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並不想說,可是學生會本次的活動進行的非常不順利。
最早還在策劃的時候,我們定下的兩個能與之合力進行活動的學校,目前的態度都顯得很微妙。
我無數次的提到過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或許學生會在很多事務上擁有相當大的自治權,但這並不代表動輒扯上全校的大型活動也能夠獨立自主的選擇如何去做。
“明明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啊……”
不同於當初舉辦運動會時體育部所遺留下來的問題,現在堆積在我桌面上的這些文件所昭示的麻煩,感覺讓其難度攀升到了另一個次元的高度。
最大的原因是——不可控。
我們根本無法控制“校方”和他校的學生會團體。
悲觀的來講我們自己也同樣包括在內。
連詳細的活動流程都還沒有進行確切的商討,渡橋高中的校方聽到諸如“校慶”、“聯合活動”的字眼態度就顯得異常抗拒。
“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別說三校聯合的大型活動了。恐怕剩下兩所學校的活動進程都難以為繼。”
之前在會談里表現出相當喜人合作意向的水廠高中,也因為學校的原因現在雙方的活動進程被拖延的很嚴重。
“一大早請老老實實的去自己的班上早自習,而不是呆在學生會扭成一副能擰出汁來的苦瓜臉。”
專心於思考之中的我絲毫沒有察覺到田若開門的聲音。
不想對話的我趴下去把腦袋轉向一旁,田若卻並不打算就此罷休。
“冷依陽,裝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又不是上戰場上的逃兵。在遊戲的勝負分出之前裝死可是最無用的昏招了。”
“我覺得被睡夢羅漢拳打死的人,說這種話沒有說服力到了極點。”
我翻着白眼用很無語的語氣提起田若那丟人的往事。
田若雖然被我噁心的黑了臉,不過我們的立場沒有任何本質上的轉換。
“為什麼到了我的事情上,你們就各種大道理正論齊聚一堂?你們擱我身上開滿漢全席呢?”
“沒有沒有,滿漢全席有整整108道,我們能在你身上說的道理最多不超過十幾二十道……冷依陽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今天書包裡帶了刀沒,好能捅死你……”
田若扶着額頭鄙視我的同時嘴裡哼哼着,這人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渡橋高中現在從明面上看起來已經沒什麼希望了,那麼暗面呢?”
“一個奉勸我不要在清早到處亂跑的人,怎麼反而在學生會跟我討論起正事來了?”
“冷依陽……”
“又怎麼了?”
“讓我借用一句女生團體對你說過的話吧。”
“啥?”
“男生這麼斤斤計較是會被人討厭的。”
“這話從你口裡說出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啊!”
玩笑過後,我從文件堆里找出了與渡橋高中學生會以及校方的會議溝通記錄。
田若收斂起玩笑的態度,仔細的閱讀着會議記錄。
讀完了這份會議記錄后,田若遺憾的嘆了口氣。帶着無奈把翻閱完畢的文件放在一邊。
“看樣子,渡橋高中是真的沒什麼希望了。暫且不論從頭至尾只有反對態度的校方,就連他們的學生會裡除了這個叫薛晨的以外,在表決上竟然會以7比1的票型決定不參與我們學校的聯合活動。”
雖然是已然無法改變的決定,但當結果被別人再次清楚的宣讀一遍時,心情還是會不自覺的低落不少。
“那另一所合作的學校水廠高中呢?你把路峰雲派過去得到的結果不是挺好的么?”
衛清從打開的大門外很自然的就融入到了我們的對話之中。
這倆多半是形影不離的狀態我也習慣了。
“我只能明確的告訴你現在的實際情況……水廠高中這事黃了的可能性相當大。他們校方的態度跟渡橋高中一樣,十分不想參與這樣的大型活動。原因想必你們應該也很清楚。”
“容我想想……理由大概是‘明年你們都要高三了!馬上快要期末了!盡量別把精力放在與學習無關的事情上?’”
