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 早上7点。

或许是紫夏的诅咒应验了,我昨天晚上被蚊子骚扰地有些难以入睡,今早也是放弃了那可怜的浅眠在这个时间点起来了。

正巧这时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我一开始以为又是徐易雷的电话,毕竟有如此敬业精神的后辈可就只有他一个。

“是纸秋匣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至少不是那个徐队的声音。

“我是纸秋匣,你是?”

“我是秋声中学的校长江枫,前些时间您来我校调查时见过两面,还记得吗?”

是那个校长啊。印象里和我大学时代一样有着收集蝴蝶标本的癖好。

不过南科梦的案子已经完了,这时候他找上我是为了何事?

“记得。南科梦老师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已经没有到你们那里去调查的必要了,还请安心。”

“不是的。我了解到您其实是警方的侦探吧?我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想委托于您。”

我记得我当初去见那个江校长用的是我的前刑警证才对,是谁把我是警方侦探的信息告知予他的?

“看起来不是在电话里能够说清的事情,我到你那里去吧,不过我手上还有一个案子,到时候请长话短说。”

挂了电话之后,我穿好大衣走出了旅店的房间。

此时一名套着雨衣的高大男子从我的身边走过。我向旅馆外望去,似乎下着零星的小雨。

紫夏跟了上来。似乎是被刚才的那人所吸引了视线。

“怎么了吗,紫夏?”

“不……没什么,刚才的那个人脸上有一道很大的疤,有些吓人。比起这个,下雨了,秋匣没问题吗?”

我的脸上也有着十年前收藏家留下的疤痕,所以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奇怪。

至于紫夏的话。

“不要把我说得好像很讨厌下雨一样啊。”

“事实就是这样嘛。上个月在稽珊也是,一下雨就成了家里蹲。”

“我是嫌保养这件大衣麻烦。并不是讨厌下雨。”

说起来可能不太容易相信,紫夏送的这件风衣,我穿了十几年。

就算是我保养得很好,也快到了它的寿命期限了。

“紫夏。”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嗯?”

“下次的‘埋葬’,已经没有什么能埋的了,就把这件风衣埋了吧。”

“嗯……但是秋匣,我也有一个预感。”

“什么?”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或许快要找到我的安息之地了。”

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名为离别的不治之症,能解开这个咒语的,只有找到杀死紫夏的真凶,那个收藏家。

在这祭秋市走着,观察着这个小城的人们的一言一行,我越是觉得有着强烈的违和感。总感觉和那些市民已经处于两个世界了,我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不安的具现。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幻觉吧。

就是这样的氛围下,我再度来到了秋声中学。门卫看出是我便立刻就放行了。

而我循着记忆来到江枫校长的办公室。

先前挂在墙上的蝴蝶标本被取了下来放到了不知何处。大概是自己学校的老师的死让这位校长于心不安吧。

“确实也不是玩物丧志的时候了呢。”紫夏吐槽道。

虽然并不是他的过错,但没能保护好南科梦对他来说也是事实。

“纸秋匣先生。请坐。”

我坐了下来,校长开始为我泡茶。

“不,茶水就不用了,我马上还得去警局一趟。”

“那么用白开水将就一下吧。纸秋匣先生,上一次没能把我知道的真相告诉你……实在是非常抱歉。”

我摇了摇头。

江枫大概也不会想到十年前的一场车祸会导致现在的杀身之祸吧。

“我没放在心上,那么江枫校长,您这次让我前来,是有对我这个侦探的委托吗?”

江枫坐到了我的对面,脸色凝重。

“其实我想委托纸秋匣先生找一个人。”

虽然我也很想帮江枫的忙,或许他还可以开出让我几个月吃穿不愁的价钱。

但很遗憾的是,我并不是那种擅长寻人寻物、或者寻找出轨证据的传统私家侦探。

我接取的工作大多是彭先介绍,省内外的一些恶性凶杀案。

所以我在这里也只能一口回绝。

“抱歉……江枫先生,我不是一般的私家侦探……”

“其实我对纸秋匣先生所做的工作有所了解。但是还是希望纸秋匣先生能够听完我说的话。”

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没有再说话。

“其实是一个学生,她失踪了。”

我惯例性地提问道:

“失踪多久了?”

