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老师在讲到三国东吴孙权在位后期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普遍存在于古代的问题即——当王权与相权发生冲突的时候应该如何处理。
这是个很微妙的事情，即使君王和丞相二人都是秉着想要处理问题的态度去思考事情本身，往往实际上想要真的把事情给办好了却并不容易。
但是当上面这两位在打太极的时候……作为下面的小人物，目睹着君王或者丞相对待某件事情的态度或者说你们二人之间的种种考量，这种情况是可以急死围观群众的。
就比如我们昨天刚刚提交上去秋游的初步纸面流程定稿文件下方的领导意见栏里出现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安校长写的是“同意”，那个艺术字签名的骚气能从笔墨里溢出来。
方副校长写的是“不同意”，漂亮的规矩楷书和见了本人一样传神。
而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你总得要给个准话。现在弄得我们下面的人一头包这是个什么说法啊？
同意和不同意从词义上来说是完全相反的，不像黑白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中性词灰。前面这俩是没有这种东西的，这也是我们头疼的主要原因。
“所以我应该把谁的决定当做最终结果呢……”
许久没在天台吹风的我，放学后偷偷在天台呆着。因为我手里拿着的这个莫名其妙留下了两种意见的活动申请书，学生会的活动也不得不暂停几天。
江城的晚秋只要连续出个几天太阳，气温还是能瞬间回到20多度往上的。这几天就是这样来之不易的好天气，这里的春秋两季给人的印象就和上学时憧憬过的女孩子一样，美好是挺美好的，就是来去之间略感匆忙。
算了没什么好美化的，我只是单纯的在怀疑人生。
“同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诶？冷依阳同学。”
“您哪位？”
来者年轻的像是只年长我几岁的哥哥一样，大概是某个认识我的校内老师吧。
“你不认识我吗？”
“这位老师，学校里面这么多老师我实在是记不住每一个人。”
“老师吗……也算是，谁还没个教师资格证呢？不过我不只是老师那么简单啊。”
“我不管您是不是不只是老师那么简单，您要抽烟还是看风景无所谓，让我安静的想会问题。”
“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这人倒是不认生，就这么靠过来跟我聊起了天。以后上了社会我若是能和陌生人这么不见外的聊天倒也不错。
“喏，活动申请书。校长签的同意，副校长签的不同意……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脑壳疼……”
“呵呵……学生会的工作看来也不好做呢。”
“谁说不是呢？不好做也就算了，痛快点给个准话也比现在这样跟无头苍蝇似得强。”
我难受地使劲搓了搓脑门，不料身边这位陌生的老师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笑出来的声音还很大。
“这确实是小概率才能碰到的事情呢，既然都这样了就理所当然的接受怎么样？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搓完脑门的我又摸了摸后脑勺，不曾想到眼前的这位老师倒是挺善谈的。
“不过我也没想到方易副校长会签不同意啊，那个人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才对。”
“那个请问一下……老师您和方易副校长认识吗？”
“别您来您去的，搞得谈话这么拘束。你就……暂且先称呼我安老师就好了。”
暂且？
“我倒是和方易认识，他虽然是个认真到让人无语的人，但是不应该会反对这种活动啊？”
安老师边说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抽出一根电子烟，就这么不带丝毫生硬的在学生的面前抽起了烟。
电子烟本身倒是一点都不呛人，相反有些种类的味道闻着还挺舒服的。
“可是实际情况是方副校长并不想学生会把这次的秋游策划成我们想做的那样，其实本身校方如果只是想拒绝学生会的提案根本用不着那么复杂，校长和副校长之间简单通个气觉得能办就办不能办就否。然而到我们手上是这种结果，我想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只不过单凭我们的视角很难探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以啊，冷依阳同学。看来这届的学生会长跟上届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都什么年代了，我还是通电吧。”
“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不过倒是你身边的人听得懂你在开玩笑吗？”
