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6年5月18日清晨。
潼關城正（南）城門，由夯土構成的紡牆上，零零散散貼着磚瓦製成的貼片，用以加強表面的硬度。
紡牆下，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雖然身處於前線，但秦立武在他們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絲恐懼，或者說，沒有身處戰爭的自覺。
這裡的人民似乎早已習慣，又或者是因為過於恐懼而陷入麻木，裝瘋賣傻自欺欺人。
是哪種對於秦立武都不重要，百姓生活狀況，受到政治、經濟等多方面影響，不是靠他一個人用短短不到一個月就能改變的。
秦立武要能做的，僅僅是幫助哥舒翰拿下十多天後的大戰，避免第八宇宙的歷史與自己所在的第二宇宙歷史重合而被兼并掉。
六點五十分，秦立武抬起手看了一眼手錶，距離約定的七點還有十分鐘，對方尚未出現。
「哈嗚~」
夕顏靠在城牆上打哈欠，用手揉了揉黑眼圈。
「沒睡好？」
發生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睡好，雖然夕顏很想這麼說。
「嗯…」
還是沒能說出來。
秦立武從大石塊上站了起來，手伸到腰后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罐咖啡丟給了夕顏。
「有點苦，但勉強能提神，說真的你怕什麼，襲擊的人已經解決了，難不成還有鬼？」
「這個…」夕顏支支吾吾猶豫了許久，總算是把問題所在說了出來，「襲擊我們的是夜璃和夜琉，可是我看見的分明是個男人，而且只有一個人。」
「你眼花…」
「我絕對不會看錯的！」
「…哦，哦…」見夕顏少見的表現出如此不容反駁的態度，秦立武愣了一下，「今晚我會留意的，別生氣…」
「我沒生氣…只是覺得哥哥一點都不相信我。」
「沒有的事，我真的只是擔心你會不會有心理壓力，畢竟第一次對靶子以外的生命動手。」
「這個沒有問題，學校平時有打獵的實訓哦。」
就好像是在說『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一樣，夕顏抬頭看着秦立武。
「喂，汝等，於此議何事？」
「卧槽，你哪冒出來！？」
「嗯。」夜璃伸手指了指小巷說道，「余應約而來，則，汝何事召余？」
夜璃右手搭在腰間的劍上，意為『你要是說不出個好歹來老娘就剁了你』。
左右環顧，秦立武確認隔牆無耳後，湊到夜璃耳邊。
「！！」
頃刻之間，夜璃如同出膛的子彈，整個人向後跳開了十多米，同時用手蓋在耳朵上，通紅的臉頰上像是冒出了騰騰蒸汽。
用手指着秦立武，夜璃哆哆嗦嗦大聲說道：「汝…汝意欲何為！」
「？」
一旁的夜琉歪着腦袋，嘴裡還叼着糖人。
「你害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莫非…」
秦立武嘴唇上揚四十五度，露出不懷好意的鬼笑，用手摸着下巴說道：「你發qin…噗唔唔唔唔——！」
「哥哥你這是性騷擾，快住口呀！」
夕顏用盡全力捂住秦立武的嘴才沒讓他說完。
「我說的明白了嗎？簡而言之就是我懶得跟你們這裡的古代人扯文言文，累死人了，你負責把我的話翻譯好就可以了。」
帶着兩人回到了客棧，秦立武從床底下拖出了不知哪裡搞來的黑板，在上面畫了一堆他自己都看不懂的圖案向夜璃夜琉講解她們要做的事情。
「甚易，然，余馮何助汝？（我憑什麼幫你？）」
看着敲黑板的秦立武，夜璃質問。
「理由嘛，你想要拿回你父親的劍，這就足夠了。」
「若余助汝，劍乃還余？」
「沒錯。」
「何時踐諾？」
「戰後。」
目光直視他人說話是基本的禮儀，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才不敢跟人對上視線。
為此，受過專業訓練的秦立武兩眼直視着夜璃，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兩人的拳頭交碰在一起。
※
743年12月，葉府。
從天堂到地獄需要多久？答案是一天。
