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解决掉了碍事的人以外,上一次的工作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公司是按照任务的完成度来支付工资的。

“哈……倒霉。”

薛礼一手撑着自己的脸,一手握着一支2B铅笔嘟囔着。

因为一体式的房间设计,整个家里除了卫生间的小窗户以外,就仅剩下自己身后的连体推拉窗为整个室内提供天然照明。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午后的阳光从西面照进来,披在了薛礼的身上。

坐在地上的方形垫子上,将身体倚在黑色的长方形桌上,薛礼正在记录着最近的金钱开销。因为姐妹两人从小便没有什么过多的依靠,所以记账早就成为了薛礼必不可少的责任。

桌面上,除了一个小小的记账本,在薛礼的左手旁还有一个蛋壳形状的计时器正在用着哒哒哒的音效倒计时。

自己所就职的是著名的蓝鸟集团所分化而出的子公司,一所对家政服务领域颇有造诣的公司,内部的口号则是“让我们成为您的新家人。”

口气很大,不过这也只是幌子罢了。

表面上,公司内确实有专门面向于整个市场上的服务工们。而里的一面,则是像薛礼这样的,听从蓝鸟集团内部直接调遣的人员。

两者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从大体上来说都是服务业,不过两者的工作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自己又是为谁所服务。这不是薛礼能够知道的,也不是她所关心的。

由上级的上级的上级来给下级的下级的下级来转达指令,整个过程就像是个俄罗斯套娃。

“重要的是钱啊。”

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薛礼上一次接到的工作是解决掉名单上的马戏团团长,还有就是回收被偷走的三份药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物,但是正是因为这三份讨人厌的药,自己的工资被大打折扣。尽管如此,她也必须拼命地去赚钱。

看着眼前的账单,薛礼不由得感受到了阵阵的寒意。

对于自己来说,抹去了所有兴趣爱好的自己在生活上的开销可以说是做到了省钱的极致,但是却时常感到自己的无力。

这样的无力,是对于身患癌症的妹妹的无力。

薛礼和妹妹诗晓和其他的在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不同,两姐妹的父母早早的就撒手人寰,在亲戚之中逐渐变成了烫手的山药滚来滚去。当薛礼好不容易才可以凭借着自己独自养着妹妹的时候,薛诗晓却被查出了癌症。

昔日总在两姐妹耳旁数落的亲戚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逐渐走投无路的薛礼在绝望之中寻得了蓝鸟集团这样的散发着异样光芒的救命稻草。

从加入这个公司到现在,自己的双手早已变得充满了血锈味,但是自己没有时间再颓废下去了。

现在的关键是,那三份药物的下落。

倘若那三份药物可以由自己收回,那就可以百分之一百的拿走属于自己的酬劳。

可是自己并不像蓝鸟公司一样,拥有数之不尽的手段可以调查这件事情。

哪怕是擦边球一般的消息,薛礼都想知道。

“咯咯咯!”

安静的室内被桌角突然从蛋壳中冒出的小鸡打破,那是原本被薛礼早就设定好了的定时器。

“坐在这里苦恼也不是办法。”

重新回归现实的薛礼挠了挠自己的脖颈,起身朝着浴室内走去。

过道旁的厨房水池旁,粉色的六出花束贴在墙边,由米白色包装纸包裹住的花朵围绕着最中心的一支绽放开来,散发着清淡的花香。

自那个马戏团团长之后,这两天来,薛礼还没有好好的洗过一起澡。

借着这次要去探望诗晓,薛礼踏进了浴室关上了门,轻轻的褪去身上的衣物。

正值桃李年华的身体却有着肉眼可见的浅色伤痕,这都是从开始这样的工作之后所留下的东西。不同于普通的女孩子,深藏于衣物之下的伤痕为薛礼添上了不少成熟的韵味。

刚刚才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没来得及打开风暖的薛礼不由得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水滴状的双峰也随着这个寒颤微微的抖动了下。