“安老师你过奖了，基本的逻辑推导而已。不过现在这个僵局老实讲是真的麻烦，把事情拖着跟否定这次活动而言从结果上来说没差。因为如果我们的策划没有进展，秋游还是只能按照往年的规模举行。唉……”
安老师探过身子来询问我。
“怎么突然叹气了？”
我老实的回答他：“我是实在不太擅长跟领导对话，可眼下的情形我觉得除了正面去找方副校长和校长以外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这么折腾孩子们也不是个事，那好看在今天你陪我聊天的份上我帮你去和方副校长说说这个事情吧。你说的本来也没什么问题，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去为难孩子们。”
“安老师，您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而已，这么单枪匹马突兀的去找方副校长，他理不理您还是个问题呢。”
可是眼前的这人却露出一副异常自信的样子，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异常自信了叫过度自信还差不多。
他摆摆手，自信的拍拍胸脯。仿佛这事就包在他身上了一样，全然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
“你放心，‘安老师’他不一定会理，但是安正诚他至少还是得应一声的。”
“安老师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安正诚，丰仁高中现任校长一职。”
“我去！罪魁祸首原来你也有份！额……不是……那个……我是说……就是那个……原来您就是安校长啊……”
“你这前后的差别也太大了，这么生硬就没意思……我刚才说过了就当做你陪我聊天的份上，赶明我帮你去问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怎么想的。时间也不早了，你就早点回家吧。”
他就这样抽完几口烟，顺着烟雾弥漫的方向好像化作一缕青烟般的消失了，虚假的像是幻觉，却又无法否定的存在着实感。
看来我们学校的校长，年轻的时候也绝对是个通着电的灯泡大概比我更亮。
于是再一次归于安静的楼顶，徒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思绪难宁……
哦，还要外加一个怀疑人生。
“所以昨天晚上你偶然的碰到了校长，顺便还吐了吐关于这次秋游申请书的苦水？我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
“你可就别挖苦了，你天天黑我是条狗，我倒是希望这辈子能够一直走狗运。”
田若有些嫌弃的倒退一步，虽然我并不想知道他这个动作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你难道是抖M么？不知不觉接受了这种设定还觉得挺带感的？”
“带感你个锤子，赶紧动用你那无敌的心理学来分析分析这俩领导的博弈啊，我觉得这波至少有一万次博弈。”
田若这回露骨的把嫌弃彻底的表现在了脸上，不是常常说和熟人开玩笑是可以增加彼此之间的好感度的吗？怎么到了我这儿这个定则就不灵了呢？
“我连人都没怎么见到，我难道去分析空气吗？等会开完会我再和你聊……还有你能不能别把心理学当做看透人心的占卜师那样的神棍啊，我这姑且属于科学的学科并不是什么巫师萨满一类的，更不是掐掐指就能算卦的半仙。”
代表学生会与校方沟通的场合我通常都会带上两个人。
一个是和我聊了一路的田若，另一个是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瑶雪。
这种可能会演变成试探和彼此猜测的场合，带上田若是准没错的。瑶雪的作用则是作为来自顶级优等生给校方施加的无形压力。
最后敲定这两个人而没有带上同样想法灵活思维敏捷的卫清，原因是在这种谈话的场合情绪不能全部扔掉，卫清在这方面还是太理性了。
剩下的就是我了。我的作用约等于没有，就跟战棋游戏里强制出战的角色一样，通常只是为了触发主线剧情的编程节点。
嘛，工具人倒是也蛮适合我的。我个人倒是对“工具人”没什么太大的反感。
开会的地方在多功能楼层的2楼，走到底会有一个专门用于开会的会议室。
资料方面的整理我虽然都有参与，但是详细的数据还是在瑶雪的手里。
我现在的作用就是拿着之前的秋游策划书，我是实在想不通我为啥非得拿着一个这么让我自闭的东西。
会议室我们座位对面的两位除了已经见过几次的方副校长以外，果然另外一位就是昨天在楼顶遇到的“安老师……”
我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好好一个校长闲的没事干嘛来房顶瞎晃悠。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找了连在一排的三个位置坐下。直到安校长和方校长都露着疑惑的眼神盯着我，我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感受到的违和感到底来自哪里。
