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干预,罗尔塔利亚先生-
-我的命运,我的归宿,仅仅是在这现实的底层观望而已-
“希望你能够遵守你的你的诺言,魔女。”
-呵呵...我可不是你,罗尔塔利亚先生-
“...你真的...看到我这样地无视你而就无动于衷?”
-不然呢?...过去的千百年来,我都是这样静静的观望-
-我们,除去奈特维洛特【夜来香】与洛桑姆·莎拉科利娅【柳线菊】之外,都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
-而且,如果你能够接替我们的职责来驱使这些力量的话,我想就连那两位也会欣然接受...更何况...-
“什么...?”
-...你既然已经找到了通往【花园】的钥匙,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拦你?-
“...是吗...明明该是【希望】的你...竟然会变成【绝望】...”
-...从我的诞生之初,也许就注定堕落...-
-或许这是我的幸福...尽管我呆在这里也很幸福-
“幸福难道不该是最为殷切的期望?——”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的创造者没有教过我,【影渊】也没有,这是该由我自己进行判断的吗?——或许吧,她倒是教过我这一点-
-【影渊】吗...这么听起来,那也是一位魔女?-
-不,她是造就魔女的恶魔-
-恶魔?-
-有恶魔才会有魔女-
-我以为你所谓的“恶魔”是那些制造出你并将你完全扭曲的魔导师-
-那也是,罗尔塔利亚先生,还有那些向我许愿的人们——包括你在内-
-你们,在我看来,都是造就我们的恶魔-
-...哦,我觉得我愈发地理解你们了-
-你做不到的,先生,你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我们。毕竟,您就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无法理解-
-...终有一天-
-我想这天不会到来了,先生-
-你在嘲笑我?-
-我仅仅是这样注视着你的行径而已,命运的齿轮由您自己来拨动-
-...是的,我要,将我的命运...不,他们...所有我能够拯救的命运...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
·
温暖而和煦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百灵鸟在枝头唱着欢快的歌谣。在一座端庄而大气的贵族宅邸内的餐厅里,主人一家正在和和美美地享受着丰盛而华丽的早间餐点。数不清的佣人分立于长的夸张的方形餐桌两侧,负责端菜送饭的女仆一个接着一个地以规整到僵硬的姿势将各式珍馐美味搬过来——红色天鹅绒毛织造而成的餐布上绣着金边,大大小小的纯银餐具从这头活生生地摆到了那头还仍旧放不下。如果不是窗户外那东升的太阳,谁会想得到这么大的阵势仅仅是为了吃一顿早饭。
“怎么了吗...潘妮?饭菜不合胃口吗——把今天负责的厨师全都给我叫过来!”
“姐——姐——?姐——姐——!”
“盖特瑠尔少爷...等下...吃饭的时候不要用餐具戳你姐姐的脸——”
一位身着华丽衣裙的年幼少女端坐在一侧的纯特尔斯红杉木座椅上,正被一旁婴儿座椅上的弟弟用沾了牛奶奶油燕麦的银勺子戳着脸蛋。负责看护婴孩的女仆慌慌张张地想要阻止小少爷这有失餐桌礼节的行为,可是又好像是顾虑着什么似的,不敢直接上手将小少爷手里的勺子夺下,只能是一边给茫然的千金不断擦拭着脸蛋,不断苦口婆心地对着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讲点什么的小少爷进行毫无意义的劝谏——小少爷见女仆急成这幅模样,反倒是更提起了“欺负”自己亲生姐姐的性质,牙牙学语式地不停地呼唤着被自己涂了一脸奶油的长姊。
不一会,一大群头上戴着厨师帽的特级厨师匆匆忙忙地从三米见宽的大门里涌了进来,面对着传唤自己的主人站成了一列——为首站出来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光头厨子,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一看就是颇有些资历的老厨师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年轻时也可是斩获布林特王国厨师大赛冠军金杯的人物,一个被布林特的国王赞誉为“国宝”的老料理家。
这样一个就连国王都赞叹不已的人物,此刻却带领着手下的高级厨师们站立在距离餐桌五米远没有铺设地毯的纯木地板上,将手里的厨师帽拧成一团,战战兢兢地听候所侍奉主人的差遣。
当家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像一棵松树般挺立在一旁的老管家。老管家心领神会,立马转身对着厨师长就是一顿疾风暴雨式的呵斥。厨师长一面赔笑,一面肉眼可见的不断淌着豆大的汗珠。
“——阿拉,亲爱的。您实在是太宠爱潘妮了...小女孩子家家的,哪里用得着这样。我看她也只是没有什么胃口,就这样算了吧。厨师长年纪也大了,为难他怪不道德的呢——潘妮,快点把你的那份果汁喝掉然后去上礼法课吧,别让切尔蓝夫人等太久了,她可是布林特是数一数二的礼法老师,同时也是位子爵夫人——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请到这么好的老师,你要懂得珍惜,珍惜——千万别给我们丢了脸。”
“...嗯,那就算了,让厨师长走吧。”
坐在当家身旁,勃颈上披挂着狐裘的艳丽女性一面注视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可爱的举动,一面向着当家提出自己的意见。在得到当家那轻轻的点头后,这女人傲慢地一甩手,厨师长像是看到了活生生的救世主一般地,低头哈腰带领着手底下的伙计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餐厅。
“哈...真是一场无聊的滑稽剧。”
瞥了一眼厨师长那圆滚滚的身子,女性如此嗤笑着评论道。
“妈——妈——”
“哎——宝贝儿子,怎么了吗?和姐姐玩不够有趣吗?”
