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意外的是,秋浮剧团的位置离案发现场并不远,在仅仅只隔了两条街的夏莲街道,走路过去大概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夏莲街道的72号,一栋独栋写字楼的二楼,在窗户上贴着“秋浮剧团”的文字,像是生怕别人找不到一样。

我和冼流织上到二楼,剧团的办公地点是一个算不上小的工作室,目测看大约有十几人份的座位和办公桌,但兴许现在是午休时间,在座位上的人只有两三个。

冼流织看向我:“怎么办?要不是秋先生迟到,或许能问到更多的人。”

“别在这种时候开罪我。秋浮剧团和本案的关联尚且不清楚,而且有关赵月芝的情报应该也只要询问两三个具有代表性的人就可以了。”

冼流织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愿意放弃询问更多人的可能性,走到了一个留着寸发的的青年男子座位旁边,询问道:

“请问你们剧团今天就只有这么多人吗?”

虽然冼流织好声好气地询问,但对方还是表现出了警戒。

“你是?文化部的人吗?今天我们的主笔好像无故缺勤了,关于审稿方面还请……”

似乎产生了很大的误会。

“诶……不是的。我们是警察……”

听到警察这两个字,这位寸发的年轻人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是眼睛一亮。

紫夏在我的身后嘀咕着:“值得注意的表情。”

“莫非是上个月拜托你们寻找的人有眉目了?”青年男子擅自猜测着,随后又补充道,“哦,就是我们的主笔刘源阳。”

冼流织把目光移向我,我思考了一下,代冼流织回答了。

“是,有那方面的原因,但是同时也有其他的事情要问。”

“其他方面……好的,只要是能帮到你们警方的,我会尽可能告诉你们。”

总之,刘源阳的事和赵月芝的问题穿插着问好了。看样子对方暂时还没得知赵月芝的死讯。这一点可以好好做些文章。

“那么,你的名字是?”

“朝明。朝是朝代的朝,明是明亮的明。”

我掏出笔记手账记载着。

“问题一个一个来吧。首先是上个月的事情,刘源阳失踪前,有没有留下什么?或者是有些异常表现?”

由于是上个月的事情了,朝明似乎花费了一点时间来回忆。

“要说异常,应该算不上是特别异常的事。王源阳失踪的前些天,似乎精神状态有些不好。但是那段时间我们的作品正好上交审核,可能是因为那个的缘故吧。”

精神状态吗……不知道能否作为线索呢。

虽然说朝明给出的理由很正常,不过这几起案子的关联性之一也有受害者和加害者的精神状态全部有问题这点。

我继续就刘源阳的问题问了下去:

“当初刘源阳失踪时,报案的是你们剧团的人吧?他今天在吗?”

“说的是张玥玥吗,她在的,需要我把她喊来吗?”

“先不用,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他似乎以为自己急着想脱身是一个在我眼中不做好的行为,有些紧张地低下了头。

“赵月芝是你们剧团的人吧,她和刘源阳的关系怎么样?”

不知为何,说到赵月芝的时候,剧团里现在在场的人还有刚刚吃完饭上来的两个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我。

“赵月芝……她怎么了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朝明。”

“啊……抱歉。赵月芝和刘源阳的关系还算不错。然后刘源阳还在这里的时候赵月芝还很安分……”

紫夏注意到了他的措辞。

“很安分是什么意思?”我替紫夏说出了这个问题。

“赵月芝从刘源阳失踪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一样。因为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主笔,而那段时间的审核也没能过关,所以她就擅自接过了主笔的位子,此后她就变得很歇斯底里,颐指气使,明明有些地方是她的错误,却一直责怪我们……”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如果此案存在着一个杀人犯,那是秋浮剧团的人的可能性就高了起来。

毕竟这里存在着“动机”。

而眼前的朝明,说到赵月芝的时候声音也不那么唯唯诺诺了。

“我有些好奇,虽然文化方面的东西我不是很懂,但没能过审……究竟讲的是怎样的故事?”

对于我的无心之问,朝明像是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话题。

“标题叫《雨雀歌》,是讲述封建王朝末期青楼女子去向的故事,大概涵盖了太多敏感历史元素的关系,所以没能过审,而赵月芝这几天的工作就是在负责带领我们修改其中部分的剧情。”

冼流织有些惋惜地说道:“听名字和介绍感觉应该会是一个好故事,祝你们能成功过审。”

紫夏给冼流织打了个赞:“英雄所见略同呢。”

但是朝明的注意力果然还是在赵月芝那里。

“所以……赵月芝她出什么事了吗?”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对赵月芝的尸体被发现一事进行了说明。

“…………就是这样,昨天晚上发现的尸体,而且大概率是他杀。”

原本就因为我和冼流织在这里而被迫变得很安静的办公室越加无声了,但我从朝明脸上却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是吗……她这样也应该是遭了什么报应吧。”

隔壁的那名女生,似乎是刚才朝明提到的张玥玥,她有些气愤朝明的话。

“朝明,虽然赵月芝对你是不好,但是她那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真正的恶意的。”

说完之后,她大概意识到插入对话有些失礼,低头道歉道:“抱歉,因为赵月芝和我是要好的朋友,所以情不自禁地插进来说话了,对不起,侦探先生。”

朝明有些气恼,但是他也不好把对赵月芝的气发在身为前辈的张玥玥身上,只得说了一声“我出去抽会烟”,跑到了办公室外面。

这名叫作张玥玥的女性,年纪大概26-28左右,微胖身材,留着一头短发齐刘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副文艺青年的模样。

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们做刑侦的人,各种声音都要听,包括你的。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尽管问吧。”

还是按部就班地来。

“在你眼中,刘源阳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源阳吗……他在各个方面都是个很执着的天才,在他主笔的时候,我们这个剧团比起现在,表面上还是很和睦的,就算有意见分歧最终也能和解。而且刘源阳似乎不止在我们剧团工作,他自己也有写文章,在什么报刊发表我就不清楚了。他确认失踪前我还以为他是因为那边的稿子要到死线了,忙着赶稿哩。”

刘源阳自己也有写文章?这个是全新的情报,被我记录在手账上了。

“那么刘源阳和赵月芝有什么其他关系吗?”

