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殺戮?

被黑夜覆蓋的某個人影,向著天空的繁星仰望,詢問着心中的疑惑。

擁有着血紅色眸子的同伴們發出沉悶又響徹的低鳴,躍躍欲試地遐想着那之後的光景。血液飛舞,脆弱又可笑的人類在慌亂中逃竄,割開咽喉,讓溫熱的血液低落在冰涼的齒爪上,吞進自己的腹中。

鮮美的肉質多麼令它們感到誘惑喲,那種展開狂宴后的喜悅,讓誰都摸不清的亢奮哦,就像人類吸食某種粉末后產生的來之不明的喜悅感。

彎曲着身體,眼眸深深地掃向四周,從它的喉中發出低低的鳴叫,那天空中顯露出半輪明月時,就是殺戮的信號。

剩下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它們如此相信着,暴露在那漆黑色眼眸的視野內。

黑髮的少女,靜靜地坐在陡峭的山崖上。

一條腿屈在山崖的岩石上,另一隻腿則微微地在空曠的懸崖那處搖晃着,把臉埋進了大腿內側,只留下危險的漆黑色眸子。

“(時間到了......)”

在下方的魔種們耳中,不知為何響徹起宛如谷底那樣幽深的冷徹聲響。

黝黑的山岩上,少女的目光逐漸變得與夜一樣漆黑,連着眼瞳的眼白部分,黑色部分甚至蔓延到了兩鬢部分......

幽藍色的火焰,悄然無息地出現在了魔種們的四周。

巨大的“劫”,連帶着詭異的魔法術式,在無限制地重疊着。

這一切都是依仗着艾芙爾萊亞一人完成,龐大的魔法結構在她的腦海里一層又一層的展開,那是不屬於人類可以決定的範疇。

然後,那完全讓人覺得恐懼的東西,完完全全地在大地上綻放開了,火苗在跳動的那一剎那間,風捲殘雲般地吞噬了所有的生靈......

保持着死神模樣的少女,發出強烈的喘息,身體不斷地下滑,她不得不扶住一旁的石架,但還是向著魔種們的方向望去。

卻,與某種“東西”,對上了視線。

人類的視力是極其有限的,她的身體也同樣沒有高於那種程度,起碼在身體的機能上,沒有超過人類能達到的極限。在黑暗中也是這樣,她雖然能分辨出哪一處有魔種,但是具體的位置卻不能知曉。

只是簡單的一瞥,只是這樣而已......

“‘審判’時刻,已經來臨了。”

誰在暗處發出喧囂的吵鬧呢?天空中折射的無人看見的目光,把這片交匯的大地完全地鎖定在了一起。

蒼茫的夜色處,黑髮的少女不斷地逃竄着,沾染了血色的身體踏着鬆軟的石沙,躲避着不斷沖向山巔的魔種們。

她的身體重組已經跟不上消耗的那部分了,血液不斷地在這片土地上濺落着,單單依靠着這種恐怖的火焰魔法的少女,以着尋常人不能企及的敏捷度,精準地燃燒着每一隻靠近她的魔種。

本來應該死去的魔種們,此時卻像追逐頑強的獵物那般死死地攆住她。

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在“那個”東西身上。

讓少女感到頭疼的“那個”,此時正伏着相對於普通魔種來講相對較小的身體,用豎著的金黃色眼瞳鎖視着在魔種群中左竄右跳的少女,喉中不住地發出沙啞的吐息聲。

一隻孤傲的“王”。

有着輕薄的雙翼與覆蓋全身的厚實鱗片,以及強健卻相對短小的四爪,那雙黃金瞳似乎在窺視着什麼,細長的脖子上那顆並不美觀的腦袋上有着尖銳的凸起。

艾芙爾萊亞將還未恢復的手骨用力地插入一隻魔種的眼球里,而緊接着另一隻魔種卻沖了上去,不斷地,獸潮鋪天蓋地似的湧來,僅僅憑着她的力量,似乎已經招架不住......

“guaaaaaaa!!!”“王”發出告罄般的吼叫聲,喝令着魔種們停下。

但已經陷入瘋狂的獸群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依舊向著以少女為中心的範圍內奔跑着,它們要把這樣的瘋狂宣洩在這個可惡的人類身上!

“ga?Guaa,gaaaaaaaaa!!”“王”暴怒地撐起了身體,頭頂上尖銳的雙角上凝聚起恐怖的能量,引動着天空中震蕩的雷霆,然後毫不留情地砸向已然陷入瘋狂的魔種們上。

幾乎是一霎那,黑髮少女那雙攝人的雙瞳出現在了“王”的面前,雖然她的下半身幾乎完全斷開,血液也還在不斷地流失着,以一副恐怖的姿態,出現在了“王”的面前。

但是她贏了。

幽藍色的火焰幾乎將“王”的身體整個吞併,她用着攜帶在腰間的小刀,把它狠狠地刺入了這隻魔種的腦髓里。

……

祭典的氛圍還是那樣的歡快,人們彼此交換着眼神,一年的喜悅聚集在此刻,完完全全地綻放了出來。

但,只有兩個人,與之格格不入。

那是像甜蜜的戀人那樣互相摟抱的兩人,少年少女彷彿彼此交換着情意,輕聲在耳邊訴說些什麼。

冒險者們的目光完全被吸引去,青年的嘴唇在觸碰少女的那刻,不同的反響在他們之中轉朔着,並不止有美好的祝願,更多則的是羨慕與渴望。

而在此時,一位冒險者卻注意到了不同的景緻。

少女眼角的晶瑩淚珠在那一刻,與火光交織的那刻,是多麼地奪人眼球哦,但注意到這再也不能更加明顯的徵兆的卻只有他一人。

美麗的少女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境地?

