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照例去开窗换气，但这次拉开一半便停下了——一张纸飘飘摇摇地落下来，卡洛琳顺手抄住，揉揉惺忪睡眼，随便地扫了下这张便条，疲倦也随之一扫而空。
老板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怎么了？”
“老板，你看这个......”卡洛琳紧张道。
老板扫视一下，翻过来看看背面，又对着窗口自然光照了照，啧了一声：“不管是真是假，今天看来都不用开门了。我们上楼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老板仔细反锁好房门，拉上窗帘，右手从左到右划过空气，灵眼监测无声弹出，老板划掉几个闪烁着红光的报告，把那张A4纸轻轻地放在整个蓝色光屏的中间。
“老板，你这个灵眼监测好有科技感啊，在哪里搞的？”卡洛琳看着全息的显示系统，眼睛里全是星星。
“反正不是在TB上买的。”老板想了想，“这个东西是统一发的，按照我们的要求做了改进。你还没看见过老朱家的系统呢，”老板流露出了些微后悔之意，“多铆蒸刚！我还是喜欢那种风格。可惜这里没有条件，装不了那一套东西。噪音太大了。”
卡洛琳根本没听明白什么“多铆蒸刚”，但是看老板陶醉的神情，也不好意思问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而老板似乎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想法，仔细观察着不断飞出的数据，最终摇摇头，左手从右向左划过空气，蓝色的光屏瞬间消失，A4纸失去了灵气的支撑，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看出什么没有？”
老板微微皱眉：“看出来点东西。这是一张A4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A4纸，墨水是一块钱一支的那种中性笔墨水，我们这个对手反侦察意识很强。”
“这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嘛！”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们知道这个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那这张纸怎么办？”卡洛琳道，“老板你不会真准备去M市吧？”
这张纸上细细地描绘了M市的一个法阵，看描述并不是空穴来风，一旦发动威力还不小，还说最迟今天晚上就会发动，这让卡洛琳和老板都很是烦恼。
“没想到这人还搞恐怖分子那一套，”老板眉毛又拧成一团，“但是M市也不能不管......我还是去一趟好了。”
“老板，你这一走X市空虚，万一......”卡洛琳忧心忡忡，“要不我留在这？”
“不行，这次我一个人怕是解决不了。”老板小手一挥，“你最好也一起走。”
卡洛琳撇撇嘴：“行吧。”
“噢对了，你等我一会，我去把那只狗杀了，省的它没人管着出问题，”老板急匆匆地走出去，“我一会就回来。”
“老板，这可不行啊，老板！”卡洛琳大喊道，但老板充耳不闻，一溜烟跑出门去，三下五除二发动汽车开上路，等卡洛琳追出来已经去的远了。
“该死！老板今天怎么回事？是那张纸有魔力还是怎么的？”卡洛琳气冲冲道，原本想随老板干什么，大不了自己事后打个报告解释一下，最后还是拦了辆出租车，追了上去。
黑衣人趴在楼顶，举着一架双筒望远镜，紧紧盯着出收费站的匝道。看到一辆白色TRUNENO顺滑地从匝道拐出，车上坐着两个人，黑衣人心中大喜，为了以防万一，还稍稍等了一会，然后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驱车前往老板藏匿犬妖的山坳。
到了山坳之后，黑衣人小小地吃了一惊，继而便是大喜——犬妖已经死在原处，原本只是准备调虎离山，没想到连动手都不用了，当下心情大好，开车回到自己住的小旅馆，将望远镜伸出窗口，仔细观察着楼下还未显现的法阵，心中有些抑制不住的冲动，忍不住赞叹道：“多完美的法阵啊！”
“确实不错。”老板从昏暗中走出。
黑衣人的冷汗刷一下流到了脚跟，战战兢兢地回头，此时老板已经收走了他手中的望远镜，轻轻地拉上遮光窗帘，卡洛琳打开了屋里的灯。
老板拉了张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还倒了杯水：“坐吧，慢慢说。”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战斗力在这两位面前完全不够看，只得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黑衣人低着头，抬起眼睛瞟了下老板，发现对面这位稚嫩的少女似乎心情不错，斗胆问道：“我...想问一个问题。”
“可以，请吧。”
“你们...没有去M市吗？你们不担心吗？”
老板微微一笑：“这你大可放心，有人代我们去了，实力绝对可靠。”她突然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是谁派你来的？”
“组织。”黑衣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什么组织？”
“刺客组织。”
“谁雇佣的？”
“教宗。”
“教宗雇你们干什么？”
“杀有基盘的人。”
“那你搞个法阵干什么？”
“法阵就是专门拿来杀有基盘的人的。”
“那为什么要把妖精招过来？”
“法阵要七种妖怪全部死掉才能启动。”
“好了，我要知道的就这些。”老板向卡洛琳点点头，“剑收起来吧。”
“这...您不问我什么别的么？”黑衣人忍不住开了口，“比如法阵的解法什么的...”
