,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间断,游戏币顺着金属小柱划出的轨道叮叮当当地滚下去,推币机一会便哗啦啦吐出一堆币,但更多的时候是毫无反应,张昕不急也不躁,只是一个个地投下游戏币。

这么玩当然不会是正确的玩法,但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什么原因,张昕好久才输掉了她手里的半盒,顺带着把卡洛琳的一起输光。卡洛琳被张昕搞得十分败兴,看张昕也没有继续玩下去的意思,二人干脆走出了游戏厅,在二楼晃悠了一会。张昕似乎察觉到了卡洛琳掩饰的很好的一丝不快,拉着卡洛琳上了三楼,买了一包鸡柳,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吃得差不多时,落日余晖从商场天顶的玻璃照进来,给顶层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卡洛琳建议直接找个餐厅吃饭,张昕欣然同意,二人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馆子,在一处较为僻静的二人桌上坐下。

卡洛琳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我有个问题,像你这样喜欢安静的人,为什么能在游戏厅玩一下午的老虎机?”

“我爸以前很喜欢玩老虎机。”张昕用竹签戳起最后一条鸡柳,小心地送进嘴里,“但是那时候游戏厅里还没有用游戏币......每次他都输掉好多钱。他又喜欢喝酒,不到半夜不回家,妈妈经常和他吵架。不过妈妈也喜欢打麻将,家里总是不安静,我就到图书馆去,一看就是一天。今天碰巧看到了,我以前从来没有玩过,就想试一试......”

卡洛琳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问到了张昕的伤心事,很识趣地没有说话。

“我爸半夜回家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和我妈吵架,有时候连邻居也受不了,经常找上门。”张昕声音轻轻的,“但是他们现在再也不会吵架了。”

卡洛琳一时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吸溜了一口奶茶。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张昕低下头,“以前我和人说起这个,他们一上来就长吁短叹地为我伤心,其实根本不关心我到底想说什么,只是想满足他们自己罢了。”

餐厅正放到T-ara的DAY BY DAY,卡洛琳干笑一声,试图缓解这凝重的气氛:“没想到这么老的歌还有人听啊。”

张昕没有接话,瘦削的肩膀微微抽动,卡洛琳心中泛起无限怜惜,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在怀里。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张昕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卡洛琳怕现在搭话勾起她的伤心事,埋头于菜单中,点了四五个好菜,要了一扎柠檬水。

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端了上来,因为刚刚的事情,二人静静地吃着饭,她们身边人声鼎沸,但在这二人身周,空气似乎突然安静了。

晚霞渐渐变淡,月亮从地平线后冒了出来。店内的音响反复放着《千千阙歌》,似乎是餐厅老板想多听几遍,也有可能是哪个顾客心血来潮点的。稀疏的吉他声和鼓声在店内的欢笑声中几乎听不出来,陈慧娴的声音时隐时现: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