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万物都在遵循着一个真理,有得必有失。

上天对待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你可以获得许许多多的东西,但同样也可以使你失去许许多多的东西。

例如,使用哲学方向去思考这句话,“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事多无兼得者”有所失去就必定有所获得,有所获得就必定有所失去,并不会使人一味的失去,也并不会使人不断的获得。

遵循着这个自然法则的情况下,无论看什么东西我脑海中都会出现一个含义「极致的平等」。

这算是我的人生格言、人生准则、处事方法、思考方式以及自我清晰的带有偏执性的性格。

如果是上帝与圣子的话想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我这个毫不成器的信徒吧。

有好好的上班的话,就一定可以得到相应的休息。

加班,我的字典里从来就不会存在的词汇。

“好想走啊……”

抬头看向了极为昏暗幽闭的屋顶,忏悔室内是没有任何的光源的。

出于忏悔者与神父而考虑的设计,只是一天都待在里面的话会非常无聊就是了。

“诶,神父大人?”

声音来自忏悔室的另一头,是一个阻碍我上下班平衡的少女。

她就像是掐着点一样,在我下班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闯了进来。

“嗯?啊没事没事,主仍在聆听你的苦恼与罪孽。”

哈——

心中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在白天,我的工作,是一般人不会接触到的天主教教堂内的神父,可以说是一个子承父业的结果。

身边的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叔叔们,每天的工作内容只是充当一位坐在忏悔室内,代替神与圣子聆听对方的罪孽而已。

离神父们休息的时间已经溢出了将近十分钟了。

说到底,在这种和平的环境下,进入忏悔室的罪人往往所交代的都不过是些鸡毛蒜皮芝麻点大的琐事而已。

小偷小摸,咒骂仇人,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场景

所幸忏悔室的窗口都比较小,所以窗口后的这位少女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只是一边把弄着胸前的十字架和将达拉里斯身上的灰弹掉,再往后才是聆听她的故事罢了。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本该如此。

“不,神父大人,呜……我并不是来忏悔我的罪过的。”

窗口的另一边,传来了少女的抽泣声,有时强烈而有时却十分的虚弱。

“阿门,上帝所创造的迷途羔羊啊,在这个神圣纯洁的忏悔室内,无论你说的是什么,作为神的门徒,我都会包容下来。”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神父……我接下来要倾诉的皆为事实,我不求你会相信,只不过说出来会让我舒服点。”

窗口的后面传来了少女擦拭眼泪的细微声音,可是即便如此,她的泪水也未曾停下一刻。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气氛开始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声音的韵律,或者说是它不经意间发出的节奏。

都和身为神父的我,和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完美无缺的重合了起来。也许是肾上腺素的上升,也许是因为这个声音而让人产生出的紧张感。

我已经彻底忽略了教堂内的一切声音,开始聚精会神了起来。

不安与好奇。

停下了手上无聊的小动作,我开始对少女的自白起了兴趣。

让她如此悲伤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她又会说出什么的?

我打破了自己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的平衡,不由自主得在心里觉得我有必要听完她的故事。

好奇心害死猫,但我现在却宁愿去当这只猫。

“那么,神父大人,我的自白开始了。”

少女出生在一个略有储蓄的中产家庭内,父母二人虽然算不上是多么伟大的人物,但是容易知足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接受,并且深爱着这个家庭了。

大约是在少女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她便患上了一个奇怪的病。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都会突然哭出来。

这并不是因为情绪上的问题所导致的,这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所导致的。

上课的时候也好、课间休息的时候也好、参加体育活动的时候也好、逛街的时候也好。

吃饭,洗澡,睡觉。

她都在无时无刻地留着眼泪。

虽然并不频繁,但是这显然不是她能控制的状态了。

这是一件连眼科医生都无法解释的状态。

人的双眼是拥有极限的,因为水分并不全是为眼泪所供给的,初次之外还需要身体内所转化的各种成分。

水分,和身体营养。

构建了一个人泪水的多少。

“最长的世界吉尼斯纪录里,一直哭的纪录是一小时四十分哦?再往后说不定你的眼睛都有可以直接干枯掉,你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想要一直哭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所以绝对不可能在一小时四十分后还在继续。

啪嗒、啪嗒、啪嗒。

少女的抽泣和泪水逐渐的小了下来,使我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但是下一秒。

啪!

