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是仍有將軍風範的老人,身旁則是銀髮的少年,然後以泉家老大和老二、紅玲、眼鏡男、曾經被稱作“女武神”的女性、最後則是那個滿臉刀疤的泉家人。八個人,八匹馬,載着各自不同的裝備,奔出了王都。在他們身後,歡呼聲漸漸變得模糊,最後完全消失在了森林特有的背景聲中。

從王都出來的大半時間,整個隊伍都是一股死沉沉的氛圍。看起來似乎眾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眼鏡男拍了拍馬,與紅玲並肩而行,在她悄悄說道:“這也太難受了。”

紅玲也皺了皺柳眉:“雖然這也不太像樣子,但畢竟還沒出發就看到傷殘的確有些壞氣氛。”

“我原本想的應該是,大家都豪邁地騎着白馬,有說有笑地走在大路上……”然而八匹馬裡面只有唯一的一匹白馬,在銀髮少年的胯下。順便一提,由前到后每人的馬匹分別是黑、白、褐色、黑、兩匹棗紅、褐色、灰色這樣的排列。

“笑談渴飲惡龍血?”

“對對對。”眼鏡男露出笑容。

“那是你自己寫的劇本!”雖然是這麼說,但紅玲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二位聊得很開心啊。”“女武神”也上前與二人並排騎行起來。她那不輸紅玲的容貌與紮成馬尾的修長金髮,與紅玲一站在一起,彷彿成為了這裡的焦點。

“啊,”眼鏡男那藏在玻璃片後面的小眼睛好似傳出了特別的熱情。“雖然礙於當時的情況沒能說出來,但能看見活着的傳說可真是我的榮幸。”他行了一禮。

“‘活着的傳說‘什麼的……那也只是十年前的事情,要論知名度,那時候的’行龍家‘不就已經是整個王國第一的劇團了嗎?”與極具威嚴的稱號相反,她似乎是一個有些容易羞澀的女性。“還有,’女武神‘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你們叫我芙蕾雅就好。“

“這是你的真名嗎?“連銀髮的少年都加入了談話中。”您的傳說可是在我孩童時期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國家了“銀髮少年一副見到了夢寐以求的大人物一般的崇拜樣子。但在場每一個人都還記得那個被油潑的主持人不時用着同樣的目光看着少年。

“應該說是另一種外號吧。而且,我現在還沒有三十歲呢。“

“在場的八人,除了那個糟老頭,年紀都不大吧?“銀髮少年輕笑。”那各位可以叫我希摩。畢竟我是這裡最年輕的一個,叫我希摩小弟也行。“

“老夫,“走在最前面的大將軍,慢悠悠地開了口。”也才五十八。“

“您這可都有我們兩三個人的歲數了。“

眾人鬨笑。

只有泉家的三兄弟一句話都不說,默默地騎着馬。行在最後的那人兩眼微眯,死死盯着那七人七馬。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泉家這一代除了兩兄弟以外還有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話題用盡了,希摩開始把話頭轉向一直沉默着的泉家兄弟三人,尤其是滿臉刀疤的那位。

其餘四人也將目光倒向隊尾,其中所含的感情卻各不相同。

他把頭稍稍側偏,嘴角翹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其實啊,”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而怪異:“我很早就被泉家趕出來了。”

“哦?難道你有犯了什麼大錯?”此話激起了眼鏡男的好奇心。

“與其說是我犯了什麼大錯,不如說應該是我‘被’犯下了什麼大錯,你說是吧,大哥?”他扭曲地翹起嘴角,臉上的刀疤也跟着蠕動起來。

“季!”出乎意料的是,是芙蕾雅退到了刀疤臉的身旁,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並喊出了他的名字。

“沒關係的。正巧可以在今天把一些陳年往事解決一下,免得之後的時間連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這已經是十年多前的事了,你還要計較這些嗎?”泉家的老大語調平淡。

“這才十多年而已,要忘掉至少也得等到老年痴呆吧?”泉季自顧自停下了馬。“我可挺想看看我走的這十多年你們有沒有好好利用我留下的東西。”

“哥?”泉家老二看了看老大,想確認他的決定。泉家兄弟總是兩人結伴而出,其中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老二為人過於老實笨拙,大多數決定都要由老大做出,這一事實已經是全國人都有所了解的地步了。

當然,以實力來說,泉家兩兄弟並不是有很大的實力差距。

“當然,當然可以。”泉家老大倒是很爽快,“不過,只有我們幾個似乎不太好玩。雖然前幾天擂台的時候我們商量過不再比試,但是我覺得這麼大的隊伍總要有一個領導者才對。”

“你想在這裡用勝負決定這個嗎?”

“不好嗎?實力為尊在哪裡都是管用的。”泉家老大倒是一臉自信的樣子,同時目光環視向其餘的幾人。

“我們只是兩個扮戲的,領導各位大人什麼的想都不敢想。”“行龍家”的二人組率先表態。

“老夫早就從這些麻煩事裡面退下來了。”

銀髮少年似乎有些猶豫,但在用考量的目光看了看火藥味濃郁的兩人之後,也兩手一攤,選擇不參與其中。芙蕾雅只是一臉擔憂地看着泉季,也不說話。

“那看來就我們四個咯?”