12月6日，葉府本應該是一片喜氣，整個大院里掛滿了大紅燈籠，后廚的廚子殺了好幾隻雞。
今天早上，葉灝的妻子劉氏剛剛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孩，正值事業上升期的葉灝認為這是上天給葉家的恩賜，便忙令管家殺雞設酒祭祀。
次女的名字，按照早定好的取名為琉，與長女葉璃恰成琉璃，寓意家庭平安美滿。
本該如此…
當晚，風瀟雨晦，雷電交加，狂嘯的北風像是重鎚一樣要將葉府的大門吹倒。
大院里的花花草草，早在先前被狂風連根拔起，灑落一地的泥土在雨水的沖刷下堆積在了低洼處。
一天沒有見到妻子的葉灝在僕人的陪同下來到了妻子的房間。
「夫人。」
葉灝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
葉灝覺得妻子是不是因為自己一天沒來探望她在生氣，或者是累了睡了。
於是，葉灝悄悄推開了門，走到妻子身邊握住了妻子垂在床邊的手。
『轟隆——』
窗外火光閃過，一發天雷落在了葉府大院，在地上留下了黑色的烤痕。
葉灝鬆開了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布滿血絲的兩眼眼球像是要爆出來似的抖動。
劉氏的手，已經如同瓷器一般冰涼。
第二天早，圍在葉府門口的人們，都在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現了問題。
一夜之內，葉府從大紅燈籠高高掛變成了門口貼訃告，家僕穿白衣。
葬禮之上，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無視了靈堂上的眾人，『大膽無禮』地走到葉灝身邊。
左右侍衛手放在腰間，還沒來得及抽出刀，就像兩塊被鋸斷的木頭一樣轟隆倒地。
葉灝沒能從失去妻子的悲傷中緩過來，即使比自己高了一個頭，身着怪異服裝的男人站在身邊，並且還打倒了自己的兩個護衛，葉灝也依舊是兩眼無光，旁若無人地跪在地上。
「公遠大許（你前途無量），切勿於此自輕，此三物，橙者奉天子，赤者奉丞相，綠者自護，明年（第二年）可成大就；至於卿之二女，勿纏足以束，尊其所好，可成大業。」
把三個玉佩一樣的東西強行塞到葉灝手中后，男人轉身走向葉璃。
有了左右侍衛的例子，沒有人敢上前阻攔男人，男人很快站在葉璃面前。
年僅三歲對一切還懵懂未知的葉璃，被男人一手提了起來，隨即嘴巴把蠻橫地摁開。
一顆膠囊被投入葉璃嘴中。
「孩子，你將面臨一個前所未有之動亂的時代，你要保護好你的妹妹，如果此行能改變你和葉家今後的命運，那也不枉我捨棄性命前來了…」
年幼的葉璃發現，這陌生的語言聽起來竟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自己天生明白這種語言。
男人露出苦悶的笑容，將葉璃放下，轉身向靈堂深深鞠了一躬后離開了葉府。
數分鐘后，城外的空地上，產生了這個時代未曾有人見過的爆炸，火球燃起的黑色煙團向著天空湧起。
『…沙沙』
「我的夥計，你要是再在耳機上模仿信號聲的話我會用狙擊步槍打你屁股的。」
趴在城外山頂身穿着山地迷彩服的士兵瞄準了山下同樣身穿山地迷彩的戰友的腦袋。
「好吧好吧，不要再拿你那桿槍瞄着我了，我把我看到的都告訴你。」
山下的男人舉起雙手。
「這還不錯。」
「目標已確認死亡，在河邊使用六顆C型高爆炸彈自殺了，現場沒有留下任何遺物…」
「死前和什麼人接觸過？」
「死前三十分鐘參加了葉府的葬禮，我無法潛入所以只觀察到了目標往一個小女孩嘴裡塞了什麼葯。」
「之後小女孩有異常反應嗎？」
「直到我回來前都沒有，還需要繼續觀察嗎？」
「不必了，目標已確認死亡，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至於他往那個小女孩嘴裡塞的是什麼葯，管他呢。」
狙擊手從地面站起，順着山體滑下平地，對着山下的士兵屁股來了一記飛踢。
「向伯里克尼斯元帥報告：目標確認死亡，第八宇宙歷史未發生偏移，任務已順利完成，請求返程。」
『第六特勤小隊，司令部允許你們返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