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伴随着金色钥匙旋转锁扣发出的清脆声响,粉色的木门被我推开,扑面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与法塔娜身上的味道不同,这种味道并没有使我安心,反而是一种微妙的心境,就像是深渊对黎明的神往,如湖底的金光一般楚楚动人...这样形容有些抽象,总之,至少一瞬间,这种奇异的花香使我沉醉其中。
“啊——洗完澡果然清爽多了。”
我伸了个懒腰,身边的玛利亚还在轻轻抛着头发,或许是希望干的快一点吧。
定了定神,简单扫视了下房间,无数叫不出名的红色花卉环绕着宽敞的淡黄色床铺,花瓣分叉朝上,像一个个小勾爪,也只有花朵,根茎叶都被剔除,从娇嫩欲滴的肉瓣可以看出这是刚换新的装饰。
“很快就会凋谢吧...脱离了根的话。”
玛利亚停下动作,惋惜地捧起一朵惋惜道,随后转头看向金丝雕刻衣柜上镶嵌的梳妆镜中的自己,由于魔化病与西德的绑架,修女的服饰满是破损与污渍,十字架款式的发卡也歪歪斜斜挂在湿漉漉的发丝上,她叹了口气,也没考虑搭理,而是扭头看向床头后的墙壁。
夕阳最后的余裕透过占有西边整面墙的巨大琉璃窗户,使整个房间连同自己置身于温柔的橙光之中。
位于床头背后墙上的是一幅挂画,一位与玛利亚一样纯白发色的小女孩坐在台阶上,背后就是我们所在的城堡,她带着和福伦勒斯一样奇怪的头盔,不过没有遮住稚嫩的面颊,反是让一朵红花伸出缝隙,倒映着她眼神中对未知的憧憬与迷茫。
看来她就是所谓国王的女儿了。
“这种花名叫熔兰,花语是叹息...黎明,也有绝望与希望的意思。”
玛利亚说道,小心翼翼地将其别在了自己的头上。
“泽诺大人,你看这样像画中的公主大人么?”
“唔...还差点,玛利亚的脸要圆一点,头发也只是颜色相似...不过..眼睛很像哦..”
我一本正经地对照,虽然乍一看有些神似,但那也只是普通女孩稍稍打扮都可以达到的程度。
玛利亚笑了笑,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坐在面向窗台的沙发回头看着我。
“也许我知道公主大人的故事。”
“欸?玛利亚知道的真多呢。”
“她自出生开始,周围的一切事物就都在遭受不测,她触摸的花朵会枯萎,她乘坐的船只会沉没,她在这种诡异的力量下注定被世人恐惧。”
“她本有一个妹妹,虽这样说,其实也只是比她先离开母亲的子宫罢了。”
“也就是说还有个二公主么?”
我坐在玛利亚身边,一齐看向窗外消沉的世界。
“没有...据说是在出生时被引导的铁钩钩破喉咙,窒息夭折了...”
“......”
“她有太多地方异于常人,她的血会自己流向西边,任何魔法石对她无效,她周围的人常常会出于不明原因死亡,照顾她的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也有公主大人本身就是受诅咒的魔法石的说法,与她接触的人无意识间使用了她杀了自己...”
“后来发现海水可以一定程度上抑制她的能力,至少是她可以控制住的程度,也是因此,公主在很小就离开了城堡,只能住在海上的货船,由于是王女不能张扬,她的童年基本上也是在货仓最底层的牢房中度过的...虽然没有枷锁,但为了不伤害他人,她从来没有出去过.....”
也许是不习惯,玛利亚摘下刚带上没多久的熔兰花,小心翼翼地放回地面。
“玛利亚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呢?光听传闻不会具体到这种程度...”
“因为...看了这幅画后我也是才知道她居然是公主大人...”玛利亚指向画一角的署名,上面用精美的字体写着主角的名字,“薇莉安.阿克罗伊,就是那个曾经是与我同期的修女..”
我想了起来,就是那个在玛利亚回忆中提到的被教主虐待的女孩,居然会再次听见关于她的情报...
“......”
玛利亚若有所思。
“...国王把玛利亚叫来会不会与阿克罗伊的事有关呢?”
“唔...”
她的表情复杂起来,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个有关或无关的问题。
当初在迪斯佩尔看到的回忆并不完整,只是截取的有关治疗魔化病的片段..加上马车上与自称恶魔女神的赛利亚的遭遇...直觉告诉我,有什么隐藏于奈落之底的真相正在逐渐明朗。
【叮咚!】
我本还想问些什么,可这时,门外传来电梯到达楼层的铃声。
奇怪,守卫才把钥匙与洗漱用品送来,我们也洗漱完毕,这次又是什么呢?
