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听说了没有,煌海区那边死人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好可怕(;′⌒`)】

【那里不是有很多学校吗,死的是学生?】

【骗人的吧,我妹妹在那里上学耶……】

【警方的通告出了?死因是什么?】

【真的真的,我昨天在那里路过,路都封起来了。】

【这阵子就别去那里了……】

【暂且退散!】

……

【你们说,是不是「无足死神」干的?】

【别傻了,还真有人信那个啊?】

【说不定是连环杀人犯。】

【我就说是真的,前段日子在洸秀路看到了,绝对是那个没跑。】

【那你为什么没被杀?┓(;´_`)┏】

【真瘆人……之后会变得怎么样啊?】

……

…………

………………

将论坛的页面一路滑到底,看到已经刷不出新的内容后,我便有些烦躁地关掉手机,把它塞回口袋里。

从千越警官给我打电话的那个早上算起,已经过了57小时又36分,换算下来便是近三天的时间。

“鸢尾花私立女子学院的一名女生在煌海区身亡”,这个消息在不知不觉已广泛地传播开来。都市传说的起源地与年轻女孩子的恶性死亡叠加在一起,引发了爆炸式的化学反应。原本只在一部分人间流传的异闻,经由这个事件与Astral.cn,成功传播到了城市的另一端。

昨天的午休时间我便已听到班级内的小团体把这件事当作谈资,无疑,他们也知道了关于无足死神的种种传说。

碎片状的幻想、猜疑与恐惧被“网络”这张无形的链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洪流。

被群聚的“印象”影响着的,星光界中的幻灵,也会因此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我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自动铅笔。

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写着我在这次事件中得到的一些情报,但如此之少的零散信息根本串不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再加上这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让我原本就不通畅的思路彻底打上了死结。

最初,当赫连茜找上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只是个能顺手解决的简单事件而已,哪怕只靠自身的力量打不倒幻灵,我还有爱丽丝这张堪称无敌的王牌可用。可当事态超出控制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太过于轻敌。

然而,比起我的不成熟,更为重要的是……

不自觉地攥起拳头,指甲陷入手掌心,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世晓,你怎么了?脸色怪怪的。”耳边传来了略带担忧的声音。是我的同桌,秋沐菏。

她停下手中整理书包的动作,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

她大概是看出我这两天的阴沉了,虽说我一直散发着一副“闲人勿扰”的孤僻气场,可做了我那么久同桌的秋沐菏还是发现了我最近的异样。

说实话,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女孩子担心。没能控制住事态的失控是我作为侦探与调率者的失格,没有可辩解的理由,也没有寻求安慰的道理。

“是下课了吗?”我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生气一些,环顾了教室一圈后,发现不知不觉间大部分的学生已经离开,只剩下还在看书的几个人与值日生。

“放学好久了哦,你还不走吗?”秋沐菏理好书包,将椅子推到书桌下。

“是么……唔!不好!”想起来什么的我刷拉地一屁股站起,看了一眼手表后,发现时间已快转到下午五点,“糟了,要赶不上了……”

“世晓,你有报补习班?”望着手忙脚乱地往书包里塞东西的我,秋沐菏这样问道。

“不,是跟人有约……那个,最近的一班地铁是多久后来着……”

“咦、咦?你是要去约会?你有女朋友吗?”不知为何,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迫切,“对象是……那个赫连茜学姐?”

“不对不对不对,才不是那样——”我停止查阅地铁信息,阻止秋沐菏继续那样危险的联想。

“那是其他的什么人……?”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有女朋友那种东西啊?”我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我不受欢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高中阶段找得到对象。

至于赫连茜,她本人先暂且不论,如果我被发现瞒着她去找其他女生,那么可能第二天千越警官就会在警局门口收到我惨死的尸体。

“总之我先走了,明天见。”我背着包踏出教室,却又在临行前踩着脚刹住车。忍着踝关节差点扭到的痛苦,我转头对秋沐菏说道:

“对了,前两天多谢你帮我请假,改天请你吃小卖部的布丁。”

之前由于心情的缘故一直没来得及向她正式道谢,对于切实帮助了我的人,我还是尽力还以充足的礼节。

不等她对我做出回应,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教学楼的走廊里。

“左边Safe,右边安全,好,All Clear。”

没有看到赫连茜在哪里埋伏我的迹象,本来她今天就要去道场,不可能这个时间还待在学校里,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让我那样神经质地确认。

我收起左顾右盼的目光,一鼓作气冲到校门口。一路上被很多人侧目,不过这样微妙的视线我早就习惯了。

只差一秒就错过地铁的我抱着庆幸的心态和喘不过来的呼吸坐到位置上,懒得计算剩余的时间够不够我赶到目的地,反正我又不能控制地铁的速度,只要是这种一直在移动的状态就足够令我感到安心。

我把书包放在怀里,默默等待地铁到站。

今天赫连茜意外地没有给我发过讯息,每当她要参加道场里的练习时,总会先传讯问我放学后要去干什么。人生第一次受到这种多余的关心,竟然是在一个只大我一岁,且不擅社交的女生身上,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妙。

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对这种事渐渐地习以为常。这时候她的举动突然一反常态,反而让我有些不安。

