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居然是夫妻!?”

入夜,幾人圍坐在火堆旁,就着白天的比試聊了起來。

雖然就他們間的互動看來,兩人應該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但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劇團二人組似乎對着一話題非常感興趣:“二位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因為什麼走到一起的?結婚幾年了?有沒有小孩?”一連串的問題蹦出來,此時的他們更像是剛剛碰到新鄰居的中年婦女。

芙蕾雅一臉苦笑,但泉季(包紮完成)的嘴角則掛起了微微的弧度——當然,比起白天那種猙獰模樣,這次稍微像笑容一點。

“可以說嗎?”泉季在徵詢芙蕾雅的意思。

“簡單說一下吧。不然他們似乎不會放過我們的。”這回連芙蕾雅的苦笑都變得溫和起來。

“那,”眼鏡男抓出了紙筆,“請從二位第一次見面開始吧!”

以下是眼鏡男從那一晚了解到的,關於一位傳奇與被拋棄者的相遇,他想以此作為嶄新的劇本但因為被故事的提供者拒絕將其公開,故事停留在了紙稿階段。(由於記錄者稍顯誇張的敘事,真實情況肯定會有所出入)

泉季被趕出家門的兩年間,為了生存,他做過很多危險的工作:打手、保鏢、搶劫、暗殺……憑藉泉家的特訓結果,他能夠完成許多普通人難以做到的任務,但也因為被泉家驅逐的背景,他也經常被惡徒盯上。

於是,就在那一天,就在那一刻,他被十幾個賊人所包圍。

當然,他不會毫無抵抗,也當然,寡不能敵眾——至少當時不行。泉季受了重傷,彷彿隨時都要死掉,更危急的是,其中一個賊人已經把染血的長刀舉到了頭頂,下一擊就是他的死期。

然後,映入眼帘的是,如同真正黃金一般的長發,賊人掉下來的頭顱,與染血的細劍。

就在那一刻,兩人第一次相遇了。那一年,他

(鏡:哦對了,那一年二位分別是多少歲?

季:你問這個幹嘛。

鏡:說一下,說一下。

季:十六。

芙蕾雅只是微笑,但表情里透出不要隨便刺探年齡的意味)

那一年,他十六歲,她也十六歲。那時的芙蕾雅早已有了“女武神”的稱號,而泉季只是一個被驅逐出來、只能藏在暗處的底層人。但他仍然想要奪回自己失去的東西。

“請讓我變得像你一樣強!”少年向著少女懇求。

少女一開始卻滿臉的困擾:“為什麼?”

“我有不得不奪回的東西。”

少女答應了少年的請求。

……

“然後呢?”

“然後就是芙蕾雅陪着我修行,我們兩個日久生情,然後就結婚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沒有什麼跌宕起伏的東西?”

泉季搖了搖頭。

倒是老將軍湊了過來:“你想要聽跌宕起伏的,老夫這裡有的是。就說……”

“下次吧。”眼鏡男一臉微笑地拒絕了。“不過,我倒是對泉季為什麼被趕出泉家這件事有不小的興趣。”他看向此時正在與希摩對談的泉家兄弟。輕輕走了過去。

“二位在聊什麼?”

泉家老大一臉像是被打擾的表情。

希摩看見眼鏡男,倒是顯得很高興:“來得正好,呃……”

“叫我三鏡就好。”

“有趣的名字,三鏡兄也是以魔法為主吧?我們剛剛還在聊今天的比試。”

“這跟用魔法的我們有啥關係。”

“關係大了去了。”希摩倒是很認真,“我問你,如果跟泉季比賽的不是昆兄,是你我,第一個突進你能擋下來?”

“能。”

“第二個呢?”

“……能。不過會有點勉強吧。”

“最後一個呢?”

“很大概率不能吧”

“就是這個啊。以速度見長的人對我們來說真的挺麻煩。”

“是嗎?”泉昆倒是不太相信,“如果你們用持久型的屏障不是可以全方位擋住嗎?”

“當然能擋住,但是能擋多久?”

“而且維持屏障的話,攻擊就很很困難了。加上對付這種人只能使用大範圍的攻擊,兩者的消耗都不小啊。”

“那樣的話,把屏障加上反擊能力行不行?”泉昆提了給建議。

“這個辦法倒是不錯。不過這個機能如何設置出來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對話很快又倒向了魔法的研究上,完全把泉昆拋在了一旁。

他嘆了口氣,拉了一下一旁坐着完全沒說過話的老二。

“我們過另一邊看看。”

“不過,”聽着不停從嘴裡冒出專業術語,甚至已經開始實踐的兩人,他又扯起了白天出現多次的自信笑容,“這個隊伍可真是人才濟濟。”

“哥?”