難以想象只有一張冰箱臉的衛清竟然能做出如此繪聲繪影的表演。這個人原來是有表情的啊?我還以為是個理科三無呢……
“bingo,答對了。”
我對衛清的猜測予以肯定,衛清隨即側過頭去詢問田若。
“田若,這兩所高中我記得進入學生會的條件跟我們學校不一樣吧。至少人員的基本條件要有個‘品學兼優’吧?”
“對的,跟我們學校這種不知道會讓從哪裡來的小人給鑽了空子不一樣,兩所學校的學生會成員對成績方面都是有苛刻要求的。所以我認為兩所學校的校方只是借了一個託辭好讓我們跟他們自己學校的學生放棄這事。真正名列前茅的學生早都掌握了一定學習方法,不可能因為單純參加課外活動導致自己的成績大幅度的出現退步。”
“說話就說話!你們兩個別故意盯着我這邊看啊!啊啊!作為學生會長全科紅燈真是對不起了!”
我哀嚎着面對這倆人不留情面的譏諷,但是看來他們還不打算放過我。
“你不是還有語文科目作為遮羞布勉強蓋住你的自尊嗎?”
田若似乎是為了顧及我的面子給了一個台階下。
“只有一科及格跟全科不及格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了……”
可惜的是這個台階坑坑窪窪,反而讓我摔倒並絕贊的造成了二次傷害。
衛清翻着白眼口裡嚷嚷着“這傢伙是真的麻煩”的無用抱怨。
你和田若到底是死黨啊……思維有夠接近的。
衛清抱怨完了自家的學生會長(我)之後,目睹着眼前的情況,轉頭先看看田若又看看我。
他的臉上凝重的五官透露出寒霜似的冷峻,而我和衛清則是瀰漫著昏沉如濃霧般的愁容。
“如果事情照這樣發展下去,冷依陽你有想過接下來學生會也就是我們自己應該怎麼辦嗎?”
“衛清別這樣,夾在這個形勢下最難以做出決斷的就是會長了……”
“一味的逃避是沒有用的,冷依陽你必須想清楚。如果到了最後另外兩所學校官方宣稱絕對不會參與同我們相關的所有活動,到了那時你打算怎麼做?”
我有些發愣的望着衛清,我並沒有想過。
我並沒有想過要在今天這種一切還未塵埃落定的時間點上就要謀划起註定失敗后的對策。
覺悟其實我早就有了,我所缺少的是保護覺悟的意志。
為此,我堅定了自己的覺悟,帶着不會後悔的語氣宣言到。
“即使到了最後兩所學校都放棄了與我們學校的聯合活動,僅憑我們自己也要做成一個如同校慶般熱鬧非凡的大型活動。”
衛清跟田若苦惱的相視一笑,兩人同樣也下定了決心。
“喏,衛清他這樣說了。”
“行吧,雖然會長是個傻子這點我心裡早就有數。逼着他把這話真說出來的時候,我也時常會反思自己當初是不是跟錯了人……”
“不是,都到這個份上了。你們能不能別潑我冷水了?”
衛清跟田若不約而同的搖搖頭,在搖頭的動作中夾帶的微笑簡直是為了展示他們倆親密無間的默契度一樣。
知道是100了,別秀了兩位。
“必須要先把冷水給你潑徹底了。只有你是在冷靜的狀態下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和田若才能知道你是帶着腦子在拚命而不是熱昏了頭腦在和校方死磕。”
“對的對的,就算犧牲也不能白白上去犧牲啊。死也要死得明白啊。”
“我們是在說這麼可怕的議題嗎?”
我無語地看向他們兩人。
田若跟衛清面面相覷,反問的態度躍然於臉上。
“你以為呢?”
“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啊!怎麼活動失敗了的話搞得好像我要犯什麼足以退學那樣的大過啊!”