“这是学生会和校方的会议，冷依阳同学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违和感在这里啊……”
我，冷依阳。根本不具备参加这场会议的资格。
田若是最早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人，他在桌子下赶紧扯了扯我的袖子让我恢复了意识。
回过神来的我笑了笑故作淡定的说：“哦……不好意思。来的路上我在跟田若聊天，聊着聊就忘记了。我这就出去。”
我把手中的申请书置于桌上，拉开椅子从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
挺不是滋味的。出去的时候我心里想着。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裤子里的手机传出了振动感。
划开屏幕锁是田若发来的短信。
“我手机等会会把免提打开，你记得听。”
这不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当下的情况只能如此有会议内容听给我就不错了。
为了听的清楚点又不暴露，我稍稍走远了一些。拿出耳机一个人坐在楼梯转角的阶梯上。
如田若所说没过多久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接了电话。然后调小的耳机的声音，开始全神贯注的听起会议室里面的情况。
耳机里最先传出来的是瑶雪的声音，她开始主持会议了。
“两位校长，请允许我暂时代表学生会全员询问两位一个简单的问题，前几日学生会提交的关于秋游策划书的文件为什么会在校方领导的意见栏里面出现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
就算是开门见山，你切入主题的速度也快的过分了吧……不过想想既然是瑶雪，这样子来开启谈话倒也是符合她的性格。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写完了自己的意见就把策划书转交给你们学生会的指导老师了。”
我怎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某个平胸大龄美少女拿到策划书以后又在偷着笑的画面呢……
“安正诚，你倒是把别人要说的话抢了个一干二净啊。”
“这里是正式的会议场所，麻烦你在这里暂时先称呼我为安校长好吗？”
“这个时候你倒是想起来你还是个校长了？”
“我从来都记得自己是个校长，就不用你在这种地方操心了方副校长。”
“行，行。好极了，真好。我也不想为难学生会同学的工作，我想知道这样子的策划书你为什么会签下‘同意’两个字的？在外居住一晚？我们这里的高中生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子的活动？何况还是以学校年级为单位的大型集体活动？”
“策划书上面……学生会以及指导老师给出了让人觉得可以通过这则提案的意见。指导老师更是承诺愿意和学生会的同学一起全力在校方和家长最担心的人身安全问题上承担自己的责任。”
“安……安校长。你别开玩笑了，你指望几个连18岁都不到的学生加一个年龄不过30岁的老师保障高二年级几百人的人身安全？他们能把自己的安全保障好了就不容易了吧？”
“我只是个人认为这个策划的秋游活动不会出现如你所说的那些问题，换言之高二的学生们也是即将成人的年龄了，他们会那么傻的让自己陷入到危险之中吗？”
“根本无法作为结论的论点是站不住脚的，所以我才全力反对学生会的这个策划书。”
“你这人怎么固执……”
“固执的人明明是你吧，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哦，对。这种情况我听说过，就是所谓的主角易位。
在作者控制不住小说中人物的时候，就会出现的“人物暴走”现象。
方副校长和安校长这么一通对话下来，弄得连我都觉得这次的事件他们俩才是所谓的主人公。
但是我提取了一下两边对话的重点，貌似本质上的问题还是不能得到推进。就算校长是支持这个活动的，可我不相信可以完全无视副校长的意见。
“那个……两位领导学生会这边想要稍微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田若大概是举手示意自己想要发言。耳机里许久都没有传出来任何的声音。
直到安校长的同意了之后，田若才开始发言。
“我想要表明两点很关键的地方，其一是这则策划不是我们嘴巴上面随便一说就写好呈现到二位眼前的，我们是有非常周密的思考以后包括但不限于和指导老师甚至是学生以及学生家长沟通所得到的结果。其次……学生会这回的行动是希望校方能够重新让冷依阳同学恢复学生会会长一职。”
什么？！
即使我没有看到会议室里详细的情景，我也被从耳机里传出来田若的这番话给惊呆了。
“我们学生会本身是服务于学生的团体，我们的校训……不……应该说是我们这里绝大多数地方的校训学生所拥有的品质里应该都会有诚实这么一点。所以我们很坦诚的向校方摊牌，原本我们是可以让坐在我旁边的瑶雪同学在冷依阳同学卸任后担任起学生会长本人一职，可瑶雪本人和学生会以及指导老师还有她自己班主任沟通讨论过后的结果是她希望担任学生会的副会长一职，而不是会长。所以学生会希望可以重新启用冷依阳同学就任学生会的会长。这就是我们第二个想要表达的意向。”