“我不是带你来这约会的。”
门自己打开一条缝,就看见西德一副扑克脸直勾勾地盯着并排坐在沙发上欣赏夕阳的我与玛利亚。
“啊...啊...不是,我们只是聊着关于公主的事...”
“公主被国王杀死了,皇后被国王关在城堡某处,至今生死不明。”
“什...什么!?...”
“直到今天都在酒池肉林,明天下午你们也会作为他戏弄的货物上供,国王已经没救了。”
西德冷冷地说道,随后将一个包袱丢到我怀里。
玛利亚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几经犹豫还是抬头:
“西...西德大人,刚才与宰相大人争吵的大叔没事吧?”
她担心地问道。
“除了喝水会从腮帮渗出来..其他没事,血已经用魔法石止住,那人也真是的,探西运动开始时就是个麻烦鬼。”
“太好了...”
“话说,这是...”
我举起包袱,用手捏了捏,似乎是来时马车上的衣物。
“明天你们要与国王见面,着礼服只是基本的礼仪,之后便是行礼,看好了。”
西德起身,向后一步,左手靠在后背,右手顺时针转了两圈,轻轻一甩,优雅地向玛利亚的方向鞠了一躬。
“......”
“.....”
一瞬间的冷场。
“就这些,接下来才是正事。”
他直起身板,顺手捋了捋黑色夹克上的褶子。
“正事?”
本来我也想笑一番,可西德突然严肃的语气使我又一下合住了嘴。
“刚刚的包袱里有两套礼服,一套是洛可可的礼裙,一套是巴洛克的男士礼服。”
“放心,我会穿上的,刚好我的这套挺脏,黏糊糊的...”
“你穿裙子,她穿礼服,然后就这样去见国王。”
“哦..哈?”
条件反射地张望四周,似乎玛利亚还没回过神,呆呆地看着我们。
“没有人知道国王明天会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做出什么,他毁了自己的家庭,他毁了这个本该复苏的国家,你不觉得直接将玛利亚交给国王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么?”
“可那守卫说我们之前..唔,可..可你之前不是说我扮尼尔斯么?”
我并没有继续守卫提到的关于我们之前的孩子的问题,西德可能也是在乎玛利亚才没有说出,于是反应过来后索性换了一个。
“我回答的是【差不多】...而且不难吧,这不是紧身款,用的绳结腰束,任何身材都不是问题。”
“不是穿不穿得上的问题,是有必要么?我跟在在玛利亚旁边,不也可以保护么?连对付西德你我都绰绰有余...”
我一边说着得意的话,一边习惯性捏了捏包袱露出的裙装,细亚麻的外裙与丝绸的内搭,披肩是羊毛或貂皮的手感...不过考虑到是异世界,也许也来自于其他奇怪的动物。
“我不认为一个哥布林都打不过,只能靠小聪明投机的勇者可以打过国王,别看他现在发福,在探西运动那会儿一人可是能单挑5只成年亚人的,你正在摸的披肩的毛皮就源于中性亚人,光是这种就够杀你几百次了。”
“亚人...不就是长着兽耳的人类么?还有个大尾巴什么的...”
“亚人不是人哦,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名字里有人只是因为拥有类似人类的外貌和语系罢了,它们会随机生长出各种动物的性征,狐狸,狼,狗,猪,亚当鸟...大都极具攻击性,思考逻辑也难以理解,要交流会十分困难...曾与人类发生过战争,不过经历对恶魔种的肆虐后亚人也基本销声匿迹了...”
玛利亚解释道,也许是女神的修女的缘故,有一瞬我还以为是法塔娜在为我解说。
“教会的书上这么写的...”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更加现实,”西德出乎意料的平静,看向窗外,“好了,穿上吧,我看看效果。”
“......”
“欸!?这,这么说,是要我和泽诺大人互换么?”
玛利亚晃了晃神,终于反应过来,迷茫地眨着眼,兔子般红色的瞳孔反射着室内柔和的烛光,高光一丝颤抖。
......
“放心,玛利亚小姐,这绝不是什么恶搞的娱乐节目,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们反派军的目的是为了换掉这个迂腐的王,进而上真正贤明之人引领人类的未来,并且过程中不应该有任何人的牺牲。”
所以我被莫名其妙压了这么多麻烦不叫牺牲么...我心里吐槽着。
“还有未来么?我们。”
“只要时间的齿轮还在转动,不断与过去告别。”
西德展开双臂面向即将消沉的夕阳,
“还有希望,黑夜过后,便是黎明。”
红日最终被天际线的山峦隐去,无尽的黑暗涌进,暮色降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