“不行啊,這貨的覺悟看來還不夠。立刻回爐重造!”
“我算算,你畢竟是肉身就把當年大聖煉體的時間除以個7吧。”
“別除以7了,你除以700我也受不了……說起來那這事兒誰去告訴其他的學生會成員?”
“為什麼還要特意告訴他們?”
田若疑惑地拿着手機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冥冥之中大概知道他幹了什麼。
“田若你不會已經把我的決斷告訴學生會的其他人了吧。”
“你怎麼知道?神了,會長你第一次猜到了我的舉動還是剛剛才幹完的。”
田若把他的手機屏幕展示給我看,意思是我都發完了,你問的也太晚了。
雖說省去了跟其他人解釋的功夫,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事後瑤雪跟唐小要不會來跟我“語重心長”的理論一番。
嘛,到時候能逃就逃吧。聊天框里瑤雪跟小要充滿善意的微笑表情似乎在對我反覆的強調着這一點……
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怎麼連小要都成了這個樣子?
那孩子不是天使么……唉……
如果可以的話大冬天開着暖風機縮在卧室里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不過這樣子的生活還離我甚遠,估計得到了頭髮花白的時候才能安坐在搖椅上沉靜的入睡。
為此我還要等待很長的一段時間吧。
去年學生會聖誕活動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清楚的表現出了“我不喜歡寒冷天氣”的堅決態度。
雖然我的反對是徒勞的,但是我有效的傳達了自己討厭寒冷的明確聲明。
對於田若和衛清他們直接把我們三個的談話內容無間斷的轉發到QQ群這件事,我後來想了想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乾脆就任由他們吧……
可很奇特的是在這兩天小要跟瑤雪都沒有主動來找我聊天的跡象。
不過我心裡明白得很,離“審判”的日子已經無限接近了……
重新說回學生會活動的事情。
打算聯合進行活動的兩所學校——渡橋高中跟水廠高中皆因為不同的原因對我們表示這次的合作只能作罷。
這麼一個長句其實要說的也就是拒絕合作四個字。
就和在學生會田若逼迫我所下的決心一樣,我們只能也只有靠自己了。
今年大幅降溫的寒流來得比往年要快,12月未到的時下,寒風刺骨的冰冷已讓人難以忍受。
而在這樣的寒風下校門口有着陌生的一男一女,在我出校的時候和氣地攔住了我。
讓我不禁思考他們兩個人在這個刺骨的寒風裡究竟呆了多久?
禮貌性的打過招呼之後他們表明了來意和身份。
來者是渡橋高中明年內定的學生會長——薛晨。
以及水廠高中的學生會長——菱露。
“冷依陽同學,介意佔用你一點時間么?”
之前就聽峰雲那小子說過水廠高中的學生會長是個颯爽帥氣的女孩子。明明我是做出答覆的一方,為什麼主動權我會覺得全在她手裡啊?
“沒事的,你們有事直說就好。”
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扔下兩個在大冷天等你不知道多久的人?
菱露得到了我的答覆臉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了稍許,可緊接着就對我拋出了一個摸不着頭腦的問題。
“你還好嗎?”
“啊?”
她關切的樣子好像我是什麼必須住院的重症患者一樣,我想即使我真要得個什麼重病,那也得是精神病才對。
至於發愣這種動作是正常的吧?我完全不知道菱露她在說哪一件事。
“不好意思……你具體是指?”
“她具體是指……在失去了我們兩所學校的合作后,你會不會很受打擊。”菱露彷彿是為了這句話做上注釋似的在一旁連連點頭。
很奇怪,比男生更瀟洒的菱露竟然會在薛晨的面前顯得更像是一個女生。
他們其實是那種關係?我該不會在無形之間被秀了吧……
“唉……打擊嗎?說句心裡話打擊什麼的倒也談不上,因為來不及喪氣啊。”
“來不及?難道說你們還要繼續這場活動,即使只剩下你們自己也要做?”
