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额...

我,我明白的,被斩首的我不可能还在你面前侃侃而谈...你一定不会相信...毕竟..欸?关于少女和我的事?

额,其实我与她的互动也不是特别多...但,似曾相识...或者说...有种奇妙的感觉,世间甚至还没有创造出形容词来解释我们的关系...唔...你明白这种感觉?太好了...

那..就说说遇袭不久前的事吧...

“泽诺,其实...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件事...其实我是...”

“咳,咳...”

清晨,森林异常冷清,日光青涩,迷雾弥漫,虽搅拌了苔藓腥味的空气挺提神,但这刺骨的寒气贯穿胸口之际还是会忍不住咳嗽几下。少女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在一旁默默地拍打着我的后背。

“好啦...不过是冷空气,我可是男人欸,这点事不用劳烦你了...何况我这德行像勇者的料吗?”

“男人什么的...那..要我帮你抱长剑么?背出汗了,容易感冒哦...明明说拿短剑会轻松很多...”

“被这么说的我好逊...”

我埋头,小声叨叨。

“嗯?”

“啊没,没什么,我没事的。”

将长剑重新背在身后,我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哦,无论什么状况,我都会保护好泽诺的。”

她过分关切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是身为人类女神就会把所有人类都当自己的孩子么...唔..虽然只有一颗眼珠,但其中蕴含的感情远不止于此,除开担忧与关心,还有一丝木讷与迷茫..但最让我在意的,是被无数暧昧情感薄纱下的,乍一看若隐若现实则深不见底的,孤独亦或是迷茫...这样的眼中,会是怎样一个世界呢?。

思绪有些紊乱,总感觉以前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眼神...唔..水仙..花?

“泽诺...泽诺?”

恍神中,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随后这位蓝发少女的脸以极近的距离凑了过来,水仙形状的发卡格外显眼。

一阵花香袭来,我却吓得一愣。

“从刚刚开始泽诺就一直看人家眼睛呢,”她见我受惊,后退一步,直起腰,用手捂住嘴边的笑意:“真是的,我连镜子都不敢久照,即使是现在的情况...被一直盯着眼睛看,也会害羞哦。”

“啊...对,对不起,那是因为你的孤瞳是如此迷人...”

“呵呵呵,这话留给你自己吧,我可受不了这一出...何况..呵呵...唔..没事的话就走吧,天黑之前我们得出去,这片森林晚上可是很危险的。”

女孩一笑而过,提起素裙,转身,轻轻踩过盘根错节的树根与不明菌类的白丝,朝小径的拐角走去。

“也,也是..嗯?”

等等,我刚刚..都说了什么来着..

我眨眨眼,只觉得 浑身肌肉紧绷,脸部一阵燥热,尴尬许久,也只能叹着气,调整了下背后长剑的位置,跟上前去。

.....

清晨的森林宁静而安祥,虽有雾气缭绕,但面前的少女就像指引前路的光,踱步在前,时不时回头冲我一笑,清风拂过,她碧蓝而纤细的长发散开,如墨染水杯,融化于身后的半空。

“总感觉...好怀念呢...”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再次回头时,眼里却含着泪花,淡淡地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问道。

“唔,怎么说好呢,以前讨伐魔王的时候,也是这样以前一后,一路很少说话,不过那时,勇者在前,女神跟在后....”她抬头看着被树木枝丫遮拦的天空,“嘛,就像这样,两个人度过了很多难关,最后...打败了魔王...”

“...是么,那不是挺好的吗?”

“或许吧...”

少女暧昧地回答着,是在前面的拐口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

“泽诺,稍等一下..”

“嗯?怎么了?”

她没有回应,蹲下身,用手在地上一模,回头给我看她的手掌。纤细的手指间流淌着红黑色的液体,伴随着浓烈的腥味,应该是血没错了。

少女见我没有太大的反应,叹气,放松了下来,招手让我过来。

面方是一小片空地,树木枝丫上挂着内脏一般的东西,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从空地中央拖到了不远的树根下,连接这一具人类的躯壳...我是斟酌过用词的,虽然直接说成尸体言简意赅。这惨烈程度,不知道是这些过分分散在四周的脏器还是说已经开始凝结的黑血...总之虽说不上可怖,但也足够令人畏惧。

“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少女环顾四周,捡起了一本沾满血的小册子,翻开。

“或许是..我离开得太早,深渊不肯..接纳向死而生的生灵,于是我又一次被遣返回乐园...”她断断续续地读着,若有所思,随后看向那可怜人只剩一半的头颅,“字迹倒挺工整,钢笔字,泽诺,你怎么看?”

“唔,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呢,也只能是写给自己看的日记之内的?他可能是位个人浪漫主义的吟游诗人,在这里遭到了什么不测...”我捂住鼻子,打算将这具勉强还算人形的尸体翻个面,至少得让他体面地离去吧。

“很接近唷,泽诺虽然失忆,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嘛。”

“我脑子可没坏,比起这个,咳咳...我们快离开吧,这片森林肯定没看起来那么和平吧。”我起身,打算抓一些杂草,用来铺在尸体上面...我似乎能很熟练地处理眼前的情况,我在失忆前...究竟是什么人呢?

