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卡洛琳就像着了迷一样,每天都去找张昕问点什么,张昕也似乎并不厌烦——不知道是因为脾气好还是真的不厌烦。老板的咖啡厅又是那种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服务员并不是特别忙碌,卡洛琳索性都不待在吧台了,搬了张椅子蹭到张昕旁边,张昕则是默默看书,卡洛琳问东问西的时候就放下书本,简短地答上一两句,卡洛琳知道张昕喜静不好动,竟问老板借了几本名著看了起来,借此找找什么共同话题,像极了热恋的高中生——虽然她本来就是这个年纪。

圆滚滚的夕阳迫近遥远的地平线,老板开始收拾店面,客人纷纷起身离开,张昕也收拾了下东西,和老板卡洛琳二人道了声再见,轻轻走出店门。卡洛琳目送着张昕沐浴在夕阳金光中的白色背影,一时间看的痴了,一直到老板喊她拖地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收拾店面。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老板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就像偶像见面会后的死宅一样,真是kimo。”

“她真可爱,”卡洛琳选择性地忽视了老板的讽刺,笑眯眯地道,“老板你不这么觉得么?”

老板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没有陈聿小姐可爱是不是?”卡洛琳依然笑眯眯,“我懂,我懂。”

“你今天好咸湿啊,我和陈聿那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少来这一套!”卡洛琳带着一股不知哪来的醉意一般的感觉,可能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老板你这就是口嫌体正直,妥妥的傲娇~”

老板叹了口气:“我还真不是不好意思说......我对陈聿的感情很复杂,你还小,不会懂的。”

“是是是,”卡洛琳笑着走出店门,“今天还是小锅米线?”

“嗯,少放点小米辣。”

“老板,你在这待了这么多年还没适应么?”

“主要是不习惯。习惯了的话要是没得吃还有点不舒服呢。”

半山腰的小院里,青云子提着精巧的食盒走进庭院,一样样地把精致却清淡的菜品排开,陈聿坐在石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散发袅袅热气的菜品。

“道长,你这些菜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点的外卖啊,”青云子不急不慢地回答,“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但是味道太淡了.......”陈聿苦着脸,“道长,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这么清淡的一家店啊,你看这菜里连红油都没有......”

“清淡一点对身体好。”青云子一甩拂尘,“修道之人最要清心...这可是贫道用缩地之法专门给你买来的江南名菜,离了贫道这里你一时半会是吃不到的。”

“...我觉得您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青云子客客气气的,虽然大概率是装着没听出陈聿语气中的一丝挖苦。

陈聿发现青云子软硬不吃,滴水不漏,心里叹口气,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晚饭。

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很大程度上熟悉了彼此,一开始那种无时无刻不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味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亦师亦友的融洽气氛。

青云子这半个月来对陈聿的能力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最终排除了“复苏”这一概念,把陈聿的“道”定义在了“生命”这个范围内。虽然具体的使用方法还没有探明,但青云子已经有了初步的估计——大概率是注入生命和剥夺生命的使用方法。至于怎么形成战力,陈聿离这个水平还很远,她现在用处吃奶的劲,最多也就是让一只受伤的果蝇再扑腾一会,还带有不小的副作用——果蝇的寿命比平均值短了不少。那天晚上的异象大概率是因为青云子引来了大量的灵气辅助陈聿觉醒,甚至惊动了掌教,当然掌教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掌教一直没有什么意见,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只要是自己人做的他都不会说什么。

“檀今天说要来,她那边好像轻松一点了。”青云子展开袍袖,将桌面上的碗碟扫掉,“应该马上就到。”

“老板总算想起我了,”陈聿有些幽怨地道,“虽然确实是忙,但是也不至于一个电话都不打啊......”

青云子挥手给陈聿添上一盏清茶:“喝茶。”

刺耳的摩擦声与引擎的怒吼打破了小院宁静的气氛,白色的TRUNENO在别墅外的草坪上停下。陈聿刚刚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便兴奋地跑了出去,向着汽车兴奋地挥手。

老板推开车门,陈聿便一个飞扑抱住了老板,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老板...你总算是想起我啦.......我可是想死你了.......”蹭着蹭着突然想起这几天的紧张、不安、恐惧、担忧,不禁悲从中来,眼泪鼻涕一齐流下。

老板用一张手帕把她顶了起来,仔细地给她擦掉眼泪鼻涕,轻轻地抚摸着陈聿的脸颊——陈聿比老板高了不少,老板摸不到她的头——声音少有的轻柔:“乖,不哭,不哭啊,没事的,没事了......”