“準確的說,只有我們兩個。”

“那?”泉家老大從馬上取下兩柄長刀。而老四則握着纖細的刺劍。“老將軍您來發個信號吧。”

兩人走到了大路邊的空地,相對而站,擺起了便於起手的架勢。

看見二人已經準備好了,老將軍清了清嗓子:“希望二位能夠點到即止,開始!”

但與老將軍所言完全不同,老四一開始便起的殺招。

超出每一個人預料的高速突刺,把將近十米的距離在一眨眼的時間裡面去掉,如箭一般殺向泉家老大的心房。雙刀雖然很快反應過來,把第一擊架到了側邊,但緊隨而來的第二擊、第三、四……高頻的突刺在旁人看來甚至不能見到刺劍本身的樣子。極高的攻擊頻率也讓老大應接不暇,必須得同時將雙刀用於架開攻擊中才能免於受傷。但這樣被動的防禦使得他也被逼得步步後退。

原本他也是偏速度型的能手,兩把刀同時用於進攻時敵人根本難以採取進攻,但沒想到平常的戰法反而被應用在了自己身上。

一攻一守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很久,老大在對方進攻節奏開始稍稍下降時掙脫出來,往後拉開了一段距離。

雙手有些發麻。在擁有極高速度的同時,力量也沒有太大的差距……

老大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把雙刀收到背後,站成弓步,身體壓低到了一個很低的角度。

老四也改變了姿態,後撤一步,將刺劍架在胸口,劍尖直指老大,宛如拉弓一般。

兩人同時動了起來。

更甚於第一擊的高速突刺,在比先前更短的距離里發出,但雙刀的速度也不慢,並且精準地卡住了襲來的刺劍,如同兩條毒蛇一般反絞過去。

“看不清,你看得清嗎?”眼鏡男推了一下他的小眼鏡,問向一旁習武為主的紅玲。

“大概可以。”她也是一臉凝重。“但是看得清和接得到並不是一回事。”

眼鏡男呼了口氣:“單論實力,我們可能是八人裡面最弱的兩個也說不定。”

“那如果到時候事情敗露……”

“不會的。”眼鏡男笑了笑,“不會的。”

場上的戰鬥進入了白熱化,奪回主動權的老大開始運用雙刀攻守靈活的優勢,在防守一次之後立即用另一把刀展開進攻;而另一邊的刺劍也改變了單一的突刺,劈、砍、撩、挑,攻擊手段開始變得多樣化起來。

兩人也開始出在四肢上不斷出現細小的傷口,戰鬥節奏因此放緩下來。

但看得出來,因為速度上的優勢,泉季的受傷程度明顯比對手要小。

兩人第三次分開。

“要決勝負了。”老將軍看着空地上的兩人,開始吩咐起來:“做好準備,可別讓第一天就有人死掉了。”

希摩抬起了雙手。眼鏡男也取出了掛在腰間的一根魔杖。

但最後的一手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兩人甚至連架勢都沒有擺起,他們的意圖在這一刻重合:最後的一招要抓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出手。

泉季向後一個空翻,把將他們兩人推開的力量卸掉,然後奮力一踏,發出了最後的一記突刺。比起前兩招蓄力而發的突刺,這突發的一擊甚至還要更快。

而老大則是反而站穩根基,將雙刀交叉,擺出類似剪刀的架勢。

完全捨棄防禦,一心將身體化為阻力最小的狀態,近乎飛行一般的射出,連音速都似乎要超越的刺劍——

對抗

毫無進攻打算,只以接住並且反擊為前提,意圖抓住音速的雙刀。

而此時,場外幾乎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

二者必有一敗,而這一敗,可能就是你死我亡。

“叮”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但與其他人所想都不同的是,場上出現了第三人。

修長的細劍,精準地卡在了即將進入喉嚨的刺劍與差點切斷脖頸的雙刀。

“芙蕾——!”泉季雖然驚訝與她的插手,但似乎更多的是憤怒。

其他人卻露出了各異的表情。

“可怕。”眼鏡男推了推因為冷汗而滑下來的眼鏡。“數十米的距離,連一眨眼都沒有的時間,她能夠衝過去,看穿兩人的進攻,完美地同時擋下……不愧是名遍全國的傳奇存在……”

“這種程度,老夫年輕的時候還是可以做到的。”老將軍摸了摸鬍子。

“那現在呢?”銀髮少年嗤笑,但目光卻仍在關注空地上的三人——準確的說,是看着那時不時輕輕晃動着的金黃色馬尾。

“再怎麼說,眼睛也開始老化了哦……”老將軍倒是對他的嘲笑毫不在意,理所當然地說著事實。“不過,這樣就可以確定了吧,我們八人裡面的領導者?”

“的確。”

“毫無異議。”

“至少‘最強’是確定了呢。”

空地上,表情慍怒,不停責罵著泉季,但又細心地包紮着傷口的芙蕾雅似乎並沒有聽見其他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