“粥——难吃——”
“...啊,难吃就不要吃了...妈妈帮你惩罚做粥的人,好不好?”
“——好——”
女主人学着当家的样子,对着老管家示意。老管家同样是心领神会,随即便向着侍奉在一旁的五大三粗的骑士大汉比了个划过脖子的手势。大汉更是心领神会——因为这已经寻常到形成默契了——带着几个富裕出来的“恶魔鸡”便出了门——
“啊...墨尔特。”
当家随即又开了口。
“是...主人。”
“笼子里的狮子今天已经狩过猎了...我说,今天还没有喂后院水池里的裂齿鳄吧?”
“明白,主人。”
老管家招呼了佣人堆里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的,那年轻的仆从又紧接着跑出去给那些“干杂活”的恶魔鸡进一步的指示工作。
坏消息是,艾尔德林的人才,就这样又少了一批人。
好消息是,这每天都发生,所以没什么好令人惋惜的。
“潘妮,你今天早上到底怎么吗?”
尽管几乎满脸都被涂满了奶油,又被慌慌张张的仆人抹的匀匀实实,那位年幼的少女仍旧是一副茫然的状态。她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眼前这熟悉无比同时也陌生无比的世界。
“...爸...爸爸?”
“潘妮...到底怎么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快点吃完饭去上课吧。”
“潘妮——要称呼为父亲大人——真是的,都这么大了还不懂这种基本的礼节。”
“姐——姐——”
老爷的询问,夫人的嘲讽,弟弟的嬉闹一并向着少女夹杂过来,但是少女并没有闲心去理会回荡在餐厅之内的喧闹声。明明都是近在眼前的事物,对于少女来讲却显得格外遥远。
这些...都是什么...
我的父母...和弟弟?
我...有这些...东西吗?
我是...我是...我是谁?
回忆着最初映入眼睛之内的事物,回忆着重获新生后第一眼所见的事物——
那是一双苍老的手,来自于背着阳光而无法看清楚的巨大却佝偻的身影。
那个身影将自己,从被丢弃的肉体堆中拉出来,抚养自己,教育自己,命令自己——最终想要终结自己本应早已终结的性命。
那是我称呼为“鼠母”的人。
我应该是,被称为“白老鼠”的家伙,一只白毛耗子——鼠母手下众多啮齿鼠中其中的一只。
少女的视线避过女仆的手帕聚焦在自己面前摆放的果汁上。
——这杯果汁,被下了剧毒——
自己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可是为什么呢?