陈聿自觉有些失态,整理下散乱的头发,脸颊红红的站到一旁。老板甩上车门,快步走到院墙边,青云子已站在这里等候多时,当下微微躬身,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人信步走入小院。

“陈聿,最近过得怎么样?平时都干些什么?”老板问道。

“最近过得还好啦,又不用洗碗也不用做点心的,比原来舒服多了,就是清修而已,但是青云子道长吃的太清淡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尝过辣味了。”陈聿突然凑到老板耳边,小声道,“就是道长晚上不准我画画,说这样太耗心血,每次我偷偷画画,一会就被他抓住了。”

“嗯。”老板微微点头,“看来还是挺适应这里的。青云子,辛苦你了。”

“仅仅是一些小事,不敢当。”青云子甩了下不知何时取出的拂尘,“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必须当面讲,不知可有兴趣?”

“哦?”

“上午的通知,万春子发来的。”

“小狐狸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她还嫌住的不够舒服么?”

“万春子说有异动,已经查到是针对西南督区的阴谋,发消息让我们小心。”青云子面色凝重,“不过还没有查到那些人具体要干什么,来自哪里。她说就是截到了一封无头书信,信件上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有点意思。”老板冷淡道,“还有吗?”

“似乎是没有了。”

“那你跟我出来一下,有点事和你说。”

二人缓步走出院门,在有些泛黄的草坪上转了两圈。老板压低声音:“青云子,和你说件事。”

“诺。”

“陈聿比较喜欢画画,这个你也知道。其实让她画一画也无妨,一直画不成,压在心里也是一块心病,倒不如让她画一画——只是不要熬夜。”

“好。”

“那我走了,陈聿还是交给你了。”老板上了车,拧动钥匙。

陈聿从屋子里追出来:“老板!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事情顺利的话下个礼拜还会来的。再见啦。”

车轮碾过微黄的草坪,带起几片落叶。

在万里之遥的一处小院中,一名少女站在庭院正中,背着双手,仰脸看着旋转飘落的红叶,浅绿色的长发和红白的曲裾在秋风里飘散开来,身后身前栽满的枫树簌簌摇动,在院子里抖下一层薄薄的红色。

少女的身后,蓬松的九条大尾巴从裙底活泼的钻出,一刻不停地左摇右晃,配上少女脸上圆圆的两个酒窝,竟丝毫不觉妖媚,反而惹人怜爱的紧。

“咣当”一声巨响,金属机件轧轧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少女背后的围墙竟然动了起来,一名白发女子从缓缓移动的墙后袅袅婷婷地走出。

这名女子与之前的少女完全是两个感觉,如果说长着尾巴的少女就像迎春一般明媚可爱,这名女子更像是严冬中插在温暖室内的红梅,虽然身处温室,但自有一股凌厉贵气在身。虽说这女子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显得身材窈窕有致,性感非常,但那股不怒自威的贵气倒像是久居高位的官僚一般,再加上黑色旗袍上绣着的张牙舞爪一条五爪金龙,更加显得霸气非凡。

“参见陛下。”曲裾飘飘的少女转过身,对着白发女子微微一福。

白发女子挑挑眉毛,明显是对这个叫法有些介意,不过她也不去计较这些,甩了下一头如丝般光洁的秀发:“可灼,坎镇官已经到了,见不见?”

“见,当然要见。”曲裾少女道,“正好问问他成教会有没有什么说法,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

白发女子点点头,二人一同走进围墙后,机括扳动声和机件转动声再度响起,围墙缓缓合上。

这二人就是北督抚万春子和东北督明光子,负责清门的北部和东北事务,明光子比万春子正好低上一级,平时也受万春子的节制,但由于某些历史原因,万春子对她一直极为客气,明光子也是个重礼数的人,二人之间总有一股相敬如宾的感觉。

“马上要到深秋,天气快要冷下来了。”万春子喃喃道,“陛下,铜锅拿出来没有?”

“早就拿出来了。”

“那晚上不如就吃涮羊肉吧!”

“这秋天还没过一半呢......”

二人说着话,走向廊道的尽头,钢铁的门扇自动打开,又在“嘎啦嘎啦”的齿轮声中关上,金属门扇和门框相互撞击,发出“砰”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