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吗?这么看重这些垃圾。”

“这些不是垃圾!”

将肖像画放回柜子里以后,鹿几回过头瞪着张多,未经主人同意就擅自进入房间,还随便翻别人重要的东西。

张多这个人,这么多年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虽然鹿几过去和他有过一段欢乐的时光,那时候彼此之间的东西,游戏手柄、铅笔、橡皮擦、DVD、MP3、飞行棋、大富翁……那些年幼时的宝物也曾经随意地交换过,那时候鹿几从没想过后来他会和张多分道扬镳。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那些在过去被称之为“快乐”的记忆点,鹿几如今回想起来,只余下附骨之疽般的厌恶,如同侵入了身体内部的梦魇,他只想有一个删除键能把关于张多的记忆从脑袋里全部剥离出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也不想去计较那些,我只希望你现在可以滚出去,这里没有你可以坐的地方。”

张多望着鹿几,既不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鹿几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于是俩个人就这样隔着空气对望着,过了一会,张多笑了一声。

“你变得坦率了呀,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直白。”

“我可不想和你这种人叙旧。”

光是看着张多这张脸,鹿几就已经觉得作呕了,老实说现在没有动手赶他走,就已经算是他最大的礼貌了,多年未见的人忽然擅自出现,尚且会让人觉得不适应,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鹿几的朋友了。

明明还在岁州的那五年多,张多都没有再在他的面前出现过,现在鹿几到了玉城,他又为什么要追过来呢?

而且……冬霖也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这两个人碰面。

“别这样嘛,我可是特意过来看你,你搬来玉城也没有跟我说一声,我还是听以前的同学提到,才知道的,想着你其他时间可能没空,所以特意等到假期才过来。”

“是吗?人你也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张多规避了这个要求:“说来……那些肖像画,画的是雪人吧?我听说她也在玉城,看你的样子,你们俩应该也已经见过面了,怎么样?小学那时候的游戏,要不要再继续一遍?”

鹿几又想起了那个刺眼的记忆片段,那天张多带头把冬霖按在栏杆上的时候,他那张脸是那么的兴奋,他说——

‘张多,快来啊,你看她多好笑!’

那时候尚且可以说是年少无知,而如今张多也和鹿几一样是个高中生了,为什么还能够嬉皮笑脸地说出这种话来?

“你给我从玉城滚出去!”

看着张多戏谑的表情,鹿几没有办法忍受了,时到今日,这个家伙竟然变得比以前还要恶劣,而且连带着雪人的外号,现在居然还在叫。

鹿几一把拖住了张多,要把他从房间里赶走,一直撵到门外。

但张多的体魄比鹿几壮得多,鹿几没能拉动他,还是他自己主动从床铺上下来的,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以后,他竟然还比鹿几高出了一个头。

以前的那个小个子,现在居然长得和北方人一样壮实。

“怎么?要打架吗?你最好别以为这次还能像以前一样。”

望着张多平静的表情,鹿几拽着他的衣领,只觉得僵持不下。

和张多绝交以后,鹿几就再也没和别人打过架了,而张多的体型看起来明显经常有在锻炼,而且看表情似乎也已经对打架这俩个字习以为常了,他在现在的学校肯定也是那种让同学感到害怕,令老师觉得棘手的刺头。

动起手来鹿几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好在有人及时帮他解了围。

“朵儿,妈妈回来了……嗯?哇——这不是多多吗?”

鹿几的妈妈鹿清子刚好出现,这个时机也不知道算不算恰到好处。

“好久不见啊,清姨。”

不想让老妈看见他和别人争吵,鹿几只好放开了张多。

“叫清子啦,加姨字感觉我都好老了,一眨眼都过了这么久了啊。”

“哈哈,那就我就叫清子姐吧,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童心未泯。”

“真会说话,我们家朵儿要是也能和你学一学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人抚养鹿几长大,清子不服老也不服输,经常性地神经大条,如果是一般的中年妇女如此表现,大概会被说没羞没躁。

但鹿清子显然不会,因为她真的是那种别人朋友圈里的不老女神,鹿几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她身材走样过,他经常觉得也许20年后自己老了,清子还依旧是这个样子,她打扮得又很年轻,鹿几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被看成姐弟。

因为这个,他们刚刚搬来玉城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不提的话,谁也不知道她居然已经是一个高中生的母亲了。

“不过多多啊......确实是好久没见了,快六年了吧?你长得好高啊,真是的,一下子想起了好多以前的事,你那时候常来我们家里做客,怎么后来就没来了呢,搞得我还以为你和我们家朵儿不和了。”

“那么久之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啊。”

“你从岁州过来的吗?”