熟练的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薛礼赤脚走进了淋浴内。

拧到了热水的方向,在调整好水温后,伴着舒适的水温,薛礼放松的长呼了一口气。

随着水流顺着身体落到地上,浴室的隔断玻璃上便很快被热气所挥发出的白雾给罩住。

透过玻璃,身处于热气中的薛礼用手搓着自己的身体各处,在确保全身都被打湿后便用手指勾起挂在墙上的浴球向自己全身开始打起沐浴液的泡沫——

放松之余,薛礼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等等要给自己的妹妹带些什么好。

诗晓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显得坚强的孩子,当初父母离去的时候,两姐妹坐在灵堂之上,薛礼暗自里明白,堂内的亲戚们都是如何想她们两个的。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是她知道,如果接下来自己哭出来,诗晓也一定会哭。

所以作为一个姐姐,薛礼牵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前方已经看不到身体的父母,强忍着泪水。

而这个时候,诗晓却握紧了自己的手。

目光顺着妹妹的方向看去,诗晓正抱着自己手中的毛绒玩具,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姐姐,不哭。”

白雾之中,一只手从雾中摸索着探出。薛礼的单睁着一只眼睛关掉了水龙头,双手将脸上的水花拨开,走出淋浴踩在了毯子上。

踮起脚够到了浅蓝色的浴巾,简单的擦拭过脸颊之后便抖开浴巾,隐去伤痕的身体在浴巾的包裹下显得绰约多姿,原本被散下来的头发所遮盖的后颈肌肤若冰雪。

抹开带雾的镜子,薛礼熟练地将保湿水打在自己的脸上。蹲下身子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替换内衣,不一会就拿着脱下来的衣服走出了卫生间。

阳光在此时已经暗下来了些,因为对面的楼隔着很远的原因,薛礼从来都没有拉窗帘的习惯。

将衣服收进衣柜,薛礼挑了一件没有被血迹或是其他的东西沾到的女士西装。

趁着体温还没有降下去穿好了衣服,重新走到卫生间简单的将头发编好,画了个淡妆。

快速的用眼睛扫了一边在洗澡的时候手机所弹出的各类消息。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六十二点四十分。

【诗晓:姐你什么时候来?】

【学生的失踪人数还在持续当中,而大家却对此漠不关心,其背后的真相是……】

【十年前的经典魔术秀,用HD为您带来质的变化。大魔术师精彩绝伦的秀……】

简单的回复诗晓后的薛礼便直接将手机放到了衣服的口袋里。

拿起了六出花之后,再其紧贴在墙上的一张纸上将六出花给划去。穿上了自己的鞋离开了房间内。

纸上写的是,送给薛诗晓的探病花朵几个字。

天公作美,现在的天气十分适合探病,事前也用QQ和诗晓联系过了,看样子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单手关闭了锁屏,薛礼将手机随手放进了裤子的口袋里。

伸手推开了医院附近的一家果汁店门,诗晓很喜欢橙子,尤其是鲜榨的橙汁,所以每次给她带上一杯橙汁早就成了薛礼和妹妹不必用言语道明的事情。

休息日的下午,店内的人流量也和往日来时一样只增不减。

一边找寻着店内的空位置,一边和老板寒暄着。

“又来看诗晓吧。”

“对啊,今天的生意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啊。”

“哪里哪里,大家帮衬。”

身处的这家果汁店是在诗晓转到这附近的医院时薛礼就提前找好的地方,在一回生二回熟之间,老板也就认识了自己。

如今,也知道了些许两姐妹的事情。

“给我老样子就可以了。”

“今天这个是什么花啊,粉粉的蛮好看的。”

“六出花……”

可能是职业病的原因,薛礼对于他人的视线要比正常人敏感上很多。

就在自己在和老板闲谈之时,她就隐约的注意到了自己的后方,少年的双眼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

盯得是人,还是说是自己手上的花?