不过,这样也好。

我确实不太想让赫连茜知道我接下来的行动,甚至连带着整个幻灵事件,我都不太希望她继续参与。

虽然她不论在现实还是星光界中都比我要强上许多,但这次事件的性质,已经在煌海区的那名死者出现后彻底改变。

在这之后还要与“幻灵”战斗的话,就不再是一个做好防备就能万无一失的选项。

哪怕被说成是愚蠢的大男子主义也无所谓,我不愿赫连茜沾染上可能导致“死亡”的风险。

【前方到站<樱花公园>站。】

我拎着书包走出地铁门,刷卡出站。

一来到地上,我便径直向位于地铁站附近的「Rubus」冰淇淋专卖店走去。

这个时间点,店内已汇聚了许多周边学校的学生,这家连锁店的树莓冰淇淋在年轻人里很有人气,尤其是在夏天的高峰期,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店外的场景并不稀奇。

我没有排队买冰淇淋的打算,而是直奔二楼。这家财大气粗的冰淇淋店甚至有开设包厢服务,不只是冰淇淋,从蛋糕到咖啡等一系列的下午茶都有贩售,只不过价格处在一个微妙得令人肉痛的区间,作为一名独居的高中生,凭自身的财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来这里消费。

之所以来到这里,纯粹是为了跟某个人见面。

我一路辨识着门牌号,直至走到最深处才看到约定的包厢。推门进屋,发现对方已经在等着我了。

她留着一头干净清爽的齐肩短发,右半边垂下的刘海用发夹固定到鬓后,略微上吊的眼角同细瘦的脸庞搭配在一起,从外表上便散发着一股清冽的干练之气。

她穿着职场女性里不太常见的灰色长款皮夹克,下半身则是黑色的紧身牛仔裤,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小型笔电,手指持续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进门。

“抱歉,我迟到了吗,Miss千越?”

这位在冰淇淋店里还不忘办公的年轻女性,便是在此前一直与我保持联系的任千越警官。

年纪轻轻就在鸣芽市公安局内当上了刑侦大队的正队长,听说在过不久就要晋升为一级警署,可谓鸣芽市新生代年轻有为的典范。

至于为什么这名拥有着无限前途的年轻正科级警官会与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侦探有来往,原因自然也显而易见。

除了在刑侦科内担当的职务外,任千越还有一个不为外人知的秘密职位。

超自然犯罪特别办公室(ESP Special Criminal Office),简称ESCO,所负责的范围从命名上即可得知,是专门调查研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犯罪现象与犯罪者的机构,任千越正是ESCO的负责人。

而她能当上ESCO办公室主任的原因也很简单。

任千越与我,以及赫连茜一样,是个调率者。

我之所以能与她保持联系,也是靠着同为调率者的身份帮了她几次忙,在证明自己对她或许有一定用处之后,任千越便把我纳入了她的“调查协助人”的名单里。

我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此时此刻,她紧盯着屏幕的眼睛才注意到我的身影。

“啊,是你。”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手边的菜单推给我,“要吃什么吗?一个冰淇淋或芭菲什么的我还是请得起的。”

“不,免了,我又不是来这里吃甜点的。”我谢绝了她的好意,看样子她并不打算追究我有没有晚点,“艾柯姐呢?她还没到吗?”

“她去排队拿冰淇淋了。”任千越把笔电合上,塞回自己身边的背包里,“她告诉你她也要来了么?这几天事情实在太多,没来得及通知你。”

“不,没有。”我摇摇头,随后又耸了耸肩,“靠猜也能猜得到,这个见面地点绝对是艾柯姐选的,我认识的Miss千越才没有在谈问题时吃冰淇淋的爱好。”

“也是……”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似乎有些无奈,“那个占卜师说如果不在这里她就死不出门,真是有够麻烦的……我还希望能在一个隐蔽性强一点的地方见面。”

“为什么要叫艾柯姐?有我还不够吗?”

“当然了,她比你有用得多了吧?”千越警官丝毫没有照顾到我的自尊心,直接把心里话抖了出来,“我有几个关于星光界的问题想问她,你也顺带着听一听吧。”

“不爽……”

倒不是觉得任千越低估了我的能力,而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她的这个事实让我心情郁闷。

“千越越~我回来了~”轻飘飘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轻推进门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的披肩斗篷,端着塑料托盘的女人,“你的咖啡~”

艾柯姐把飘着着冰块的美式咖啡递到任千越的桌前,自己则在她旁边坐下,开始用勺子舀浇满黑色巧克力酱的水果芭菲。

“啊,世晓同学,你已经来了呀。”她把冰淇淋送到嘴里,用自己含糊不清的舌头对我说话。

“艾柯姐,你怎么在外边也是这种打扮……”暂且不提她这一身魔法师般的打扮有多奇怪,在六月的大热天还要顶着那么多布料出门,该说是她不惜中暑也要坚持自己的美学吗?

“每天穿着不合身风衣的世晓同学有什么资格说我。”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也喜欢穿‘工作服’出门,毕竟千越越说要找我帮忙。”

“我倒希望你不那么显眼一点……”任千越也拿这个女人没辙。

“不说这个了,”我懒得与艾柯姐继续争辩,试图把话题切到正轨上,“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是时候开始谈正事吧。”

被这次的事件所影响,我这两天都处于几近失眠的状态。因此,我由衷希望千越警官带给我的情报能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

“不,还差一个人,再等等吧。”任千越抿了一口咖啡。

“咦?还有谁?”

除了我和艾柯姐以外,千越警官还认识其他的调率者吗?

“对对,不如说,我还奇怪为什么你们两个没一起来呢。”艾柯姐吃着冰淇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貌似很恐怖的话。

“等、等等……你们说的该不会是——”

当我意识到最后一人的身份时,我的后颈处已悄然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冰风。

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外面站着的,是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影。

穿着镂空袜与深红色水手裙的赫连茜,正对我投以平静的微笑。

“赫、赫连……”

那道目光,就像法医即将解剖从太平间里推出的新鲜尸体。

“下午好,侦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