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魔女就这样把灵魂送给你了?”

“不,是借给我了。那个魔女可没这么大度。”

“呜哎...那也就是说要还的啦...”

“傻老鼠,在你死之前才不会还回去的——她先得能找到我再说啊。”

“哦吼,后面那两位坐稳了——这段路可是有点颠簸的!母女亲热什么的还请等过了这段路再说吧!”

“她才不是我妈妈嘞!——呜,你抱的太紧了啦!”

白发黑眸的女人一边亲昵的搂着她腿上坐着的小女孩,一边远眺着远方落日时分的死魂之海。这个时节,死魂之海上的雾气在黄昏时几乎都会散去,所以能够最大程度地包揽这片无尽汪洋的美丽容貌。

——吱——

女人身旁笼子里装着的白色杂毛啮齿鼠的勃颈上系着条粉色的丝带,在自顾自地打着圈圈,完全没有在意自己两位主人喧闹的兴致。

“说起来,二位是斯科尔迪高内城的贵族吧?在这个时候能够找到这么一辆专门的马车可真不容易哦——最近离开斯科尔迪高的马车还真是不少,从前基本都没有来着,真是邪了门了。”

“嗯,我们打算去布林特的诺尔,然后向西离开艾尔德林。”

“呼,是去长途旅行吗?母女两人还真是好啊。”

“都说了不是我妈妈啦!”

“女儿也很可爱呢。话说这么小就到了这种时期了啊...我家那个也是这样呢。”

“呵呵...是呢,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

“喂!别无视我啊!”

“说起来,斯科尔迪高的下任当家是那位月亮公主啊。年纪这么小就当上当家,还要镇得住那么多的‘恶魔鸡’——一定会很辛苦吧。尤其是听说前段时间还被人绑架了,所幸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哎,现在这个世道,你们两个出去旅行也要小心呐。”

“谢谢大叔,我们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会那么一点的魔法和防身术。”

“呼呼,我还听你们说什么【魔女】来着,看来是的确有两手。啊,对,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嘱咐一下你们两个——”

“嗯,大叔您说。”

“那个,别忘了还啊。我想找肯定能找到你的...我也不是有意打扰你们俩的兴致...嗯...就是那个...”

“...知道了知道了——你还真是防不胜防啊,魔女。你怎么当起车夫来了?”

“在那次事件之后,安娜已经彻底消失了,索洛特也给跑掉了。所以我只能继续去寻找其他魔女了——因此可能会和你们同行一段时间呢。”

“哎,你可真是悠哉悠哉啊。你来当这孩子的爸爸怎么样?”

“饶了我吧...小姐——嗯?前面有人招手呢...专用马车应该有标识的?”

马车停在了路边,一位穿着像是旅行者的少女身边。

“小女子是平民,梅尔·普绪赫·沙奇多,希望能搭下车去诺尔。”

“...喂...哪里会有平民连家名都报上来啊...”

“额...”

白老鼠用手扒着窗户对着手足无措的梅尔吐槽道。

“呼——上来吧,女孩子在这种地方一个人走很危险的——而且反正这里还有空位。”

艾克潘妮尔将门拉开,招呼着这位窘迫的少女。

“啊——那——谢谢——”

马车门关闭,一行人再度启程,前往布林特王国的首都诺尔。天色渐晚,巨大的落日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死魂之海里,像是深渊将其吞没一般,为世界带来夜色与那满天的辰星。他们将一切都抛之脑后,远远地离开了斯科尔迪高——

·

“嗯...然后呢?”

“没了,故事就到这里。”

“哈?——”

一个半兽姑娘坐在安息者墓园的大岩石上,对一位花白胡子兜帽斗篷的老者摆出了一种五味杂陈的表情。

“时候不早了,小露卡,你再不回去店里,一会巴贝特又该找过来了——老朽这把骨头可遭不住那小姑娘的折腾。”

“啥呀——你故事没讲完就轰我走——话说,那个什么【食尸鬼之王】是你不是?”

“是不是的你也该回去了,真的,别把巴贝特给招过来啊...”

“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明天继续给我讲故事啊!老胡子!”

“谁是老胡子——哎,这个小姑娘。”

“折腾精走啦?老胡子?——”

“你也别凑热闹了...”

老者一边应付着一具长满苔藓铠甲里的骸骨亡灵的嘲讽,一边穿过碎石小径和藤蔓篱笆,向着安息者墓园那始终充斥着薄雾的深处走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安息者墓园就像以前每一个黄昏一样的寂静。时而浮现的鸟鸣声中,似乎有着女性的吟唱声——

“——”

一副女性的骸骨之上披裹着白色的残破婚纱,像是浮现于白雾之中的幽灵一样,在一座墓碑之前徘徊着哼唱摇篮曲——

“呼呼,已经过去多久了?老朽都将你身上所带的那些怨念灵魂吃完都多久了...你到底还是回到这座墓园里来了...艾克潘妮尔小姐...带着那孩子回到这里来,你所期望的是再次看到她,还是只是这样永恒的安逸?...罢了罢了...对于亡灵来讲,这么久远的事情还跟昨天似的...我早该记住这墓碑上刻的玩意...哎,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应付露卡那小姑娘比较好——那束蓝色的花朵谁放在那里的...渴竭甘露...巴贝特那小姑娘有来过了?——真的是,来看‘姐姐’所以没好意思露面吗...”

那骸骨像是听不到福利斯特的声音一般,一如既往地绕着那座长满苔藓的墓碑轻盈地跳着舞。虽然墓碑之上长满了苔藓,但是正如福利斯特所看到的那样,坟墓的周围似乎刚刚被谁打扫过了。那墓碑之上,镌刻的文字,虽然在旧泽瑞尔的水汽腐蚀之下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够勉强读出来:

——这里安葬着亲爱的女儿,潘妮·麦尔倩·卓菲尔娜——

——以及你的母亲,艾克潘妮尔·卓菲尔娜——

——愿你我在永恒的安眠中得到祥和——

——我可没有食言哦,小老鼠——

——我这一次,会陪在你的身边,直到连我也消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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