我再次小看了田若，看来今天的这一席话他是早就已经想好的。
他肯定模拟过和校方对话时所产生的一切情况，所以他并没有使用什么诡辩、阴谋或者文字陷阱这类的从暗地里取胜的方法。
而是直接把自己的诉求正大光明的摆在了台面上，充分的让对方了解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这便是和阴谋截然相反的同样具有谈判威力的另一种方式——阳谋。
“那个，请问我还可以补充几句吗？”
瑶雪的声音隔着耳机似乎失去了面对面时的那股沁入心脾的魔力，估计是我的耳机不够高档做不到所谓的人声保真……
“其实关于学生的安全问题这一块，我们是有详细且重点的考量。不如说正是因为有如此的考量，我们才会需要借助学校的力量。我希望当天能够把包括体育老师、美术老师、音乐老师、教导主任在内的几位老师编入学生会专门为学生安全所负责计划的组织里。这种事情光靠学生会或者校方单方面都是无法完成的，只有将两边的人员重新整合分配以后才有可能完成或许是只有我们学校才能办到的事情。所以……在这里烦请方副校长批准我们的秋游策划。”
他们四人在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耳机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传出来任何的声音。
“学生会方面的意思，我和安校长已经充分了解了。我们还是无法现在就给出回复，今天的讨论先到此为止，我和安校长会尽快给学生会一个肯定的答复。”
唉……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就攻坚成功吗……这种结果应该等同于被副校长用太极打回去了吧。
他们的会议结束，两位校长往他们各自的办公室走去。而瑶雪和田若则是来到了楼梯的拐角处与我会合。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看到田若以后，我首先把自己的感想简单明了的告诉了他。
说的人不觉得，听的人倒是暗地里大汗流个不停。
“会议前跟你说的话还有后半句没说完呢。”
“合着还有后半句？”
田若摊摊手，一副好像自己无辜到极点的模样看了着实想让人打他。
“虽然我不是什么巫师、神棍，但是心理学我也是认认真真看的官方书籍学习的科学知识。”
“行，我已经充分明白你想要表达自己其实很能干了。”
“噫，冷依阳你好脏啊……”
“自己污别把帽子往别人头上扣，你以为你在灌篮呢？”
“你们俩再说什么？”
完蛋，忘记瑶雪还在旁边了。
“好了，说正事。瑶雪刚才提到的关于学生人身安全的保护措施靠谱么？策划书上我记得可没有什么诸如向校方求助得到老师支持之类的方案啊。”
“临时想的，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纯粹是为了给校方施加压力，可是当场没有拿下结论的情况。回头想想可能就会失去这些话语最大化的效果了。”
瑶雪靠在背后的墙上，似乎是回想起了刚刚的会议。心有不甘的叹了口气，眼神也带上了疲倦感。
“几百号学生的人身安全？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获得100%保障的事情……只要在活动中有一个不安分的黑山羊，整个羊群的全体活动就会永远的毁于一旦。这哪是在许诺啊，分明是在赌博。”
田若在一旁无声的点着头，他完全同意瑶雪的想法。这点我也一样。
“也不用那么悲观，我姑且还是有特殊手段可以100%的保证这次秋游学生们的人身安全。所以我们还是耐心等待校领导方面最后给出的答案吧。”
“也只有如此了，话说冷依阳这种办法你真的会有吗？”
瑶雪怀疑的向我提问，换做是我大概也不会认为这是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没骗你，是真的有。不过我的这个方法是没有办法到时候和校方说的那种。最坏的情况可能连蔡莉雯老师都不要透露，我这几天也是在拼命思考着所有可行的方法，虽说这个方法肯定不合理，但是也算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做到的方法了。”
“但愿你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等价交换啊……能够把这种事情解决的手段怎么可能不出格啊？不违法就不错了。”
“你还想违法？我一直就觉得应该从社会意义上抹除你看来我的想法果然没错啊。”
“别乱说，我倒是敢啊？”
斗完嘴我们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下各自的眼神，现在能做的也只剩下等待了。
回到学生会的我们，发现蔡莉雯老师守株待兔的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她坐着的位置是我平时坐的会长位，其实你们这么喜欢这个位置我完全可以从头席对调成末席的反正与做东位正对的地方彼此之间还能互相呼应。
