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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商永远无法忘记那些年里教师与学生们对他做过的事情。
嘲笑与侮辱，孤立与敌视。
被泼了脏水的校服，被偷走的财物，一声又一声的“野杂种”。
没有理由，没有道理，没有任何同情，规则公理道德礼仪一切全都不复存在，即使是再善良的学生，也参与过对他的霸凌。
在这个小集体之中，所有人都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潮流裹挟了起来，向着他倾倒着恶意。
而教师正是一切主导者。
又是一次班会课上，教师把他拎到了讲台上面，将他的名字大大的写在了黑板上，美其名曰帮助最差的同学改进自身，而让学生们依次站起，指出他的缺点。
学生们按着座位一个个的发言，开始历数他做过的错事。
“我讨厌他这里。”“我讨厌他那里。”
“他做过这件错事。”“他做过那样错事。”
“他这里不好。”“他那里不好。”
所有的视线专注于他一人，闲言碎语，指指点点，气氛逐渐的热烈起来，渐渐的转变成了一场学生们争先恐后参与进来的狂欢。
“他坏的要命。”“他无可救药。”
“我很烦他。”“我讨厌他。”
“他是害群之马。”“他就是个混蛋。”
所有人都厌恶他，所有人都在批评他，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争先恐后的指责着他的一切行为。
他的一切都是错的，他整个人都毫无价值。
像是能从这种集体欺侮一个人的行为之中获得凝聚力与团结感一般，像是能从这种行为之中收获到难言的快乐与快感一般，在教师那种无言的鼓励之中，每个人都热情洋溢的参与到这场批斗之中。
他站在讲台上怔愣的看着一切，他怔愣的看着每一个人的脸，那些人的特征渐渐隐没，长相愈发相近，一张又一张相似到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憎恶的眼神与狂热的气氛，唯恐落于人后一般的踊跃发言。
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噪声充溢于耳，难以忍受的困窘与难堪，后颈发僵，头皮发紧，心跳剧烈，呼吸困难。
像是再也无法待不下去了，他突然就转过身，想要逃出这个教室。
然而，脚下一绊，“扑通”的一声，他极为狼狈的摔倒了。
噪声消失了，有零点几秒的寂静。
下一刻，全班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怔愣的站起来，在无比刺耳的笑声之中，他怔愣的看着面前的每一个人的脸。
那些一模一样的脸，仿佛一群怪物一般。那些咧开的嘴，露出的牙，吊起的眼角，脸上肌肉的走势……
他忽然就发现——人在大笑时的表情，无限接近于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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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几年的学校生活中，他变了很多。
他不再开朗，不再活泼。
他失去了自信，变得极度自卑。
并且，他再也不知该如何与人接触，整个人变得愈发的孤僻冷漠。
但他始终没有变得懦弱。
在那次班会之后，他开始了针对全班的报复。
作业本上被人胡乱涂鸦，他逃了早操，趁着班里没人的时候，把墨水倒进了几名疑似作案者的书包里。
尤为喜欢刁难过他的一名女生在早自习时发出尖叫，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笔袋里被人塞了一条腐烂的死鱼。
教师迟到了，因为自行车胎被扎了。全班的月考成绩作废了，因为收好的试卷莫名其妙失踪了。艺术节上班级的集体舞临时取消，因为他偷偷把演出服给剪碎了。
他还曾想过放火，但最终还是没干这件事。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之中，整个人都变得阴郁了起来。
然而，很快的，他就被抓住了。
班里异常事件出的太多，有人偷偷的放置了小型摄像机，正拍下了他的行为。
然后，当天，课间的时候，在许多人的注视下，在一名男生的带头号召之下，他就被几人围了起来，狠狠的揍了一顿。
或许是平时恶意经受的太多，此时当众被人痛打，他只觉的心里一片麻木，竟没多少触动。只是蜷在那里，像是一个沙袋一般，面无表情的经受着那些殴打。
那些人打着，踹着，抄起旁边的垃圾桶扣在了他身上，所有人都在一脸轻蔑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上课铃声终于响了，学生们终于散去了，教师走了进来，没有理他。一身垃圾一身鞋印的他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回到了被砸的一塌糊涂的座位上。
当天放学之后，他就偷偷的跟在了带头殴打的那名男生的身后。
他换了件衣服，低低的拉着兜帽。他的袖子里藏了一支注射器，里面有他从化学实验室偷出来的药剂。
当时他是真想杀人了。
他想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时，就突然冲出去，把注射器扎进那人的脖子，然后把药水尽数推进去。
——全班都是十恶不赦死不足惜的恶棍。
——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跟在那人身后，死盯着那人的背影，用拢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支吸满了毒液的注射器。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意外发生了。
突然一声车鸣，一声惊叫，一名母亲嘶声叫喊，一名幼童正在一辆突然失控的轿车之前。
下一刻，那名男生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抱住孩子摔倒在地，那辆车险险擦过男生的衣服，“咣当”的一声撞在了树上。
母亲惊叫着扑了过去，人群围了过去，男生怀里的孩子毫发无伤。
在人们的夸赞声中，那名男生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朴实的笑容。
这让唐商愣住了。
一名他认定了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活该碎尸万段的恶棍，却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这种事。
奋不顾身的营救，于千钧一发之际展现出了十足的勇敢，这是无可置疑的善行。
——这不是坏人能做出来的事。
认知突然产生了偏差，这一幕的冲击让他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站在角落里的唐商默默的看着人群，最终放弃了跟踪，把那只注射器收了回去，拉低兜帽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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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