“是啊,特意过来看朵儿,这小子来玉城居然都没提前告诉我,我一个人在那边很寂寞啊。”

张多用胳膊勒住了鹿几的脖子,一副感情要好的样子,看着老妈的笑脸,鹿几也只好强装出笑容来。

“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今天这么晚了,就先别回去了,晚上在我们家住吧,我给你们准备大餐。”

“好啊,谢谢清子姐。”

“妈……”

听到清子要挽留张多,鹿几忍不住出声了,但对方显然没注意到鹿几的声音,兴高采烈地提着手里的食材去了厨房。

和张多不和的事,包括作为导火索的冬霖,这一些事情鹿几都没有在老妈面前提过,以前她问起张多为什么不来找他玩了,他也只是用谁知道这三个字搪塞过去,细心的清子也没有过多地探究。

因为老妈说了要留张多过夜的话,仗着这一点,那家伙更加肆无忌惮了,直接就从鹿几书柜上拿了一本《爱尔兰咖啡》来看。

“诶,朵儿你还看这种书啊?恋爱小说?我还以为是教人家冲咖啡的,真有意思。”

“别再用朵儿叫我了,也不要乱碰我的东西。”

“别那么小气嘛。”

这么说着,他又躺到了鹿几床上去。

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给他来上一拳,鹿几还是离开了房间,找到了位于店里面的露露,看到鹿几脸色铁青,露露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楼上那人是谁?”

“张多。”

“张多……”

露露琢磨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想起来了:“冬霖小学里的那个人渣!他居然还有脸出现!”

虽然很认同她的话,但是鹿几还是嘘声让露露姐不要说的太大声。

“我妈不知道那些事,她现在还以为我和那家伙关系很好呢……晚上居然还要留他下来过夜。”

“啊?”

露露从今晚开始,也要结束在鹿几家的实习了,所以刚才清子也说让她今晚留下来一起吃顿饭,算是慰劳一下她。

张多也在的话,意味着他们将会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老实说露露现在就很想要去给张多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欺负她妹妹会死得很惨,要是同坐一张桌,她没办法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个拳头揍过去。

不过那场霸凌已经过去太久了,因为没有对冬霖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那时候张多也没有被怎么惩罚过,现在更是师出无名,而且还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少爷,我待会就不留下来吃饭了,我没办法跟那种人在一张桌子上和平相处,你记得帮我跟清子说,就说我家里临时有事。”

鹿几也觉得露露最好别留下来吃饭。

“嗯……露露姐,你回去之后,也别跟冬霖提到张多出现在店里的事情,不知道张多什么时候会回去,这俩天也别让她来我们店里了。”

“为什么?我们难道还怕他吗?现在又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要是还敢做些什么,我们大不了一起上,打他个鼻青脸肿的,让那个混球也尝一下孤立无援的滋味!”

“拜托了……冬霖肯定不会希望我们这么做的。”

鹿几好歹还是让露露姐答应了下来,不过,接下来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张多了,晚上的餐桌上,望着聊得起劲的鹿清子和张多,他强装出一副笑脸来,腹部却一直隐隐作痛。

真的……

看着张多那张仿佛不曾被一丝一毫愧疚感染上的笑脸,鹿几真的很想要一拳头打过去,最好连带着把他的鼻梁一起砸得粉碎。

阿苑跟鹿几说过,霸凌者离开旧环境之后,也一样会笑的没心没肺,将自己做过的那些龌龊勾当给彻底抛到脑后。

她说的没错,鹿几确信无疑,张多就是这样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