面對薛晨充滿質疑的迫切追問,我也只能對他苦笑地撓了撓臉。
“就我們學生會的獨斷而言,我們是這麼打算的。”
“你們實在是傻的可以!難道真的以為學生團體可以對抗學校?真要這麼簡單你現在面對的就不會是孤立無援的情況了!”
薛晨莫名的情緒激動,整張臉都擰在了一起……旁邊的菱露嚇得連話都插不上一句。
氣氛太沉重了……
然而最能調節場面氣氛的人現在已經不在我的身邊了。
我知道她已經在離我很遠的位置了,所以這種情況下的對話我必須一個人完成。
依靠什麼的,已經做不到了。
“薛晨同學,我覺得其實你不用這麼生氣吧?渡橋高中跟水廠高中已經把回復確切的傳遞給了我們。豐仁高中學生會將依靠自己尋找能夠促成活動開展的手段,這是原本就如此的事情。”
在長久的對話之後,菱露終於找到了絕佳的切入點。
“冷依陽同學,薛晨說了這麼多,他想要表達的其實只有一件事。”
菱露用柔情的目光將薛晨包裹,未曾想到的是薛晨想要告訴我的是……
“他覺得很對不起你,因為不止是薛晨,水廠高中的學生會也想為這次的活動盡上一份力。可是我們……”
菱露欲言又止,似乎很難啟齒接下來的話語。
看到別人無懼困難而自己卻選擇在困難前退步的現實。沉默到無法開口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薛晨看到她這幅為難的樣子很自然的接過了話柄。
“嘛……我就是這個意思。”
薛晨的話很簡短,卻無比坦誠。
就這一點我覺得比我好多了,因為我認為自己是個在應當坦誠的時候也總是在拚命逞強的人。
這樣遲早會迎來現實的反噬。
再往後雙方都沒有什麼能夠繼續話題的地方了,薛晨懷着不甘的神情在菱露的陪伴下與我告別。
“冷依陽同學,雖然我們都幫不上忙了……但是請加油!”
他們異口同聲的為我表達了真誠的祝願。
薛晨咬着嘴唇如同整個人被絞着一般,菱露則是眼眶不起眼的偷着變紅了,盡量低着頭不想讓我看到她的眼睛。
總覺得還是被秀到了,躲不開啊……呵呵。
“不會有多大的事情,你們倆放心吧。最差的結果無非也就是活動停止舉辦,那樣也好。想必豐仁高中學生會長大多科目紅燈琳琅滿目的傳言已經沒啥人不知道了。剛好藉此機會……”
只是一閃而過,我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熟悉的人。
“剛好藉此機會,我就激流勇退了。再不好好學習怕是大學都沒得讀了。安啦,你們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
好像這樣拚命的調節着的氣氛,我就能感覺到是不是自己也能向你身邊更加的靠近一點。
總歸是讓這倆人走了,這到底是個什麼事啊。哪有自己煩惱的事情還能成為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人一起煩惱共情的說法啊。
沒遇到過這種事情的我除了拚命去安慰對方“好好好”、“一定會沒事”之類的官方常規用語,是在想不到還能有什麼更為妥善的法子。
回頭前往停靠自行車的地方,打算就這樣帶着收到鼓勵的心情回家。怎麼說也是來自他人的鼓勵,這種時候就不要彆扭了好好的收下對方的心情就好了。
即便依舊找不到什麼有效的辦法,能帶着好心情回去終歸是不錯的。
往小了說,至少今夜的睡眠或許能安心一點。
當有女孩子在遮雨棚出現時,尤其還是在我的車旁出現時。我所浮現的情感不是心動,而是困惑。
我從未妄想過在自行車的遮雨棚下能有什麼浪漫邂逅,情歌里經常傳唱的地點無非是屋檐下或者車站。
“你居然知道我的車是哪一輛?太可怕了吧……”
“拜託,車子這種具有明顯顏色以及外觀特點的東西。不是隨便看上兩眼就能記住的嗎?”