“這個可以說是達成我們的目標最佳的跳板了,仲。”但他又顯得有些陰霾,“如果那個亡魂不再找我們麻煩的話。”

夜長夢多,大家只是閑聊了一段時間,便早早睡去,留下守夜的希摩一人。

夜深,唯一的光源——那對篝火正在緩緩走向熄滅。而唯一清醒着的希摩正在慢慢玩弄着那撮僅剩的纖細火苗。那無形的發光物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活生生的舞者一樣扭動,躍起,旋轉,然後從一簇散開成兩簇、四、六……最後又合成一簇。

但無論如何舞動,似乎也無法取悅銀髮少年。比白天坐在舞台上時,他現在要更加的面無表情。

有人走過來。

“老人不應該多休息一下嗎?”希摩似乎嘗試着找回白天的生氣,但也許是他自己也有些困了,反而顯得很生硬。

“你在這邊玩火,老夫這邊忽冷忽熱的,可不好睡呀。”老將軍緩緩坐下。

“就你事多。”希摩乾笑了幾下,停止了玩火。火苗又逐漸開始吞食起殘餘的薪柴,緩緩旺盛起來。

他把頭稍稍偏到剛剛好看得到老將軍臉的程度,擺出一副“你要說什麼”的表情。

“怎麼,你覺得老夫要說什麼嗎?”老將軍倒是一臉淡笑。

“那我先說?”

有什麼人起身的悉悉索索聲響起。兩人看向背後,黑夜裡隱隱閃出眼鏡反射出來的火光,而後消失不見。

談話繼續。

“你先請。老夫感覺,你要說的話不少。”

“人外有人。”希摩說了第一句話。

“嗯。”但隨即老將軍又發出了疑惑的“嗯?”

“老夫還以為你會先說別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先聽我講完。”

“那你說。”

“本來擂台這事就已經在我們的意料之外了對吧?”

“老夫倒是猜得出來個大概。”

“不過你賭輸了吧?”希摩一臉嘲笑。

“是嗎?老夫不記得了。”

希摩翻了個白眼:“但就算那樣,也還在可控範圍內,畢竟雖然聲勢有些浩大,但選出幾個人來去“屠龍”是計劃之中的事情。但是原本我們設想裡面能跟我們統一水平的人大概也就一到兩個對吧?”

“我數數……一,二,三,四,五……”

“您是在嗆我嗎?”

老年人特有的、渾濁而低沉的笑聲蓋過了深夜特有的森林背景音。

希摩翻了第二個白眼。

“八個人,”他接入重點,“優秀的八個人,無論他們的目的由多麼不同,只要走在同一條路上,就總是會互相妨礙。而且誰能保證他們中每一個人的目的都跟我們不同呢?”

“那要不要先去掉幾個人?”

“……雖然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但可行性呢?”

老人又乾乾笑了幾聲。“我倒覺得你應該知道。”

銀髮少年眉頭一皺,交織着懷疑與困惑的神情。他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的那一刻——

火焰,毫無預兆地出現,並以令人難以反映的速度包圍住這個小小的營地。

“希摩!”不知何時歸來的三鏡看着老少兩人,用魔法發出了尖銳的蜂鳴聲,把其餘的人叫醒。

雖然已經是最快的速度起身,但等到所有人拿起武器的時候,火焰已經完全包圍他們並蓋住了十幾米的高度。

“發生了什麼!”泉昆問向守夜的人。

“我哪知道!”希摩畫出之前都沒有見過的複雜圖形,然後圖形像雪花一般,從邊緣“生長”出與原本的邊緣圖形相似的分叉。

“分形?”三鏡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

“之後再跟你講講課吧,”他用目光指了指存在感激增的某處,“那個。”

從火焰的外部緩緩傳來地面的震動。越來越近,越來越明顯,最終震源撕裂火牆,現出其巨大的體型。

火焰將它那灰色的修長身體照成了熔鐵,背後的翅膀輕輕張開,既像是剛剛落地,又像是即將起飛。四肢粗壯而有力,爪子卻隱藏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柜子一般大的頭顱上鑲嵌的是兩顆金黃色的發光眼球。

他們本來的最終目標,就這麼出現在了這裡。

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