“知道了,你找个地方坐,马上就给你做好。”

“好的。”

薛礼这时才转身看到了视线的主人,从年龄上看正和自己的妹妹年纪相仿。

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和黄色的靴子搭配的恰到好处,从故显随性的披在脖颈处的黑色羊绒围巾和手上戴的装饰指环来看,还是个蛮喜欢打扮自己的男生。

这个视线明显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惹来的,少年的双眼看着正捧在手中的六出花,嘴中正在碎碎念着什么。

真是个怪孩子。

“这里有人吗?”

薛礼故意的快步逼近了少年,对着眼前的少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他对面的位置。

少年明显是被这个举动给吓了一跳,愣神之中身体迅速的反应过来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旁边有位置。”

“这样。”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薛礼假作未曾注意到一样看了看旁边的位置,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对方。

坐下之后双眼瞥向店内的挂表,眼珠紧紧的跟着表上的秒针移动,这是薛礼消磨时间的一个习惯。

对于她来说,这样的事情并不会乏味。

唯一让她比较在意的是,少年还是在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似乎是在审视自己一般。

“真当我是瞎子吗这孩子。”

暗自吐糟着,薛礼便索性不再理会这个孩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理名言。

就在这时,随着店门被再一次开启。身旁的少年大抵是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朋友,兴奋的朝着门口喊着“这里这里,啊老板,再来一杯柠檬水。”

一个看上去和他完全不着边的男生映入了薛礼的眼帘。

从简单的穿着和散发出来的乖巧劲不难看出这个人应该是要比刚刚的少年懂事很多,不过,是该说人不可貌相吗?

在二人的攀谈中,薛礼可以听出两人确实是比较不错的朋友。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便是有意无意的听着。

本以为是消磨时间罢了,但是随着话题逐渐的深入,内容也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两人共同的朋友,叫做七七的女孩子的失踪。以及有关于试药的重磅炸弹在两人三言两语之间被全盘托出,虽然有意的凑近了身子将声音压低,但是对于薛礼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最让薛礼值得注意的是,那个毛头小子所提及的有关于试药的信息。

在简单的梳理了信息后,本想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于场所的事情。但是应该是少年觉察到了自己,所以只是用广场来代替了详细的地址。

这时,站在柜台后的老板喊了自己。

“你的鲜榨橙汁好了。”

“啊……好的。”

起身伸手从老板的双手中接过橙汁,在最后用眼角的余光留意了角落的两人后,薛礼离开了店内。

……

时间和自己预估的正好。

薛礼站在独立病房的门口内,本着清嗓的意味提了提嗓子,对着病房内的诗晓说了声:“我要进来了。”

病房内的窗帘被护士有意的拉开,在这个光照充足的室内,诗晓正半躺在床上,双手捧着学校的教材。

如果现在没有因为这样的事情常住医院,那本该是她在校园的课堂上看的书。

“又在看了,每次都是看你在看教材。”

“啊姐姐!有什么关系,反正时间都是我的嘛。”和自己不同,诗晓有着一副山雀般的悦耳声线。

深埋于桌上的头因为姐姐的到来迅速的抬起,并且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

白茶色的长发随着风的吹动轻微的在桌上划着圆圈,这是假发。

原本属于少女该有的秀发早就因为治疗而消失不见,这个假发,则是诗晓自己挑的。

和小的时候没有变化,养成了温柔性格的诗晓仍旧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好了,每次我来说你都是这副说辞。休息一下,我带了你喜欢的橙汁。”

“wow,姐姐!”

听到橙汁就立刻将手中的书摊了下去,薛诗晓缓慢让双脚从被子里抽出来试图下床去迎接自己的奖励。

“你不用动,在床上静静的躺着就好。”薛礼赶忙一个箭步走过来拦下妹妹,将橙汁放在了桌上“橙汁又不是会跑。”

诗晓看着姐姐,又望了望自己的身体。重新盖好了被子,声音变得略显低沉说了声:“谢谢姐姐……”

薛礼熟练的将手中的六出花放在床头柜旁,将上次来时带来的兰花抽出来替换上了这次的六出花。

一旁,妹妹看着姐姐,重新提起兴趣的看着新的花朵。

“粉粉的好好看,这次又是什么花啊?”

