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了一會兒,靈力還是不受控制,吃了幾粒丹藥也沒什麼用,天也黑了,童汐殘也不敢回房間(劃掉),於是打算去藏書閣翻翻玉簡。

他也沒辦法御劍飛行,既然已經這麼不符合原本童汐殘的人設了,乾脆換了件乾淨樸素的灰袍更加不惹人關注一點。

反正這大晚上的也碰不見誰。

一路無事,童汐殘本來就是個孤僻異常的人,目中無人誰也不搭理就完了,十分容易裝樣子還不怕暴露,就是怕被人打(劃掉乘以二)。

藏書閣自然每峰都有,童汐殘要去的是主峰太岳的藏書閣,他就一路大刺刺地走過去,還真沒一個人出來攔他。

“站住!暫記弟子禁止進入太岳藏書閣!”

這下攔的不是童汐殘,但他也立即停下了腳步,離遠了沒認出來,離近了才認出來這不是刀塊手狠的未來女帝之梁千雨大人還是誰啊。童汐殘覺得自己眼睛不用了可以捐給需要的人,不過這位大人都晚上了不去休息隔大老遠的跑來太岳峰幹嘛。人渣童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換做是他也不敢待在樊籠峰上了,怪不得記憶里童汐殘後來回頭找她怎麼都找不到,原來是躲到藏書閣來了,不過看着樣子她應該是怎麼進去的呢?

想歸想,不過童峰主腳步也沒停下,幾乎下意思地就往後退,感謝今天他打扮地很低調,在沒引起人注意之前似乎能悄悄溜走。

“童汐殘?”

一聲女子的詫異的呼喚好巧不巧這時候響起,柔和優美的女聲在人渣童的耳朵里一下子化成了恐怖的索魂音,腳下一個不穩。

這聲音熟悉又陌生,童汐殘一下子想不起是誰,等回頭一看,居然看呆了。

不由得他看呆,來人可是廻天十二峰中數一數二的美人,原樊籠峰的主人齊清萋。只用一雙如水的眼睛盯住了他的魂,瓊鼻俊俏杏唇輕紅,天容不施粉黛,溫柔知性的氣息配上衣裙之上落下的點天上的霞,彷彿是天上的仙人下了凡間。

大家也都喜歡叫齊美女為齊仙子就是了。

不下心就盯了久了,人渣童生前可是實打實的蘿莉控,突然就對美麗的大姐姐淪陷的話人設可是要瞬間崩塌。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仙子瞧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清澈的眼珠子里都要滴出水來。也不管合適不適合,童師傅折起扇子一掄就把自己半邊臉擋住,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面。

“師傅,小心這個惡人。”

一位佩劍遮面的少女插入了兩人之間,俏麗好看的眼睛卻用來惡狠狠地瞪着老童。

喲,又是熟人。女主角翅膀之一的人氣神秘大美女洛女,江湖傳聞容貌能過女主的唯一強者,也就是把樊籠峰正式弟子帶跑百餘位的那位大姐。

說實話,這樣的絕色美女怎麼瞪老童都無法生氣,再說不就跟你師父比劃的時候下了點陰招嗎,多大點事至於這麼不留情面嗎。

忘了維護人設人渣童又沒忍住多看了幾眼,誰讓這位美女(劃掉)美少女從來不摘下面罩……不過好像關注未成年少女正符合人渣童的人設啊?

“洛女,不許無禮。童汐殘,你來太岳藏書閣幹嘛?”仙子問他。

老童撐着紙扇假裝臭屁不理她,也怕說多了露餡,但不知道是誰剛剛盯了人家半天,要露餡早露了。

仙子越把眼神打量他他越把扇子舉得高,正打算跑路時,突然。

“你沒事吧?”

洛女放下佩劍從老童身邊跑過,不用回頭老童自然也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敢(劃掉乘以三)。

“你們在幹什麼?!”出了名的冰霜冷傲的洛女仙子居然在吼人?老童以為自己聽錯了,忘了人家這時候還沒出名呢,而且剛剛才凶過他(劃掉乘以四)。

守門的兩個愣頭青也是脾氣大,居然頂嘴。“我們可什麼也沒幹,只是替掌門師尊守着藏書閣不要被哪裡鑽出來的小老鼠混進去了才好。”

“你們什麼意思!她明明有腰牌!”