“是8月中旬失踪的,那时候她的家人应该已经报过警,但是仍然没有找到,也联络过我们校方,但是我们能做的事情很有限。直到开学那名学生依然没有踪影,而最近又发生了那么危险的事件……所以……”

我注意到江枫的桌面上有几页今天刚发下来的报纸。

报纸上简要地说明了秋声中学断肢杀人案的情况,包括死者死状、黑色的信,这些机密的信息都没有被透露出去。

也亏得祭秋警方所做的努力,如果把这个传出去的话,引发了模仿犯罪就很混淆视听了。

至于江枫的话,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祝未央昨晚给自己的字条上写着祭秋市发生的失踪案很有可能会和现在我负责的这两起案子有关联。

至于具体是怎样的关联,现在还不知道,我有想直接去问祝未央的冲动,但她昨晚的“僭越”又让我有些犹豫是否要询问。

结果……还是决定去问问看徐易雷那边的情报。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能在这里告诉我一下那个学生的信息吗?”

江枫突然站起来对我鞠了一躬。

“感谢您不计前嫌。”

我有些不知所措,同样站了起来。

紫夏坏笑道:“秋匣,不擅长回应别人真诚的感谢呢。”

“抱歉有些激动了。那么我们来说说那名失踪的学生吧。”

“说吧,能回忆起来的东西越细越好。”

“那名学生名叫宁忆夏,是个女孩,开学之后应该读高二,所以大概是十六岁上下。”

“有照片吗?”

要找人的话没有照片是不行的。

江枫递给我一张照片,尽管都说证件照是最丑的照片,但是这位叫作宁忆夏的女孩即便在证件照中也显得可爱万分。清纯的马尾辫,不做作的笑容,散发着清纯活力的脸以及那微红的脸颊。

看的入迷的时候,被身后的紫夏给点醒了。

“原来秋匣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啊,记笔记记笔记。”

我无视了她,将照片还给了江枫。

“真是可爱的学生啊。我会尽可能地寻找的。想问一下失踪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的15日,是她的家人最后与她进行交流的时间。之后她就完全杳无音讯了。”

“麻烦把她的家人的联系方式也发给我。江枫校长,我现在手头还有一个案子未结束,而且说实话无法肯定宁忆夏的失踪和我这个案子完全无关。但是我保证,会在尽我可能的范围内,帮你找到这名学生……不过……江校长,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吗……唉,那么好的学生,祈祷她平安无事吧。”

一般失踪那么久了,没有联络的话,多半是遭遇事故了。这一点,想必江枫也心知肚明。

会不会和赵月芝一样,阻碍到了那个所谓的“新世界”,所以被灭口了?

一切还犹未可知。

我喝完了杯中的白开水,起身向江枫校长道别。

走到楼下的时候,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来信人是婉婉。

“给你准备的新情报怎么样?”

看来把我介绍给江枫校长的人就是她了。

我回了一条信息。

“别再多事了。别掺和进来。”

之后手机连续“叮叮叮”了好几下,看起来是我的信息让她生气了,不过我没再理会她。

上午9时55分。

在警局门口,冼流织似乎等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秋先生,今天有调查的预定哦?怎么会这么晚才到。真是,徐队都要发火了。”

我这才想起来,江枫的那通电话之后我没有和冼流织说明情况。所以她才会在这里等我吧。

“抱歉……忘记和你说了,早上的时候有预料之外的委托。我应该和你说明的,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我将雨伞收起,冼流织听了我的道歉之后心情才算是转好。

“是怎么样的委托?”

“寻人。你应该知道吧?上个月祭秋的失踪案。”

冼流织露出了仿佛在回忆什么东西的表情。

“好像处理文件的时候有看见过类似的报告,不过内容我不太记得了,具体的事你去问徐队吧。不过这个失踪案和现在这个教堂杀人案有关联吗?”

她露出了“我很好奇”的表情,但我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毕竟那是祝未央留下来的谜语,问祝未央是最方便的选项。

“据祝未央说是有关联。我正打算去找她呢……”

我正打算走向警局里面,冼流织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

“祝未央的话,她今天就露了个面就走了哦?说是有事情要一个人调查……真是很任性呢。”

有事情要一个人调查……?她是打算“僭越”到底了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像上次一样,被哪边的医院叫走了吧。

“没有办法,那只能去问徐易雷了。”

冼流织陪着我来到徐易雷的办公室,见到了正在翻阅卷宗的徐队。

“纸秋匣先生,我们不是昨晚就商量好了今天的调查行程吗?”