他不禁感到一陣難以捉摸,但同時釋放的憤慨,壓倒了另一端的情緒。

那個讓女孩落淚的混蛋,一定得讓他嘗嘗苦頭才行,他是在心中這樣宣洩着,又彷彿十分滿意自己的決定。

那個傢伙......

梅拉特的目光,與那個龐大身體主人接上了。

他把少女的身體拉入懷裡,用冰冷的眼神注視着面前的冒險者。

有着高大身材的冒險者愣了半響,他的臉龐變得緋紅了起來,這一刻他彷彿成了焦點般,眾人互相打趣着,在這個冒險者上談論着。

“......她哭了。”這個平日里勇猛無比的冒險者,此時卻用着細小的腔調,嗡出無人可見事實。

人們才注意到含淚的少女,那微微顫抖的身體,瘦弱地讓人憐惜......

“這和你有任何關係嗎?”梅拉特的聲音在空氣中微微震動着,訴說著這樣的,對他來講無比準確的事實。

對於“他”來講,這的確是這樣的。

但是,人們不可能否認這樣的事實出現在眼前。

弱小的事物將會被侵襲的,這樣的,殘酷的事實......

就像,魔種與人類那樣。

“沒意思,走吧。”他從少女的腰間攬住她的身體,從人們各方的眼神下,跨進了那眾多的“人類”之中。

用着那種看着異類的眼神,掃視着二人的身體,充滿着惡意或是好奇,那樣的,那樣的,看着“怪物”的眼神。

不知不覺間,祭典里歡愉的氣氛在此刻停止了,任何人都沒有察覺到,年老的祭司走到了冒險者們的隊伍里。

“你們......想要做什麼?”金髮的青年發出了危險的警告,緩緩地抬起了那雙澄金色的眼眸。

“怪物!”老者從衰老的身體里發出衰垂的聲音,但卻準確地映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因為那是所有人都信奉的“神靈”所遣派的“使者”,德高望重的“哈赫”的大主教。

“他們是預言中的怪物,反抗神的墮落者,他們會讓人類的一切化作虛妄,祖先創造的一切都將毀滅於災難的鐵蹄下!!!!!”

幾乎是同時,從天而降的金色光芒堆積起厚重的光芒,以梅拉特的身體為圓心,恐怖的能量開始肆掠起那一方的空間。

那澄金色的眼瞳,開始瘋狂聚焦,青年的身體在金色的光陣中顫了顫,但卻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朝着人群的疏散地點前進着。

梅拉特踩踏着的這方土地開始土崩瓦解,上下壓倒的能量像刀鋒一樣切割着他的每一寸皮膚,很快,他的全身上下便布滿了數不清的血痕。

但少女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影響。

“原來如此.....這樣嗎?”梅拉特把少女的身體擁入懷中,覆蓋在身體上的衣物開始土崩瓦解,連帶着他原本的皮膚,開始逐漸地崩塌......

所有人的目光逐漸變得驚悚了起來,伴隨着逐漸脫落的皮膚,露出背部乃至全身的鱗片,那張俏麗的臉龐也同時變得扭曲起來,一半被鱗片覆蓋,只留下半張完整的臉。

“這就是罪惡的形狀,給予死亡吧,我神的信徒們喲!”老者的身體佝僂着,發出宛如死亡的宣判。

“殺,殺了這個異類!!!”

“這種東西怎麼能夠被允許存在,殺了他……”

“喂……這是真的嗎,我們一直和這種傢伙一起……”

“我神喲,饒恕我等的罪惡吧。”

此起彼伏的聲響刺激着梅拉特的鼓膜,他摟着少女,目光獃滯地從她的臉上劃過。

彷彿失去靈魂的牢籠,褪去了原本色彩的少女,此時只是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帶着那從未見過的失神。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他不禁發出惱怒的聲音,卻不自覺地感到悲哀起來。

突然,他感到腹部一陣疼痛,這種刺激讓他稍微動了一拍,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腹部。他卻看見了自己微細的鱗片被貫穿后,從背部一直滲透到小腹的染血之刃。

他倒下了,帶着那惱怒的心緒,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再來抵抗這股力量了,所以,沒關係了。

——你陪着我就好了。

“怪物”的身體,被那位高大的,方才被眾人聚焦過的冒險者洞穿了。

他將成為“英雄”,殺掉“怪物”的“英雄”,明明只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卻能讓他得到這樣的榮耀。

他也就像英雄那樣的,踩着“怪物”的身體,要解救被困的少女。

與遠古的傳說如出一轍的一幕,如此展現在眾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