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落于自己唇边的小小重量正在发生变化,伴随着那湿润感的挪移,绫野 祭感尝到了一种怪异的滋味。那略显黏稠的液体无比腥甜,明明只是初尝却能令自己无比渴望。而紧接着,更多的那种液体滑入了自己的口腔……

“咳咳咳……”

猛然坐起身子的绫野 祭不禁睁大了双眼,在咳嗽的同时擦拭嘴角。也是在清醒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

“你可算醒来了。”

于黑暗中传来的男声略显沙哑,他的语速非常平缓,音量也是大小适中。只不过,这一声线在尽显磁性的同时也透露出了一丝冰冷。不由得寻声张望,绫野 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一声音的主人——背对着自己的他正在不远处品尝干红,眼看自己恢复意识,手握高脚杯的男人也随即转过了身。

“你……是谁?”

纵使警惕只是枉然,绫野 祭也不打算给眼前的男人好脸色。苍白的面容以及过分消瘦的躯体都彰显了男人的不同寻常,更重要的是,体内流有女巫之血的绫野 祭早早感受到了萦绕男子周身的恐怖气息。他就像是一根冰锥,尖锐无比且冰寒彻骨。

“一个你无需记住的无关紧要之人,当然,绫野 祭小姐愿意的话,也可以称呼我为诺斯费拉图。”

“你是吸血鬼。”

与死者无异的气息令绫野 祭打了个冷颤,同时,这也让她确信了眼前男人的身份。

“好眼力。”

无论名为诺斯费拉图的吸血鬼是否由衷赞许,他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自己。绫野 祭有注意到他的握着高脚杯的手仍滴着血,在确认八岐大蛇不再能干扰自己后,她也向诺斯费拉图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对我做了什么?”

“绫野 祭小姐何必明知故问,既然你都猜出了我的身份,那也应该知道我的血有何功效。”

“我被同化了吗?”

就算绫野 祭对大众文学再无了解,她也知道吸血鬼之血的功效并不简单。试着摸了下自己的牙齿,绫野 祭发现自己的身体尚且没发生异变。

“我当然不会对尊客做出如此无礼之事,再者,血液不相互接触的话,是无法进行转换的。”

“也就是说,你只是单纯的在我为了疗伤。”试探性的询问换来了诺斯费拉图的点头示意,“但你看来似乎对我另有打算。”

“确切地说……是我的一位合作伙伴。”

朝着自己走来的诺斯费拉图总算展露出了他的全部面容,高挺的鹰钩鼻下是毫无血色的薄唇,诺斯费拉图有着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碧蓝眼眸,他那微卷的棕色秀发则打理得很是整齐。黑色的燕尾服会让人想到英伦社会的上流人士,而诺斯费拉图的一举一动确实颇有贵族风范。他不急于表达,也不刻意藏匿。他看似给自己留足了提问空间,可自己所能得到的信息却又少之又少。当然,绫野 祭也能猜出,诺斯费拉图口中的合作伙伴绝非八岐大蛇。

“到头来,我不过是从一个囚牢转移到了另一个囚牢。”

“但最起码的……在我这,你能享受片刻安宁。”诺斯费拉图对自己的处境很是了解,而在诉说的同时,他也将杯中的干红喝的干净,“我的血液虽有治疗作用,但却不包含任何营养。要是你饿了的话,可以敲响桌子上的铃铛,我想我的仆人们会非常乐意为你效劳的。”

这番优待并不出自诺斯费拉图的热情好客,相反,这不过是他贵族做派的一部分。绫野 祭并没搭话,而是望着诺斯费拉图并道出了令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是当然,我尊贵的小姐。我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清楚自己要和谁宣战。”

点到为止的诺斯费拉图放下了高脚杯,他看了眼自己,给自己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再然后,他取出了另个高脚杯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现在的你或许会畏惧八岐大蛇的力量,但相信我,绫野 祭小姐。倘若你见过了我的那位合作伙伴,我想你的恐惧便会随之烟消云散。”

“为何?”