喉头变得干渴,然后全身都开始逐渐变得疼痛,最后麻木,伴随着不停地咳血——直到所有的疼痛都汇集到心脏所在的地方——然后在极度的苦痛之中毙命。最终,尸体心脏处的皮肤会浮现出红色的裂纹,像是花朵一般罗织开来的网——
——这是被称之为“玫瑰心脏”的烈性毒药,也是斯科尔迪高家秘传的谋杀方法中最为出名的一个。和其他的毒杀有意掩盖罪行不同,这种毒药就好像是有意进行宣告一般,宣告着斯科尔迪高家处刑的完成。
窗外百灵鸟的叫声又将少女的目光引了过去——从这里可以看到花园的白色大理石亭子,周围栽满了自己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拉姆齐多白玫瑰花。自己依稀听母亲这样讲过,那是母亲故乡的花朵...在距离艾尔德林很远的地方,一个永远无法回去的故乡。每当像是现在的早春时节,这片花园就会像母亲的故乡般开满了这与其他玫瑰截然不同的纯白玫瑰花。在母亲还在的时候,潘妮经常枕着母亲的大腿,在小亭子里听母亲给自己读故事。自己也因此,即便母亲已经不在了,也会每天都到那座小亭子里读书。
——应该是这场早饭之后的下午吧——自己用鲜血将白色的玫瑰染成血红色的那个下午——没有人来——任凭自己如何呜咽都没有人来——向着窗口的仆人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换来的也只有那消失在窗子另一边的身影——
自己...再度端起了这杯充斥着致命毒物却仍旧散发出柑橘清香的饮品。即便是被剧毒玷污,这杯果汁也仍旧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作为一杯上好的饮品,吸引着一切想要将之饮下的囚徒。
少女轻轻地环顾四周,父亲慈祥的注视着自己,“母亲”则是不耐烦地瞥着自己。周围的仆人,虽然半闭着眼睛站的挺直,也在偷偷摸摸地瞧着自己——一旁挥舞着勺子的弟弟,一边用一双纯真而澄澈的双眸同样注视着此刻成为餐厅焦点的长姊,一边天真的朝着自己欢快的笑着。
自己不该喝下这杯饮料,但是,还有什么选择呢?即便这是上天再度给予自己一次机会——又有什么好选择的呢?即便这一次过去,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那纯白色的玫瑰被彻底染成一片赤红之前,永不会停止。这根本就不是上天的仁慈,而是神明对于悲剧的恶趣味罢了。自己只是被裹挟着行进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泥沙罢了,充当一个滑稽剧的配角供人欣赏。
尽管年级尚且幼小,少女已经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
——将“鸠酒”抵到嘴边,潘妮透过窗子似乎看到那纯白色花园里有些什么——
——那小亭子里站立着一个女人,有着漆黑色的眸子和长长的白色秀发——
——噼啪——
伴随着父母和仆人们震惊的表情,潘妮一甩手就将杯子扔到了红地毯上,那充满了毒物的果汁将本就鲜红的地板更加了一层殷色。
“——小姐——你要去哪里?!”
无视掉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仆人和恶魔鸡,少女夺门而出,把端菜的仆人擦倒在地——飞快地向着那片纯白色花园跑过去。
——这是,一个完全崭新的选择——
——这是,之前本应逃避的选择——
——这是,由自己来做出的选择——
“——呼呼——”
抵达了门廊的少女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
“小老鼠...看到我就这么激动吗?”
“大姐姐——才怪嘞!我在里面呆得都快发毛了啊——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啊!你们不是去打鼠母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然后边嚷嚷着边飞扑到了那位双手都是骸骨的女性怀抱里。
“嗯...情况有些复杂,我们等会再细说——菲斯——”
“——是,小姐。”
随即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蜘蛛女仆伸出的手中结满了黑色的织网,将所有能够进入花园的道路全部封锁。追着小姐前来的恶魔鸡们面面相视,不知所措。
“...真硌得慌。”
“嫌硌得慌你倒是别一见面就扑过来啊,小老鼠——或者说,潘妮?你这个名字,根本就是照着我起的吧...”
“——鬼才想要这么个名字嘞,叫我小老鼠就好了吧。”
“——哭出来了哦。”
“哎...”
坐在了亭子里的大理石椅子上,怀抱着白老鼠的艾克潘妮尔用交织上血肉的手为其抚去眼泪。
“这么哭可一点都不淑女啊...尤其是对于大小姐而言。”
“我没有哭...我只是有点激动——哎呀只是再看到你有点激动而已嘛...我...呜...谁是...大小姐啊...我不是...我...呜呜...咳咳...”
“——想哭就都哭出来吧。”
“——”
一片洁白的庭院里,同样如月光般的玫瑰花瓣随风起舞着。
·
-我这样算不算是擅离职守啊-
-本来【影渊】所授予的任务...是看护并引导对应的力量-
-...无所谓了-
-如果这样能够使整件事情变得更有趣一些-
-【影渊】反而会更高兴的吧-
-罗尔塔利亚先生,您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成功了呢-
-哈,在某种意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