可能是工作繁重的原因，老师的眼角附近有着清晰可见的黑眼圈，这是看到我们来了才把撑着下巴的手掌移开，露出了一整张死气沉沉的全脸。
“老实交代，你们这次的秋游策划是谁提出来的，然后目的是为了什么……”
简短的询问直指核心，蔡老师并没什么心情跟我们周旋。
“策划全员有份，目的……就是我接受了他们想让我复职学生会长的提案。”我转过头对着其他人说：“我不是说了要把策划书先给蔡老师看看么？”
“行了。别趁机转移话题搞得好像自己一点错都没有。这种问题用词还这么准确，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得让人莫名的更加火大了。”
“不是你让我老实交代的么……”
“还敢顶嘴？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写的检讨了？”
“当老师说自己有问题的时候，有问题的一定是自己。”
“哇……原来现实中是真的可以看到这种仿佛名言警句一样的诵读场景啊。”
田若和欧阳学姐在旁边发表着自己的感叹，其他人则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睹着我和老师的交谈。
而一同经历过检讨事件的瑶雪，反而置身事外。打着呵欠，给人的感觉是对于面前的场景她觉得十分的无趣。
“虽然自己心里得明白到底是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了……”
“你啊……”
我把头转向一边，颇有些宁死不从的味道。
“好了……别嘟嘟囔囔的。我过来也不是专程来为难你的，事情我从卫清那里听说了，你们今天和校方的会议结果是什么。”
“两位大领导还要再聊聊，结果要继续等。”
“还要继续等啊？都折腾多少天了。”
“算上明天少打少算也有一周的工作日了。”
蔡老师担心地看着我，生怕还会出什么乱子。
“你可千万别再做什么离奇的举动了，这次是学校整个年级的外出大型活动。跟校内竞选学生会长或者建立个社团部门什么的小场面完全没有可比性哦。”
我和瑶雪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单凭眼睛里我就能看得出她很矛盾要不要把我对她所说的话直接上报给老师。但是斜视一旁的动作又无一不显示着她的踌躇。
“冷依阳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高二这一批的问题儿童里，你搞不好才是最麻烦的那一个。当时我可能看走眼了，跟你相比田若瞬间变得可爱了起来。”
“对吧对吧~我早都说了我是个正常人。老师您当时还不信。”
“你们俩搁这讲相声呢……哪有三人群口相声的人员配置是两个逗哏一个捧哏的？腻缝呢？”
蔡老师嫌弃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显摆了。刚才说的话我麻烦你至少把意思给我好好听进去，心里起码要有个数。”
我嘴里长吹了一口气，不停点头象征着我虚心的态度。
“唉……我还是担心。”
蔡莉雯老师就在这种极为纠结的心理活动下离开了学生会室，到最后连招呼都没和我们打。
我把握了一下当前的状况，认为大家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就让大家早点回家，随后我打算和他们告别，谁知道他们跟上次变请假表一样的从学生会室的储物柜里魔术般地拿出了他们的书包，顺便让陆心恒把我的书包也给带过来了。
“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回答我问题的是“和颜悦色”的陆心恒。
“小莹想和大家一起放学回次家，到轻轨站为止就同行走走吧。”
“那个我还有……没有事情要做呢？嗯，好像没有了。那就一起回家吧，哈哈……”
看来想逃跑也不现实了，但是迫于陆心恒的微笑，我还是冷静了下来。
整个人的情绪就和那个简单的谐音字笑话一样。
你感动吗？
不敢动。
“冷依阳……也能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夏夕莹对我抬起头，柔弱澄澈的眼瞳里闪烁着渴望。
“能，如果你希望的话。”
夏夕莹开心的抓起了我的手腕，左手牵着陆心恒，右手牵着我。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孩子喜欢我的事情。按照我这种讨人厌的性格，不配跟如此天使的孩子成为对彼此重要的存在。
陆心恒的脸冲着我和夏夕莹慈爱的微笑，真想告诉他，你可不是我的监护人。
开心归开心，夏夕莹距离彻底解决自己和他人沟通的问题还为时尚早。路上的小团体分的也很名确。
瑶雪被唐小要约定俗成的拉走，田若和卫清的小分队里不知什么时候混入了一只班长，我就特别想问班长大人您是从哪个时空维度偷溜进来的？学姐在队伍的后方一个人戴着耳机听歌，我和陆心恒两个人则是把夏夕莹给夹在了中间。弄得我俩好像是带孩子的父母一样，令我心情复杂。