瑤雪抱着胳膊,如同在陳述着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可如她這般耀眼的存在,無論到哪兒都不可能和稀鬆平常這個概念聯繫到一起。
我一貫的在她面前無法反駁,說起來我有對瑤雪反抗的經歷么?
總覺得以前就沒有,那以後也更難有了……
“你剛才在校門口跟那兩個人說些什麼呢?”
“這麼說,果然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就是你啊……”
“看到你在和他們聊天,那個男生一臉嚴肅,女孩子都快哭出來了。想也知道絕對不是什麼方便插入對話的時機吧?這點察言觀色的本領我還是有的。”
“也就這一點了。”
“我今天不是來鬥嘴的。”
“隨便開個玩笑,我知道。”
瑤雪的表情在暗示我接着剛才與薛晨菱露的對話內容擴展下去。
“渡橋高中跟水廠高中的學生會長,他們覺得聯合活動幫不上忙挺對不起我們的。”
“難以想象你在其他人的眼裡都開始產生偶像屬性了……真可怕。”
“你到底是來吵架還是真有事要來找我聊?我感覺你還是來鬥嘴的。”
“姑且還是有事情要和你討論一下,方便推着車子跟我走一段路嗎?”
“隨便。”
我跟瑤雪所住的地方以校門當做起點計算完全是兩個方向,所以從認識她開始沒有一次我是和她一起回家的。
除了關係好到寧願繞遠路也要把瑤雪安全“送”到家的小要以外,我們其他人根本沒有這種契機能和瑤雪一起回家。
這也算是中了頭彩吧。雖然這個彩票號碼我寧願抹掉,話說能不能用塗改液改寫一個?
“群里,田若發的東西我已經看過了,你還是打算要繼續聖誕活動嗎?”
瑤雪並沒有轉過臉,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語氣。若不是我跟她的距離足夠近,我不會知道她是在和我說話。
“嗯,繼續。只剩下我們自己也一樣。”我給出了堅定的答覆。
瑤雪目視遠方若有所思。隨後把目光重新聚集到我身上。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怎麼了啊?你們無論是誰都這麼擔心?這件事情最多也就是失敗,我們又不會蒙受什麼損失。學生會也不會被解散啊?你們弄得我都有點搞不明白了,大家到底是在擔心什麼啊?”
瑤雪沒有回答我反問出的一系列問題,她的身影站在原地不再移動。
她的視線總算是落到了我的臉上,這是今天我們之間的第一次對視。
那副寶石般的瞳孔依然保持着凜然的美麗,可此刻環繞其中的是濃濃的不安。
透過她眼睛散發的不安濃稠到令我恍然失神,彷彿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一樣……
“冷依陽,我問的不是活動的成功與否。我想問的是,你準備好了嗎?”
“所以說……我不明白你問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地方嗎?”
瑤雪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她絕不是一個愛打啞謎的人,凡事直接解決絕不拖沓都能算是她的信條了。
可這樣的人卻在用遮遮掩掩的說話方式,似乎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個連我都無法理解的答案。
“我換個方式提問吧……即使再次被罷免學生會長,你也要一意孤行的繼續這次活動嗎?其實你很清楚,我們這回活動成功的可能性已經低到渺然了。你為什麼還要執意去做呢?這是沒有意義的啊。”
來自瑤雪的質問,一瞬間令我回到從前。
那是個工作日的下午,在圖書館裡針對學生會長的理念我們進行了針鋒相對的爭論。
“我能怎麼回答呢?從最初競選學生會長開始,我就已經走在一條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路上了。大家不會去看你在做出成績以前經歷的磨難,在其他人眼裡我大概是個敢於打破常規正面與學校對抗的人。可是我想大多數人同樣不會知道,在初期我會因為人數不足這個規矩之內的滑稽問題差點弄得直接卸任吧。”
瑤雪沒有打斷我,仔細聆聽着我的回答。
“無論是運動會的善後工作、幫助陶婉瑩建立音樂部、秋遊在外過夜一天。在我看來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這些事情我們的的確確做到了。當然也有不計其數的付出,但我們不是做的不錯嗎?所以我想試試能不能做到自己在卸任學生會長前最後的一件事情。”
“你是說,下學期開始你打算退出學生會了?”