“六出花,友谊与健康。”

“上次的兰花感觉没有这个好看诶。”

“是吗?那下次姐姐就给你带这类的。”

“好der~”

看着自己的妹妹,薛礼每次都会感到难受。

将外套从身上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薛礼将白衬衫上的袖口挽起。搬了个椅子坐在薛诗晓的旁边,熟练地拿起了一把水果刀和苹果,很是有大姐的样子。

“姐你刚洗完澡不久吧?”

“我都出来有一会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沐浴液一直都会留下浓浓的花香啊。”

“就你鼻子尖。”

时间在两姐妹的闲谈中,缓慢的过去。

对于自己的工作,薛礼从来没有和自己的妹妹说过实话,只是用在花店上班来打掩护。

诗晓也很懂事,她比一般的同龄孩子太过于明事理了。

对于两姐妹从父母离去到如今的遭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总是一副阳光总在风雨后的样子展现在自己面前。

这样是不健康的。

人不可能一直都是笑着的。

薛礼知道自己的妹妹很坚强,但是有时候,她却希望可以看到自己妹妹的多面性。

但是面对着自己的姐姐,诗晓总是一个样子。

时间就这样安然的度过,两姐妹从彼此的近况聊到诗晓都是把自己五颜六色的假发藏在什么地方,以及一星期七天分别戴什么颜色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薛礼眼望了望时间,将自己袖子重新放了下来。

“姐姐……你要走了是吧。”诗晓看着姐姐的举动,话语之中略显失落。

正当薛礼准备回答诗晓的时候,独立病房的门突然就被打开,负责诗晓的那个护士突然冲进来,双眼无神的站在两姐妹面前。

开始像个机器一样说起了话:“薛女士,关于你妹妹的病情的事。如果你再不将药钱和每次化疗的钱给补上的话,我们医院真的没有办法继续收容薛诗晓了。”

“你什么意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薛礼下意识的回应着。

这些钱自己应该是从来没有落下才对,这个护士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样子让我们很难办,薛诗晓本来就不好看护,每天和一个疯子一样带着鸡毛在院内到处跑。”

“闭嘴。”

来者不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薛礼已经决定好这个人身体的下落了。

在自己正准备对眼前的护士出手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口。

背后,传来了诗晓的声音。

“姐姐……呼吸……”

又是老毛病犯了,诗晓一旦心情变得激动的时候就会有喘不过气,甚至于窒息的感觉。

薛礼立刻从床头柜内拿出了一次性口罩给诗晓戴在了脸上。

用能够挤出来的温柔语气说着:“深呼吸。”

而双眼却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护士在这个时候,无神的双眼突然抽了回来,看着眼前的状况迅速的投入了自己该履行的责任当中。

一番闹剧过后,病房外,在薛礼的质问中显得无比无辜的护士不停地为自己辩解着。

极力声称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在护士长的协助下,这个照顾了薛诗晓很久的人最后还是被换成了别人。在护士长以及已经哭成泪人了的年轻护士的目送下,薛礼离开了医院。

烦恼过后,薛礼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直属上司的电话。

“喂,我想汇报一则关于您让我追回的药的情报。”

怎么样都好,薛礼现在只想快点解决完这些麻烦事,来封住这些护士的嘴。

……

几分钟后。

一对性格迥异的男性友人在薛礼之后走出了医院。

纯白色长发的男人显得十分瞩目,和自己比稍显矮小的男性友人并排走着。

“这样就好了?”

“没错,这样就好了。好戏要拉开帷幕了。”

伴着男人的笑声,两个人消失于了茫茫人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