然而就跟诸葛亮猜不到自己的七星灯会被魏延给熄灭一样，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本温馨的画面会有这么一个令其即刻撕裂的存在。
他似乎本来就存于此，就这么从画面的边缘撕开一个口子，没有什么预兆和提示。踏着他一如既往的轻佻步子走到了我的面前。
“嘭！”
然后结实的在我小腹那里给来上了那么一下……
“你他娘的叫你一声不吭的就走！走！走你妹啊！”
边说还在不停地击打着我的全身各处能让我痛的地方……
“你能不能把话往下说，我一不是沙袋，二不是木人桩。就连美队打沙袋也有结尾，叶问练木人桩也有休息的时候，你停会行么？”
“不行！对于你这种无节操、无底线、无信用、无耻的人不能存有一丝丝的幻想。顺便你现在还长本事了啊。放学还有俊男美女陪你回家？路上散步都能走到美少女的旁边了？”
这句反问是真的把我呛得说不出话来。你说我该怎么解释和夏夕莹之间的关系呢？
可爱的……关系不错的……美少女同学？嘛我个人还是比较推崇朋友的老婆这种说法，但是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的地方……
别提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咋去骗别人啊。况且朋友的老婆这个形容，就很怪……还不如就说是同学呢。
“对了把顺序给搞忘了。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霂雨浩，姑且算是这个废物的挚友。这里哪一位是嫂子？”
还记得鬼灭〇刃里蝴蝶忍被义勇夹在腰旁的那个姿势吗？我现在特别的能和忍姐姐产生所谓的共感。因为我正被霂雨浩这个家伙狠狠的禁锢在腰间动弹不得。
不同的是忍姐姐还有反抗的能力，我的鞋跟处可没有暗刀。
“这里这里！冷依阳受你的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只算这家伙的半个监护人。”
原以为今天在放学路上最安静的欧阳学姐，这个时候接话却比谁都要快。她到底是怎么从队伍的最末端一瞬就冲到最前面来的？我记得你不是还戴着耳机吗？简直绝了。
“半个也不是好么！还有别忽略我直接开始对戏！你们两个戏精！”
“依阳学弟，果然我们的关系是无法向世人公开的吗？”
“太能了，我们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麻烦你随便公开。”
雨浩在旁边侧目斜视，嘴角泛起颇有些恶趣味的邪笑。
“您二位还挺有情趣的？这是什么夫妻漫才吗？”
“I please please you，don't 添乱。”
“说人话……”
“别添乱了！你这个白痴！”
明明我都已经是声嘶力竭的怒吼了，但是回荡在我耳边的声音却是显得那么的软弱无力。
“田若，我从没看见过会长这么丧气的样子。包括他和瑶雪吵架的时候。”
“这种问题你别问我啊，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桌游组发表了简短又不失欠打的场外评论。我这么负能量的人哪里像小人了？
“原来冷依阳同学平常的气场很足吗？”
班长大人还在他们的话后面给我补上了最后一刀。这点倒是自然我早知道这群人是一伙的。
无所谓了……反正人已经丢完了，不在乎多丢一点了。
我收拾起被周围一圈人搞完的心情，向霂雨浩问道。
“所以你今天怎么来了？我应该没有主动联系你啊。”
“你还好意思说呢……”霂雨浩义愤填膺的瞪起眼睛，好像我的存在可以提升他的愤怒蓄积速度一样。
“这样我反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面对面的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呃……初中的毕业典礼上？”
“你可以如此心无愧疚的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捂着脸直摇头，看着他的样子好像我已经没救了一样。
“那个……”我试探性的问他，“我们之间不是有在线上交流吗？”
“线上交流和面对面聊天能一样吗？”
“嗯……貌似是……不太一样？”
“总觉得是不是刚才还没把你给打够。你为啥没有女朋友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就你这种始乱终弃的性格和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能有女孩子喜欢你才是见鬼了。”
“嘶……感觉有点还不了口啊。”
“小阳你是那种会始乱终弃的男生么？”
“唔……”
在这个瞬间最不应该切入聊天话题的人，在我和霂雨浩“你来我往”的时候，默默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应该不会始乱，所以没机会终弃。你尽管放心好了。”
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唐小要对于我的想法，可是她每次问起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会比平常紧张好多倍。