少女的双手突然对着铁制的菱形窗户撞了过来,紧紧的扒住了可以着力的一切地方。

这个举动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更何况现在教堂内因为只剩下了我和她两个人。

她什么时候出来拐进我的房间暴打我一顿都有可能,这个局面。

“是它暂时停下来了!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拜托,拜托!请让我讲完这一切。”

“好吧……”

少女继续开始回忆自己的故事。

在医生的一系列检查下,少女的身体最后以完全健康而告终,即使医生凑近了她的眼睛用精密的仪器看过后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在这期间,她还是在时有时无的流着眼泪。

一时间,眼泪便成了她所有的情感表达。

笑着哭出来。

恶心到哭出来。

尴尬的哭出来。

生气的哭出来。

这个次数有时非常频繁,有时却一整天都没流泪。

最后,习惯了这个事情的少女,开始慢慢的不去理会她。

只是会用日记本来纪录今天一共落下了几滴泪水,与泪落下了的时间。

“神奇终将会变成无法解释的平凡……吗?”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感叹了一下。

然而,故事的转折在少女接下来的话中彻底发生了改变。

少女在某日要和父母一起去北京办些事,以及在爷爷奶奶家多待上几天。

那一日的前一晚,少女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个数字3,代表着今天只无端的流过三次泪。

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上海,之前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来上海看他,就像是小学生听到要第一次春游一样兴奋的完全睡不着。

充实的精神带着疲倦的身体,少女如同正在梦游一般和父母赶往了机场。随身的行李当中只有日记本是被她一直放在随身的黑猫挎包内的。

“后面的应该都是你的一些生活琐事了吧,听好了,忏悔室虽然可以聆听一切,但不代表你可以在这里无端的浪费时间。”

听到这里,我的好奇心也开始逐渐的被消磨殆尽了。

少女也似乎是听出了我有点不耐烦的语气,整理了情绪,双手放开了窗口,十分冷静的说道:“在我抵达了北京的时候,偶然间从手机新闻里看到了两条消息。第一是在那天当夜有一个毛贼偷东西被发现过失杀人,使其屋内的一名单身母亲和她不足四岁的女儿死去,前两滴泪,时间和这个新闻的时间不相上下。不,不如说,我的眼泪甚至要比新闻估算的时间还要精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少女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可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往后推算大概两个小时,也就是那天的凌晨零点,有一名流浪汉被野狗咬死。时间和我所记录的,没有任何的差别。但是我一旦离开了上海就不会发生任何事。”

“你是说?”

“没错,我的眼泪是为所有那些因不安与恐惧,那么不幸的人落下的——”

“不会吧?”

透着微弱的烛光,我从那昏暗的小口内发现少女正在掏着什么东西。而眼泪则是滴落到了上面。

看上去,像是一沓A4纸。

“我们家都是虔诚的信徒,所以在这个环境下让我产生了找神父诉说的想法。”

啪嗒、啪嗒。

“它还在杀人,我的眼泪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的流下来过。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即使我能通过泪水感知他们的痛苦,但我却没有帮助他们的办法。”

哐当,一阵响声后紧跟着的是快速离开的脚步声,她迅速逃离了忏悔室,以及教堂。

跟着反应过来的我立刻从忏悔室中跑了出来,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等我冷静下来重新探头望向少女所留下的东西,那是一大份详细的资料,和一张用红色水笔画好的范围提示地图。

有得必有失——

遵循着这五个字来走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我到底算不算是一个神父呢?”

打开了通讯录,我将手指缓缓移动到了一个联系人的界面,目光定格在了卫青的那一栏。

“啊啊,这个时间他应该并不会接电话吧。”

“还是直接联系会比较好。”

我向四周望了望,在确保无人之后将身上穿的达拉里斯撑开,在银白色的十字架的后面,印在正中央胸口的,是一个由血管组成的图案。

一个牛角权杖上被两条蛇缠绕了起来,而在这个图案的上方,还有着两个翅膀,一个被血给充斥成了黑色翅膀,一个却只是勾勒出了翅膀的图案。

“有的时候,这东西还是要比现代科技方便啊。”

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拇指咬出了血,我将带血的指头贴到了暗红色翅膀上。

血让黑色的翅膀变得充满了光泽。

失去的是休息时间,可是得到的却是那个迷途羔羊的安心。

倒不如说天平有些太偏得了啊——

如今阴暗又空无一人的教堂实际上和白天的那种神圣庄严不同,搭配着微微烛光,反倒是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呼——您叫我了。」

整个教堂的蜡烛一瞬间全部都灭了下来,我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正在浮空的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