“在我看来,刘源阳对赵月芝有意思。但是赵月芝怎么想的,我还没问过她。她也不在其他人那里提刘源阳。”

紫夏对我道:“失踪案和这起案子看起来关联只是若有若无的等级,秋匣,先专心于赵月芝教堂死亡一案吧。”

“那么下一个问题,赵月芝被发现死亡是9月2日的事,在这之前,你最后一次见到赵月芝的时间是什么?那时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张玥玥顿了一顿,似乎在回想,不过这停顿没持续很长时间。

“最后一次……应该是9月1日吧。也就是前天。那天赵月芝她还很正常地来上班……但是好像和朝明吵起来了,吵得很凶,大概是真的心情不太好吧……然后,王循礼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就朝赵月芝走去,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她流着眼泪跑了出去,之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她。”

我听到王循礼这个名字,心想这下这关联又一次建立起来了。

昨天那个教堂女牧师汪茜所说的话……急匆匆跑开的男人,会不会就是王循礼呢?而他则恰好又是报案人?

拥有动机,被目击,报案不接警察电话,可以说可疑要素满满了。

“你说的那个王循礼,他和赵月芝的关系怎样?”

“平时就不好。在刘源阳失踪之后是更加不好了。但是我没法想象王循礼会是杀人凶手……可以的话我想我们剧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那样的话这个剧团就真的没法继续存在下去了。说到王循礼……他好像也有两天没出现过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剧团确实遭受的打击太大了,连续失去两位主笔……

虽然刘源阳还有可能还活着,不过如果他活着的话为何到现在都没出现呢?

而王循礼的失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最近这段时间里赵月芝的心理状况或者说精神状态怎么样?”

“不好……自从刘源阳失踪以来就是了。我看得出她每天都是在强撑镇定。而且她30岁目前还是单身,没有一个支撑很容易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吧。”

这样基本的情报调查就结束了,不过我还有一件想确认的事情。

“你叫张玥玥是吧?为什么知道我是侦探?我到这里以来好像没有自报过家门吧?”

“因为你长得像侦探,这样的回复可以吗?”

紫夏嬉笑着飞到了张玥玥的耳旁细语着。

“虽然秋匣一直是这幅神神秘秘的样子,但是看着像侦探反而是个debuff啦。”

这时候朝明走了回来。冼流织开始学着我的问话询问剩下的几人,我向朝明问道:“能麻烦帮忙指点一下哪个是赵月芝的桌子吗?”

找到了赵月芝的桌子之后,我开始翻找着。

紫夏则趁着我翻找的时候用她那作弊般的瞬间记忆力看着赵月芝桌子上的稿子。

“是叫《雨雀歌》吗,确实是个好故事……但是我觉得切入点还可以更深一点来着……或许应该更加带着批判心去写那些失足女子才是上边的人想看的故事吧。”

“不愧是文学系少女幽灵,不过你不要光顾着看故事了,也来帮我看看这堆草稿。”

“秋匣真是的,别强人所难啦,谁想要看那堆乱糟糟的草稿啦。有些字迹潦草到我都看不懂在写什么了。”

没办法,虽然说文手这个职业的辛苦早有耳闻,但草稿和废纸堆在办公桌上成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只能拜托冼流织帮我搬回去了。

在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冼流织叹了一口气。

“拜托我做这种事,绝对要在这里面找出点东西哦?秋先生。”

顺便的顺便,我还对秋浮剧团在场的众人进行了笔迹搜集。即让他们写那黑色信上写的“新世界”和“降临”二词。

虽然不太相信就在这些人里会有书写那几封黑色信的人,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的。

搜集完字迹之后,接下来就是让冼流织把这些成果带回去整理了。

“秋先生,你接下来的预定是?”

“接下来我要去一趟案发现场附近,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王循礼。”

冼流织作出了了解的手势。

“那我就先回警局那边,整理一下秋浮剧团的大家的证词,如果有空的话再帮你翻一翻赵月芝留下来的遗物。”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徐易雷他们今天应该是前往了赵月芝的家去搜查线索了?”

“是的,徐队也是中午动身。我回去的时候会去问问情况,秋先生就放心调查吧。”

说起来我们是10点多出发来这里,所以冼流织也没吃午饭,我担心地提醒了一句。

“冼流织,回去路上吃点东西吧,案件还在调查中的时候别把身体拖垮了。”

紫夏有些生气,但冼流织只是脸稍稍一红,点了点头就上了车。

“真好啊,提醒人家女警吃饭,结果自己早上以来就什么都没吃。真当你的身体是不锈钢打的吗,秋匣?”

这句话应该是改自人是铁饭是钢。

“安心,在前往夏实街道的路上有好几家快餐店呢。”

于是我开始一个人前往夏实街道,也就是那个小教堂的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