“当我与神的立场互换,知晓了一切,也为此感到无限的悲伤,我痛哭流涕,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于是我回到了凡人之身,继续那虚无的轮回...”少女似乎读上瘾了,摇头晃脑,语气抑扬顿挫,“我曾经是英雄,是信徒,是恶魔,是苍生的一颗小草——”

“好了啦,赶紧离开森林吧。”我一边扯着草一边回头不耐烦地嚷道。

“哈哈,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个人了。”

“你还是人类的女神么...”我吐槽道,将宽大的草叶盖在尸体那残缺的脸上,尽可能遮住阳光,可总觉得手里不对劲,湿漉漉,黏糊糊的...就像...奇怪,我刚才有摸地上的血吗?

痛觉是草叶盖上瞬间产生的,我的手不知何时被割了一大块口子,这里的草很锋利吗?正疑惑,眼角瞥见一个绿色的影子,随即脖颈一阵冰凉,像是什么利器抵住我的要害,但仅一瞬间,利器的主人就出现在了一旁少女的手种,被掐住后颈,无助地挣扎。

一只哥布林么...挺常见的怪物呢。

“连这种程度都没反应过来么?”少女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拈着哥布林,得意地说道:“要不要练练手?以后你会遇见的怪物可比这棘手多了。”

“啊...那个...”我还没缓过来,正想着回答免了,可她完全不等我反应,将匕首塞回哥布林手中,朝空中一抛,那小东西接触地面的一瞬叽叽两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四周晃动的草丛。

“哥布林很固执的,只要是自己的目标那死也不会放弃的,勇者唷,举起你的长剑迎敌吧。”

再一眨眼,少女已经斜跨于两人高的树上,蓝色长发如流水倾泻而下,微笑着看向我。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也笑着说道,手握剑柄,观察起风吹草动。

女人,合着你之前的关心都是假的嘛?——这才是那时我想说的。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静静地等待哥布林再次现身,可不知为何,头昏沉沉的,一股失重感席卷全身。

“喂——泽诺!!!晃什么神呀!后面,后面呀!!右腿——”

她倒是挥舞手臂,兴致勃勃地冲我指挥道。

回过神来,后背就是一阵瘙痒,我一激灵,拿剑的手向后甩,理所应当挥了个空...

此刻眼角的余光,有只绿色的小东西爬至左肩,那把匕首被它歪扭的小爪子高高扬起,眼看就要对准我的右眼刺入,幸好由于我头晕重心不稳,左脚绊右脚,脑袋扎进满是血迹的地面...

...

之后的事...我的脖颈被一只怪物斩断,我的生命应该就此终结,如我名字一般,数字0,毫无意义。

我本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自从我被唤醒,看见那名少女的那一刻,内心深处就有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虽然我也道不出具体一二。

......

之,之后就是...是突如其来额头的剧痛使我恢复了意识,我被人用大拇指抵住的中指重重地敲了一下。

我惊叫着,捂住头上的包,试图理解现状...另一只手支撑着地面,很明显这粗糙坚硬的触觉不再是土地,更像是木板...面前似乎立着一个人,圆头鞋,白丝袜,绿风衣...藏蓝的领带?制服?怎么回事?那个少女呢?...欸...唉!放,放开我!

我被那人影揪住衣领,向后一仰,刚好是失去重心的角度,给悬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周围不再是泛着薄雾的森林,而是,额...就这样,如你所见。

“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偷一间连客人都没有的房间...”揪我衣领的女人那皱着眉头的眼睛,生气地瞪着我,语气里满是不屑。

“欸,卡坦菲小姐,瞧你说的,我不就是客人嘛?”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轻浮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算什么客人?”

“嘿,我付钱,住客房,预定的就是这间,我不是客人?”

“不是,你是外人。”

“外人也是客人,客人就是由外人变的,我踏入房门的一刻,我就是客人...我能进来了嘛?”门边探出个长着一头金发的男人,一脸嚣张的模样,一转头,和我对上了眼...“好——啊,卡坦菲,你瞒着我有小孩了?我以为你...”

他的语气里满是懊恼与不可置信。

“我例行公事,可进屋就看见这孩子趴在床下,你应该知道那里放着什么...何况,我每天工会里接待几十个客人,在前台保持微笑是职业需求,对谁都一样,你不要误会了。”

“那,那个...虽然我知道不是时候...但...我觉得可能是您误会了...”

我僵硬地笑着,看着面前揪着我衣领的女人,虽然穿着外貌都文文静静,可这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我的脚可完全使不出力,等于她几乎是单手平行将一个14岁的少年提起...我是14岁来着?

“...哼,小偷在莫西纳可是要被砍手的哦..”那男人事不关己般笑道:“你最好组织好语言再解释。”

“得,你们扯吧,正好你也是个骑士,我楼下还有工作,告辞了。”

被称为卡坦菲的女人冷冷地丢下这样一句,松手,重新调整了下藏蓝色的领带,转身拍开了男人递小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满是花纹的门框。

“......”

“我挺喜欢安静温柔的类型,可她除了外表都...挺冷的...唉...”男人坐在正对床不远的沙发上,用手向上捋了捋自己长长的金发,随后开始解夹克衫的扣子,手伸进衣内捣鼓着什么。

“好了,小子,干正事吧。”

一张用烫金写着【皇家骑士】的证件亮了出来,姓名一栏写着“西德”二字。

“我叫西德,目前是皇城国王的骑士,有权利对你就地正法,在此之前,听听你怎么说吧。”

“我...我该说什么呢...”

西德翘着腿,指了指我的胸口。

“先自我介绍吗?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在记忆有些混乱,一开始似乎是在.....”

....

“然后呢?”

额...然后...这个叫西德的男人听了我讲述的经历后,问了句然后呢...

...

【嘀—哒—嘀—哒——】

屋内的座钟有条不紊地摇摆,时间平静而缓慢地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