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每次话到关键处，通讯都会断开，Athena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通讯背后永远有个人在监听，一谈到重点就掐断。

“奇怪，卫星通讯也能被切断？”Athena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晃了晃后还是没声，遂还给小白。

一番捣鼓，发现通讯信号没有问题，小白把卫星通讯窗口切到后台，打开便签打字：“信号频段没问题，是他切断了通讯。”

“啊？”Athena不禁失声，心中想到各种不好的可能，不过很快又释然，以小黑的技术水平，再加上性格谨慎到夸张，一年到头神出鬼没的，任谁都找不到他，估计只是设备出了点问题。

“联合政府紧急声明，硅谷出现重大安全事件，即刻进行治安封锁，请市民立刻前往市区避难所或就近寻找藏身处，任何具备威胁性的举动都将遭到打击，重复，任何具备威胁性的举动都将遭到打击。”街头，刺耳的警用哨声响起，大批武装完备的特殊部队出现，协同警察开始遣散人群，一旦发现异动与反抗，枪口会毫不留情地喷射出橡皮子弹。

果然，当无数支枪械不遮不掩指向人群，喧闹瞬间平息，偶尔会冒出一两道声音为人权抗争，而枪械很快就告诉他们什么是真理。

Athena和小白被就近赶到了一家小型超市内，两三百平米的空间内塞了二十多人。人群集中在员工通道前的空旷处，恰到好处的距离与人口密度让人们多了一丝安全感。

在这种危急关头，超市经理倒是很慷慨，他表示，有需要的话，一些普通的食品、用品可以自行取用。一时间，小超市成了几个孩子们的天堂，平时对父母百般撒娇打闹才能要到的零食，现在在货架上唾手可得，琳琅满目多到不知先吃哪种，高兴地蹦蹦跳跳，欢声笑语洋溢。他们的世界还很简单，不理解平时庄重威严的大人们为何在这时反倒哭泣。

同样，并非所有大人们都很可靠，两名正值壮年的男人心态已经崩溃，在这种关头为了军警是否可靠的问题，嘶吼着吵了起来，已经开始互相推搡，眼看就要拳脚相加，有老人见状一声厉叱，不知为何，两个男人看着佝偻老人满是褶皱的脸，忽然大气也不敢出。

多数女人抽咽着，妆容早已哭花，每声枪响都令她们心中再凉一分，好在男人们安慰着她们，说会挡在她们身前云云，才添了一丝温暖。

和其他人有些距离的墙角处，Athena靠着小白肩头坐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抖。天气转冷，加上缄默者放大了这一感官，使她感到愈发寒冷，紧紧挽住了小白的手臂取暖。

一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男人注意到了她们，缓步走来，亲切笑着说：“我很荣幸有机会将衣服献给这位美丽的女士。”

Athena演出一副惊喜的神情，礼貌笑着答谢。

男人点头，随即走到Athena身侧脱下外套，很绅士地要为她披上，不知为何，披上外套这一动作变得异常轻缓。男人双眼瞪圆，在Athena身上来回扫动，尤其是松垮衣领附近那片欲出不出的乳白色，如圣火般猛烈焚烧他的眼球，瞬间爆发摧垮了他的神经，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男人故意脚下一滑，假装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只手马上就要随着倒下的身体按到那片乳白色之上，0.3秒、0.16秒、0.13秒……粗重的喘息压抑在胸腔中反复激荡，距离那片丰饶之地只有一步之遥，时间变得如此缓慢……

嘭的一声，男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与预想的摔倒轨迹完全相反得向后倒下，后脑勺重重砸向地面。他脑袋昏昏沉沉，好一会才爬起身，不光脸上传来火辣的刺痛，右手食指更是痛得钻心，一看竟是在第二骨节处反折了过来。

男人脸色惨白，已经疼到叫不出声了，只能十分急促得呼吸着，抬头看去，一双瑰红色眼眸无限放大占据了他全部视野，刚才赫然是被这个人折断了手指，吓得他再次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谢谢你的衣服。”男人闻声再次抬头，那两个女孩静静坐在原处，似乎动都没动，而说话的女孩披着他的衣服、对他竖起了中指。

男人赧面而逃。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分每秒、每声异响，对超市内的人们都是煎熬。可是现在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了，煎熬中，时针依旧摆动，黑夜颠覆了白昼。

大部分地区的电力系统都被切断了。超市外，大楼焚烧发散的火光代替霓虹灯渲染硅谷，超市内则是仅有微弱的烛火，好在量多，也能将大半片的黑暗驱散。时不时有强光从外扫过，那是军用照明器，光亮第一次变得令人畏惧。

烛火越烧越暗，人们越凑越近。

螺旋桨的沉闷震荡声与刺耳警笛此起彼落，枪声也不像白天那样偶尔才响个一两声，而是整片整片洒下弹雨，粗暴撕穿夜幕。

孩子们都已红着眼睛，低头不语，把脸深埋在黑暗中。起初还能因为新奇感到兴奋有趣，觉得枪声帅气，可当见证了超市外血液汇成的洼地从仅有几片到血色弥望，心中也随之蒙上了一层也许永远也抹不掉的血红阴影。

烛光昏暗，小白的身影就像只白色幽灵，手上提着购物篮，在超市内飘荡着。选用完毕后拿了个大碗，将午餐肉、土豆泥、坚果再加上一些蔬果倒入搅拌，最后撒上了沙拉酱。

当小白捧着蔬果沙拉和几包即食食品走回角落，一眼看到了Athena拿着一支肾上腺素，双手却颤抖着总找不到血管，几次扎入都偏得离谱。小白用脚轻轻拨开地上十几个能量饮料或咖啡的空罐，结果Athena手上的肾上腺素，精确注入。

注射后，Athena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

小白默默坐到她身旁，一勺一勺盛起沙拉喂食。

没吃几口，Athena忽然虚弱地颤声道：“我...好冷。”

昏黄烛火将她的脸映得异样苍白，目光涣散快要昏去，额间冷汗不断流下，竟已是大如黄豆，全身战栗着，在火光中拉出虚影。

肾上腺素哑火了，而体内的黑色汪洋不断攀升，漫到了心脏处，咆哮间翻覆激荡，层层浪潮拍下，一重沉过一重，令心脏的鼓动愈发虚弱，感官也开始紊乱。

小白默默脱掉外套，在她身后又披了一层，随即解开衬衣纽扣，侧过身子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Athena感官上觉得冷，实际体温也很低，而此刻小白敞开了衬衣，直接用皮肤温度供暖，两人裸露出的肌肤紧贴到一起。

万古不化的冰山在此刻却在温暖他人，Athena紧紧抱住小白的腰，头靠在胸口，但却是没有任何缓解，随着心率的下降，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渐渐的，黑色汪洋已将心脏吞没，她也随之...沉入永劫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