老板故作奇怪地看他一眼：“一个没有发动的法阵，有什么好解的？你真以为那个犬妖死掉了？”
“这......”
老板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话也问完了，你还不准备收拾收拾走人？等着我请你吃饭？”
“老板，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卡洛琳忍不住开口。
“不然呢？我又没把柄抓在他手里，也不是他boss，我闲的发慌给自己找事？”老板又给黑衣人倒了一杯水，“收拾残局很麻烦的，喝完这杯水就走吧。”
黑衣人大喜过望，跪在地上连连道谢，也顾不上喝水了，抓起箱子就想一走了之。
老板伸手拦住他：“人可以走，箱子留下。”
“可是...”黑衣人还想分辨，老板天蓝色的冰冷眼眸扫了他一下，一股血液凝固的恐怖感从黑衣人心底升起，赶紧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看着失魂落魄离开的黑衣人，老板眯着眼睛笑起来。
“老板，斩草要除根......”卡洛琳对老板的行为很是不解，当下开口劝道。
“这点道理我不知道？”老板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你以为他今天能活着走出X市？就算我不动手，想要弄死他的也大有人在。我就是喜欢骗骗这些头脑简单的人，纯粹是个人爱好。”
卡洛琳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你也没必要害怕我，”老板慢悠悠地喝水，动作庄重而优雅，仿佛手里拿的不是普通的纸杯，而是精致的酒具一般，“我向来对同志如春天一般温和，对敌人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倒不是这个......”卡洛琳吞吞吐吐，“你现在的感觉就像摘下面具的妖怪。”
“你要是这么说倒也不错，”老板拢了下头发站起身，又恢复到原来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先不说这些口水话。如果是你，你准备怎么处理教宗这件事？”
“那少不得要弹劾他。”
“之后呢？”
“之后？”卡洛琳愣了下神，“之后还有什么？没有了。”
老板摇着手指：“没有那为什么要做？如果是我就什么都不做。”
卡洛琳欲言又止，止又想言，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差不多该走了，”老板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又不是警察查房，一直呆在别人的房间里就有麻烦了。”
二人钻进停在楼下的车，老板似乎是为了缓解下卡洛琳的愁闷心情，挑了张钢琴曲塞进CD机，流水般的琴声从音响中淌出。
“老板，这次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吧？”卡洛琳重整精神，有些没话找话地来了一句。
“不好说。”老板道，“看这个样子，怕是才刚刚开始...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基盘持有者长什么模样呢。原来我不想趟这趟浑水，现在我对这个人有点好奇...让教宗做事这么前后矛盾的人，好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说不定是什么暗影组织的大boss，”卡洛琳遐想起来，“那种全身包满绷带、掌握了禁忌之术，罩在一件大袍子底下......”
“你说的这是志志雄吧。”老板吐槽一句，二人会心地笑起来。
在X市城郊的山坡上，倒卧着已经失去生命的黑衣人。
黑衣人右手紧紧捂住脖子上大张着的伤口，表情因为恐惧、紧张和惊讶变得扭曲。
殷红的血汨汨地渗入地面，浸润鲜血的红土在林间漏过的零星阳光下现出微微的紫黑色；林间地面原有的灰白落叶上的喷溅血迹已经开始发黑。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蔓延在林间。
黑衣人旁边，站着一个白裙人。
白裙人的裙子上没有一丝污渍，飘飘然如同仙女一般。
林间的风吹动她的齐耳短发和白裙，却吹不动粘稠的血气。
白裙少女小心地提着裙子蹲下——虽然她根本不用担心裙子会脏——伸手合上黑衣人圆睁的、充满不可思议神色的双眼，转身走下大山。
【注】多铆蒸刚：多炮塔、铆接装甲、蒸汽动力、刚性悬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