“有些预想之外的事情要处理。现在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徐易雷从那些卷宗之中抬头看我,他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是没怎么休息的样子。

“要是与这个案子无关的话就免了吧。”

“有关的,虽然那是祝未央说的……徐先生,我需要上个月祭秋市失踪案的资料。现在看来和教堂杀人一案很可能有关。”

虽然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不过既然冼流织都这么称呼这起案件,那我也学着吧。

“那你来得真是很是时候,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了……毕竟上个月失踪的3人之一,和教堂杀人案的死者赵月芝同属一个剧团呢。”

果然如此吗?那么有所关联也是大概率事件了吧。

徐易雷开始陈述起上个月的3起失踪案。

第一起是一个名叫陈立的保安。年龄48岁,男。在8月5日下班之后,并没有回到家中,在8月6日没有出现在工作场所,公司打电话询问其家人之后,其家人决定果断报警。结果是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都没能找到这位保安。

第二起案件,是秋声中学的学生,名叫宁忆夏,16岁,女。于8月15日时出门,自言“去朋友家玩”,家人问其朋友的姓名时,宁忆夏回答道“千柏实”,8月16日未归,8月17日家人尝试联络结果无人接听,8月18日家人决定报警,警察查遍祭秋档案,并无一个名叫千柏实的人。结果也是未曾找到过失踪的这名学生。

第三起案件,是秋浮剧团的主笔,名叫刘源阳,30岁,男,因为独居,亲属都在外地,所以具体的失踪时间并不知道,只知道从8月20日起就没去过秋浮剧团上班过,8月23日由剧团的其他成员报警,根据监控摄像显示,刘源阳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旧祭秋城区。但也一直没能找到其人。

无感情地口述完上述内容之后,徐易雷喝了一口茶,询问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你认为有联系,是因为最后一个失踪者是秋浮剧团的人吧?”

我点了点头,之后把今天早上收到的江校长的委托告诉了徐易雷。

“宁忆夏吗,这个年纪,失踪这么久,很难认为还活着了啊……不过说起来祝未央去过宁忆夏的家采过DNA和指纹信息,她觉得失踪案彼此之间有联系,和现在的杀人案也有联系,或许是有实际证据的呢。”

我也是同感,不过祝未央曾经去过宁忆夏的家这个信息之前还是不知道的。

紫夏念着宁忆夏的名字,若有所思,有话要讲的样子,但碍于房间里冼流织和徐易雷都在,我就没有管紫夏。

“那么刘源阳的事呢?去过他的家了吗?”

“去过,但是毫无成果,所以文件上也没有记录。而且刘源阳的家是在新祭秋城区,距离监控最后拍到的刘源阳的画面的旧祭秋城区有着相当的距离,所以我认为那里不重要了。”

徐易雷收起了那几张文件,摞在一起之后抬头看向我。

“纸秋匣先生,事到如今该不会你想说什么失踪案优先的话吧?”

“不,那倒不会,今天我的行程依旧不会变。不过会在搜查的过程中留心失踪案的事情的。”

“那就好,赶紧行动起来吧,我也在一所悬命地忙着呢。”

紫夏“噗”地笑了起来。

“那个词,是日语哦,虽然用法没什么错。”

还好徐易雷听不到紫夏的取笑,不然的话总觉得他会发飙。

不过不指出来真的好吗?抱着这样的余念,我和冼流织走出了徐易雷的办公室。

冼流织确认了门被关上了之后,叹了一口气。

“真佩服秋先生,对上徐队能那么镇定自如,换成我,我都不敢和徐队正视着对话……”

“毕竟我和他不是上下属关系,好了,该动身前往秋浮剧团继续我们的调查了。”

“诶……还想请教秋先生和徐队的相处方法的,好吧……秋浮剧团的地址我们昨晚就查明了,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赶上他们的午休时间。”

我点了点头,不能因为预定之外的事情乱了阵脚,这边的调查也要一步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