童師傅聽了兩句就明白了,洛女曾經送了女主角一塊自己在樊籠峰的腰牌,守門的弟子非認定這是偷來的,至於千雨大人會突然暈倒自然是自己的藥效給力了。

不想刺激現在的千雨大人,人渣童打定主意想直接溜,可仙子姐姐卻像看上了他一樣盯着他眼睛都不眨。

“童峰主這是打算要走?這可不符合您一貫的作風。”

仙子姐姐的話溫柔又好聽,渣童就算眼淚往肚子里吞也想一直聽下去,但仙子確實一句話戳進了他的命門,他正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西貝貨。

“來都來了豈有就走的道理?”西貝童轉過身子和齊清萋站在一階,裝作不示弱的樣子心裡想說的卻是——都是同門師姐您放過我吧!

可惜童汐殘就是一塊茅廁里的臭石頭,斷然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

“那個孩子是……”

齊清萋似乎也認出了女主,老童一旁說道:

“就是入山大會我跟你爭的那個孩子,現在也如她所願成為樊籠峰的一員了,呵呵。”老童自己想說的只有前半句,不知為什麼後半句童汐殘的語氣又冒出來了,尤其是那陰陽怪氣的一聲冷笑,簡直入味了。他也沒注意到齊清萋臉上閃過的暗淡之色。

童汐殘這邊聊了兩句,兩個小姑娘那邊也沒停,說話間一個不小心老童又對上了那位大人的視線,那眼神彷彿要將他生吞了活剝了一樣,說是滔天的恨意也不為過。

呵呵,畢竟還是小姑娘,比起砍他頭的那時候差遠了,老童根本沒在怕的。

然而,萬事都有然而,老童就這麼勇下去女主確實暫時絕對打不過他,然而他想起來他忘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嚴重到現在就直接關係到他的生命安全。他不是在後山有個自己的小房間嗎,在那個小房間里他不是有個壺嗎,壺下面不是生着火嗎,壺裡面不是現熬的迷藥嗎,這迷藥不就灌給了女主嗎,女主不就躺下了任他擺布嗎。

到此為止的邏輯都非常清晰沒有錯誤,事情的真相已經非常明了了——他跑路了!

沒有把壺(物證)銷毀!

不要慌,童汐殘振作點,童汐殘鎮定點,你可是超級的人渣大反派,蛐蛐這點打擊算個毛線啊,他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凡是講究鐵證,光有物證還不夠,還得要人證才行,童汐殘早就把唯一的人證給處理掉了……個屁啊,童汐殘是處理掉了,可是他沒有啊!甚至還興緻勃勃地給人家推薦了發育期內衣,然後欣慰地目送她開開心心蹦蹦跳跳地出門去了。

哇,這山頂的風突然好冷,墮仙台上樑千雨也是這樣盯着他的腦袋往下掉,那時候山上的風真的好冷好冷……

老童出門為自己選的灰色衣服倒是非常般配他現時的臉色,旁邊的齊清萋哪裡見過高傲無比冷酷殘忍的童汐殘這個失魂的模樣,有一萬個問號都往自己肚子里吞。老童這邊徹底歇菜了,藏書閣門前倒是越鬧越大,齊清萋不得已出聲調解。

“小女退下。”

徒弟聽了師傅的話,不甘心地退到了一旁,懷裡抱着試圖自己站起來的女主角。

守門的兩人好像這才看見齊清萋一樣,拱手作揖,齊道:“見過齊仙子。”

美人如春風一樣柔媚的臉上閃過一方慍色,圓場道:“事情經過我已聽得明白,既然這位弟子持有腰牌又熱心仙途,汝等放她進去便是。”

守門男弟子又一作揖,回道:“仙子所言甚是,只是時至夜分,藏書閣早已不向一般弟子開放,她雖持有腰牌,但區區暫記弟子從何而來首席弟子的白玉腰牌,定是從哪個不長眼的弟子處偷來的,放這等宵小之輩進入藏書閣,與防狼入室何異?我等受掌門師尊之命恪守藏書閣不得有半點損失,職責之內還望仙子不要怪罪。”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小洛女氣得面紗都要抖掉了。

這些傢伙明裡是尊重,暗裡卻是不屑的神情被洛女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也沒打算隱藏。

饒是齊清萋脾氣好也被氣得不輕,菩薩也有金剛相呢,正要發作,突然發現老童還在一邊發愣,不由地對他說:

“童峰主,那孩子雖只為名冊暫記,但也是你峰弟子,如今進閣被攔,你不解釋一下嗎?”