明明即使是欧阳学姐也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可是除开欧阳学姐以后，在场的人最敏锐的应该就是田若和霂雨浩了。
他们俩一个是善于观察人心，一个是过度的了解我。
“你有问题。”过度了解我的人，打量的看着我。跟我最亲密的人，却如同在注视着陌生人一样。
“那各位再见了，我跟这小子好久没见了，就先拐走了。还有嫂子，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管教这家伙的。”
“再见哦，雨浩你辛苦了~”
已经连吐槽都懒得去做了，这两个人……
我尴尬和学生会的各位挥手告别。被雨浩一根胳膊架着，头能够扭动的幅度也十分有限。
似乎是已经无一例外的告别过了，但是总觉得连手都没有挥过的她，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没有真正的告别。
瑶雪在人群中，与被雨浩架走的我视线相交。我无法读懂她的眼里蕴含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直到被雨浩架着走到看不见她们的地方，我们之间的对视才强制结束。
这或许就权当做彼此之间的告别了吧。
“你有问题。”
“怎么还是这一句啊……”
早先跟陆心恒和夏夕莹说好了，大家直到走到轻轨站为止一起。却因为这个自己身旁突然出现的不可控因素给搅和的乱七八糟。
“话说怎么突然想到过来看我了，休息日说一声我们两出来见个面不难吧。”
“难倒不难……可是知道你每星期都在忙所以不是很想打扰你。总感觉你的业余生活太丰富了。”
我和雨浩两个人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比起刚才的情形周围变得冷清了不少却熟悉了很多。
“没有吧，我觉得我还是比你闲很多的，毕竟我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便找个女孩子出去约会。说起来你整天这么耗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你的。女孩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缺少耐心，有些事情得我们主动去做。”
“恋爱经验为零的人就不要来教育我了。而且她在高三毕业以后就出国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不管我做什么我都阻止不了。”
“没想过跟着她一起出国吗？”我问雨浩。
“想过……想过无数次了，你知道我托福考试都已经过了吗？”
“那是为什么……”
终于，雨浩的难言之隐如同皱褶的席子一样铺开在了我的眼前。
“我姥姥的身体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变差，前段时间才因为中风进去了抢救室。结果虽然是好的，但是医生说下次如果出现同样的问题，恐怕就是准备葬礼的时候了。让我们家属都做好心理准备。”
雨浩停下了一直在走的步子，站定在原地可是他没有结束我们的交谈。
“我们家父母就不说了，从小到大姥姥带了我很久。我不想因为其他的事情让我连姥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所以出国读书这件事情是个伪命题，我是没有选择权的。”
“那……你有把这个情况跟她说过吗？”
雨浩摇头，紧咬的嘴唇代表着自己的软弱。
“说不说都无法改变结果的事情，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这一点上我跟你的意见不同，至少你得毫无保留的把应该告诉她的事情告诉她。别因为这种事情产生什么猜疑之类的，划不来。”
“没有区别的。我压根就不相信异地恋，尤其是彼此之间至少要分隔4年的异地恋。就算逢到节假日能够短暂的相见，我依然不相信这些……”
“没想到情场里高明如你也有在感情上无能为力的事情啊。”
“人在感情上面无能为力的事情，大概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似乎是想要扫开阴郁的谈话气氛，雨浩拍了拍我的后背，对我说聊点轻松的话题吧。难得这么见上一面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
“我倒是最近可能有事情要求你帮忙。有空的话，就给我过来。”
“怎么完全不觉得你像是请求别人的那一方啊……我姑且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员工吧。算了，说起来你也陪了我相当久的时间了，就当欠你的吧。”
“我们亏欠对方的东西不会只有这些的，你别嫌我麻烦就好。”
“那是不可能的，我从真正认识你的第一时间起就觉得你这个人麻烦到家了。”
我们打趣地勾肩搭背，脸上洋溢着许久不见的欢声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