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曾觉得自己可以融入整合运动。

与艾伊文一齐回到营地后,这个年轻的鲁珀人就一直呆在青鸟身边担任她的护卫,他发现这里没有私刑,纪律严明,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只要戴上了这条橙红色的袖章,所有人都会把你当亲友看待。

尽管都是不知晓姓名的陌生人,能与他们共围一堆火,在月光与火光的映照下分享食物还是让他找到了久违的亲切感与认同,与之对应的艰苦环境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更重要的是,青鸟也在这里。

拉里了解到,这名俊俏而严厉的黎博利姑娘是弑君者的好友,也是精锐的的斥候,指挥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弩手小队。但对他来说,无论是脚伤痊愈后在篝火前婆娑起舞的女孩,还是能把彪形大汉训到灰头土脸的队长,青鸟就是青鸟。

在与她并肩作战时,青年感到这名女孩简直拥有他所憧憬的一切:气质,武艺,地位,来自他人的信任,以及勇气。当他抽出长刀刺穿宿主的咽喉,那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为某个人而战斗,而且没有感受到恐惧。

“如果可以的话,这把刀一直为了她而挥动下去也不是坏事把......”正这样想着,一阵催促声便打断了拉里的白日梦:

“嘿,嘿!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青鸟趴在废弃楼房的窗台边,一边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停车场一边低声对拉里说,“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完全没听见。拉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再重复一遍?”

“......唉。”青鸟拿开望远镜,瞟了拉里一眼,“我问你: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个据点?”

“啊啊,来过来过!”这话可不假,拉里以前作为帮派的后勤人员确实来到过这个据点,虽然只是送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对于围墙内的布局还是略知一二。

“来过就好,”说着,青鸟收起望远镜,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她从肩上取下长弓,绯红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放置炸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什么,让这个小子来?”拉里还没来得及表态,身后的房间里早已传来了质疑声,那是一名狙击小队的成员,青鸟在窗边观察情况时,他们就在身后待命,“他甚至都不是感染者!”

更多的人附和道:

“是啊是啊!”

“他只是个外人!”

“让我去吧,队长!”

“我也可以!”

“够了。”青鸟不耐烦的说,语气不是很激烈,但所有队员都立即闭了嘴。

“他曾经与我并肩作战,面对十几名危险的宿主,也曾经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放弃逃跑的机会与我同行,”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从复合弓的箭座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试了试力道,看似心不在焉,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知道他可以做到什么样的事,他值得这份荣光,现在,还有人有意见吗?”

“......”面对青鸟望向众人的眼神,房间里一片沉默。

这番话让拉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以至于沉甸甸的腰包放在他手上时他还愣了一下。

“这些炸弹,你能放多少放多少,被发现的话就丢下腰包直接逃,我们只要能营造出停车场遭人袭击的假象就可以了,另外——”说着,青鸟从腰包中取出一枝激光笔,“如果遇见绕不过去的敌人,就用这支笔在他的脚下或身上画一个八字,我会掩护你的。”

“嗯......我明白了。”青鸟的信任让拉里兴奋不已,这支向他递来的激光笔更是让他勇气倍增。被人信任,被人需要的感觉,这正是他所享受的。

青年没有多想,接过激光笔跨上腰包便下了楼,往帮派据点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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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运动所制作的临时炸药没有定时装置,而是由一根根引信连接矿用雷管串联而成,看上去就像拍电影用的道具,不过拉里知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炸药。他不敢怠慢,趁着守卫不注意,一溜烟地窜进了停车场。

青年先是在一辆卡车的油箱上粘好炸弹,接下来又盯上了另一辆汽车的底盘。这些都是帮派的财产,甚至会属于某个于他相识的人,但是拉里已管不了那么多。如果是让一个星期前的他从事这项工作,拉里可能会犹豫,但在主管下令动用私刑后,他就不再对这个帮派抱有任何幻想了。

于是他咬紧牙关,将对帮派的不满化作勇气,很快便将靠墙的五辆汽车全部布上了炸弹,但工作还没有结束,为了同时引爆他们,青年还需要用引线将它们串联起来。更糟糕的是,两名守卫正从侧面逼近,就算没有察觉到藏身于车辆之间的拉里,他们也会看到炸药的。

“现在我该怎么办......”拉里咬了咬手指甲,如果只有敌人,他可以用长刀很快地解决掉但如果是两个,他便很难保证不被发现。就在这时,垂在身边的手无意间摸到了挂在腰上的激光笔。

守卫仍然在靠近,青年当机立断,伸出手在两名守卫身上各画了一个八字。

绿色光点一闪而过,但一名眼尖的守卫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喂,你看!”那人对一旁的同伴说,“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嗯,有吗?”

“绝对有!我看见了......”