“因为相比我的合作伙伴,八岐大蛇实在是不值一提。”

“我是行走的磔罚、自然的严酷,我是无尽的贪欲、古老的恶意。我本该与天地共生,同日月共庚。可现如今,有关我的记载却仅剩屈辱与谬论。因愚笨狂妄而贪杯,又因为贪杯烂醉而遭斩,我的名号不再象征恐惧,我的爪牙也无法令人绝望。我不在意自己被遗忘,但我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他人伟业的踏板。”

于覆灭形体中诞生的是足以征服时间的强烈怨恨,魂归黄泉的八岐大蛇或许将永世不得复生,但他依旧觊觎着现世万物。纵使无法以血肉为食,人类仍是它的唯一食粮。它会继续吞噬人类的灵魂并诅咒其子嗣,它也将绞尽脑汁,不断折磨这些弱小且卑鄙的存在。

誓要将加害者一一报复的它本该大仇得报,可地母神的失控却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打乱。纵使阴阳两界的界线已不再清晰,自己还是无法涉足现世。带着那无以言表的愤怒,八岐大蛇也随之启动了另一个备用计划。它发现了遭到人类社会所遗弃的半妖,而在自己的指引下,这些摇摆不定的半妖也决心剔除体内不纯血脉,他们纷纷向自己效忠。也是在他们的协助下,八岐大蛇总算是夺回了主动权。

“我的计划本该成功的……”

低沉的声线最后变为了怒不可遏的狂吼,就在八岐大蛇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一位意外之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轻易击败了自己的半妖军团并无视自己带走了绫野 祭。那人有着与自己相似的气息,嗜血、残忍且无比暴戾。但和自己不同的事,他选择了与人类为伍。所以,当他出手切断自己与绫野 祭联系的时候,八岐大蛇更多感受到的是差异而并非愤怒。虽说他不是自己的首要目标,但无论那人是何方大妖,都必须为自己的鲁莽举动付出代价。

“百目鬼。”

名为百目鬼 楔的男子是八岐大蛇最为得力的干将,纵使他身为妖怪的血脉极为稀薄,可他依旧是自己最为信任的部下。

“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单膝跪地的百目鬼 楔很是谦卑,即便这个时代早就没了过去的繁文缛节,可八岐大蛇依旧对此情有独钟。在化身为人形后,八岐大蛇也走到了百目鬼 楔的面前:

“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如同君王给骑士授勋一般,八岐大蛇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百目鬼 楔的肩上,“我需要你与我一起完成大业。”

“那将是我的荣幸。”

明白自己言下之意的百目鬼 楔闭上了双眼,而当八岐大蛇化作紫烟并将百目鬼 楔包围的时候,属于后者的意识也随之进入了休眠。当男子再度睁眼时,他的瞳孔已焕发了充满魔性的诡异深紫。试着活动了下手脚,八岐大蛇惊讶的发现这具躯壳远比自己所想的更为有力。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揶揄人类的不堪一击,可时过境迁,没想到当年如同蝼蚁的生物也发生了如此变化。百目鬼 楔虽是个半妖,但就肉体构造来说,他更倾向于人类。不过就算如此,百目鬼 楔的身体素质也不输部分妖怪。

“原来如此。”

原属于百目鬼 楔的知识与记忆也正在一点点融入八岐大蛇的脑海,而当他走出黑暗的时候,他已掌握了科技产品的使用。取出放于口袋之中的手机,翻找电话簿的他成功找到了某位老熟人的名字。就这么拨通电话,八岐大蛇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打个招呼。

“我现在很忙,没空和你啰……”八岐大蛇并没阻止电话那头男人诉说的意思,可就在自己一言不发片刻后,对方却一改先前的强势,“你是谁?”

“没想到不用我开口就能感知到我的存在,真是孺子可教。”在八岐大蛇一番讽刺后,电话那头的男人也陷入了沉默,“介于情况有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讨论下价码。”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以至于八岐大蛇都没能做好相应的准备。通过探寻百目鬼 楔的记忆,他能明显感觉到盯上绫野 祭的不光是她的父亲以及自己,还有不少其他势力都加入了这场游戏。而敢于置身于这场危险赌局的,自然不会是凡夫俗子……

“你想做什么?”

原以为自己能从对方的口中听出敬畏,可没能想到的是那男人更多表现出的是狐疑。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后,八岐大蛇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们与其继续鹬蚌相争,给他人谋利,不如重新携手。”

“我还能相信你吗?”

“对此我无可奉告,既然你是个政客,那你自然能权衡出其中利弊……再者,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随着八岐大蛇的一声令下,那些同样潜伏在黑暗中的半妖纷纷倾巢而出。他的计划非常简单,那便是找出绫野 祭并将那胆敢阻挡自己的存在全数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