“我剛才跟薛晨他們也說過一次了,如你所見我的各科成績好評度滿分的全是紅燈。我跟他們說再不用功讀書就沒大學上了,這不是在開玩笑啊……”
“冷依陽……”
“你說。”
瑤雪很失望的搖搖頭,她並不想讓我們之間的談話止步於此。
“我還是沒有從你這裡得到答案。”
“所以說……我不明白你想要我回答什麼,你的問題……我還是不懂。”
風聲在耳邊作響,我們在寒風中已經佇立許久了。我甚至開始擔心瑤雪會不會覺得太冷,為此乾脆找個別的地方繼續這個話題?
“瑤雪,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
“我就姑且把你今天的回答當做答案了。”
“瑤雪,你知道嗎?你今天一點都不像你。你從來都是直指問題的核心,哪怕留給我們的結果不會太好。你也從未刻意的去迴避過它。”
“在你的眼裡看來,我是這樣的人嗎?”
“一直都是。”
我低下頭看着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我們的鞋子。雖然此刻相對的距離不遠,但是兩雙相交的鞋子之間總有一天將會漸行漸遠。
屬於我們的交點,應該不在了。
“我很佩服,也很喜歡你這一點。在事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用客觀卻感性的方式去思考問題。這恐怕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學會的東西。”
我只需要微微的轉過頭,就能看到瑤雪的臉。但是我突然覺得我和她之間這麼久以來好不容易才縮短的距離,在這段對話過後再一次被拉的好遠。
“我只知道在既有的問題上想盡一切辦法去解決它,有時候過於拚命都忘記了從別的角度去思考問題本身。”
到現在我才發覺,或許我早就想縮短跟瑤雪之間的距離了。
“所以我說過了,真要當起學生會長。你一定會比我更優秀。”
可惜,我與她的方向從未一致。因此平行線也好,相交線也好。
即使如何靠近,終究會像我們腳上的鞋子一樣最終變得漸行漸遠,
“你的回答,我收到了。”
瑤雪注視着我,嘴唇在很輕微的顫抖。她有什麼想呼之欲出的話語,很苦澀的卡在了嘴邊。
“冷依陽……”
“你說,我在聽。”
“你知道現實是逃不過去的,逃避再怎麼有用說到底也只是用輸家的方式去解決問題。本質上來說是置換了另一個問題來解決和給出答案,而不是解決最初提出的問題。”
一路平靜的她也變了,就如同海平面永遠不會只保持着一個景色。
“我知道,我說的有些多了……可是我相信這個道理,你肯定比我懂得更深。”
“我想未必吧,每次跟你對話時我認為被兼容的是我。”
“沒有那回事……車站到了。該問的事情,我也問完了。”
“那……明天見?”
“明天見……”
我到底在發什麼瘋啊?
這只是一次再日常不過的同學之間的告別而已。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啊……
為什麼我感覺,就連瑤雪也要離開了一樣?
這絕對是我精神失常了,不然就是間歇性的精神病發作。
明早,我們相遇的概率不可能會是百分之百以外的數值。
我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啊?連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
還有,瑤雪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啊……
我死死地站定在車站前,令我重新取回意識的是前來擺攤的老婆婆。
她對我說,我搶了她一直以來的位置,麻煩讓給我。
我對着她歉意地點點頭,重新騎上車就遠離了車站。
而原本停留的地方,很快就被重新佔滿。
老婆婆在車站前,做起了今日的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