这下糟了。拉里紧贴着车厢,从角落探出头去勉强观察着守卫的动作,他们已经被惊动,要是再靠近几步,他就完了。

“嗖——”头顶响起一阵破空声,拉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现异常的那名守卫就触电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唔呃......”青年先是看见殷红的血液从其指尖中渗出,后来才注意到,一枝羽箭早已深深刺入男人的咽喉,这可怜的家伙抽搐两下,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啊啊......”另一名守卫后退两步,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他嘴巴大张,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出尖叫,但一次呼吸的时间后,又是一阵短促有力的破空声,第二支羽箭已经穿过他的后脑。恐慌的表情从男人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痴呆的麻木不仁,失去控制的身体又站立了一秒,随后便与同伴躺在了一起。

青年转头望向围墙外,弓箭射来的方向,一个拎着弓箭的模糊身影正在招手示意他继续。

好一个寂静无声的杀手。

青鸟可靠的弓术让拉里信心大增,他从背包中抽出盘成一圈的引线,尽可能快的将他们全部接在了炸弹上,远处已经有人发现了守卫的尸体,躁动的声音隔着车厢也可以听的很清楚。

计划到了最后一步,青年点燃引信,在卡车高耸的货箱的掩护下翻过围墙,等待着爆炸的巨响。

三秒过去了、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炸弹毫无反应。

难道是哑火了?拉里的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围墙的另一侧,吵闹声越来越大,炸弹已经被人发现了:

“喂,你们看!这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是......不好,是雷管,快退后!”

就在青年紧张到极点时——

“咻——”尖锐的长啸声穿越天空,一支燃烧着火焰的羽箭越过青年,射入围墙之内。

“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突然爆发的强光与热浪蒙蔽了青年的视野,砖头制成的围墙被炸得粉碎,拉里本人也被掀翻在地。

青年头晕目眩,他仰面朝天,看见更多的羽箭划破天空,在深灰色的云层的掩映下打进敌方的阵地。

又不知过了多久,青鸟的面孔进入了拉里的视野,在她一旁,十几名战士正从炸出来的缺口涌入据点:“嘿!你还站得起来吗?”青鸟一边喊着一边拉住青年的手臂,顺应这股力量,他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该再检查一下这些装备的。”不知是不是因爆炸而产生的幻觉,一贯强硬的青鸟脸上带着歉意,“你没事吧?”

“没事......我还好得很呢!”拉里晃了晃耳朵,极力将蜂鸣声清理出脑海,以拿出自己最棒的状态。

“那就好......”青鸟松了口气,她拿出平日里那副严厉而无畏的姿态,大跨步走进烈焰燃烧的战区,披在身后的围巾因热流而上下翻滚舞动,让她高挑挺拔的身形显得英姿飒爽:

“战士们,尽全力干扰敌方,我们要为弑君者赢得宝贵的时间!”她大喊着,转身躲开一发守卫射来的弩箭,同时迅速拉弓,向反方向打出威力十足的一击。

“唔呃!”中箭的弩手一声哀嚎,从据点大楼上栽倒,掉入停车场燃烧的火堆中,更多的守卫纷纷赶到,青鸟手下的弩手们利用射程优势拉开距离,连打带跑,让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在冲锋时便倒下了。

在青鸟瞄准另一名帮派弩手时,一名持刀的守卫来到她身后企图偷袭,女孩跳舞般的调转腰身,快速用弓片上的金属滑轮猛击男人的鼻梁,趁其捂住鼻子后退,她再次转身,舞动羽箭刺穿了男人的下颌。

拉里抽刀出鞘,在一名打手的脸上留下一道骇人的伤疤,随即又调转刀头,用刀背弹开一记有力的挥击,顺势把刀柄狠狠捅向来犯者的鼻梁骨,一时间骨骼碎裂的声音与惨叫声重合在一起,夹杂着倒地者痛苦的呻吟。

突然,一辆厢式货车从火场中窜出,拉里慌忙后退两步,险些被撞。

“这到底是......”青年望着越过围墙上的大洞,飞也似地开走了的货车,完全摸不着头脑。

趁着青年分神,第三名守卫从拉里背后接近,但还没来得及发动进攻就被羽箭射了个对穿。

“喂,不小心一点的话可是会送命的!”青鸟跨过守卫的尸体,与拉里面对面。

“啊啊,我知道了!”虽然是受到训斥,但青年心里依然说不出的开心,短暂的交流后,二人同时转身,拉里挥刀,青鸟射箭,再次击倒了两名来犯的敌人。

“哇哦......这种感觉就像上次一样!”拉里兴奋的大叫道,尾巴不住的摇摆着。

“与我并肩战斗让你很享受吗?很好,那就多享受一些吧!”青鸟也兴致高昂,她的耳羽高高翘起,反射着燥热的火光,一如她炽热的眼眸,“接下来,这里可会是真正的战场啊!”

远处,更多的守卫正在接近着,青年看着一片混乱的战场,接着将视线投向远方,心中默念道:“艾伊文......接下来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