“童峰主?”

老童回過神來,還沒從各種死亡的噩夢中清醒出來,只看見齊清萋一臉關心的呼喚他。怎麼了,怎麼了,我還沒有死嗎?

童汐殘還沒從自己還沒死這個事實里走出來,隨口就說:“那腰牌不是她的,我沒給她發過腰牌。”

在場雙方的臉色就很精彩了。

齊清萋正想開口提醒他,“童峰主……”

但是童汐殘又接著說,似乎還是有點不清醒,閉着眼睛好像在思考什麼。

“可是我樊籠峰弟子進藏書閣何時需要腰牌了?”

雙方的臉色又一次精彩地變換了。

“童峰主,可是她一暫記弟子……”

“你叫我什麼?”童汐殘似乎沒聽清。

“童峰主。”守門兩人面面相覷,不解何意。

“我何時聽見你等叫過我童峰主!”

童汐殘不怒則已,一怒駭人,血海屍山裡洗鍊而出的戾氣一瞬間吞噬了兩人。

但也只持續了一瞬間。

守門的倆倒霉孩子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哆哆嗦嗦地,舌頭都嚇掉了。

“弟子……弟子見過童……童峰主,有失遠迎……招待不周,還請……還請童峰主饒命!”

好好的恕罪被他倆說成了饒命,老童不明白自己看起來有那麼壞嗎?

“你見過的就只有我一人?”童汐殘饒有興緻地問他倆。

現在他倆學聰明了,連忙道:“見過齊仙子,見過洛師姐,見過……見過這位師妹。”

童汐殘打斷他們,“停停停,這位是——”

老童抬手指向身旁的齊清萋。

“齊仙子。”

童汐殘不說話,又指向其中一人,“你說。”

“齊仙子。”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

老童也不生氣,“你再說。”

“無情峰峰主齊仙子……齊……齊峰主。”這倒霉孩子這才搞明白了。

“嗯,對了。”老童用手指點了點他們兩個不太機靈的腦袋瓜子,“同是我廻天十二峰峰主之一,無情峰峰的峰主齊峰主齊清萋,是我的師姐。”

……

“我何時聽你們叫過齊峰主了!?”

倆孩子最後哭着鼻子跑了,童汐殘搖着扇子好像跟他沒關係一樣。就這麼稍微嚇唬一下就直接跑了,嘁,一點骨氣都沒有,丟人。大搖大擺地往藏書閣里走,根本沒人不長眼還敢攔他。

“童峰主,你山的弟子似乎身體不適,你不關心一下嗎?”齊清萋複雜地看着他,不由得出聲提示。

老董聞聲便站住了,並不是他自己想停下的,而是一頭撞上了藏書閣的禁制。他倒是一臉無事地轉過了身子來。

“我峰弟子數百人,我何能全部記住,仙子說是大概是吧。”

齊清萋猜不透童汐殘的意思,童汐殘說完一句后便守口如瓶不再出聲。她瞧見童汐殘的眼神飄向天外,那名少女盯着童汐殘的眼神莫大的恨意,更不明白當中故事了。

“雨姐姐,我送你回去吧。”洛女比她小,自然稱呼她為雨姐姐,順便一提這是世間獨享的稱呼。

“不,我寧死不回樊籠峰!”女主咬牙說,好像誓要嚼碎什麼可惡的東西。

童汐殘不明白了,這位姑奶奶不回去,一個兩個都看着他幹嘛。但是他打定主意不說話,這位姑奶奶要看書他就回家,這位姑奶奶要回去他就留這裡想辦法看書,反正讓這位姑奶奶先選。

齊仙子人美心也善,還是她出來圓場,“好孩子,熱心仙道是好事,但也要關照好自己的身體,你是叫梁千雨是吧,今天你就先回去,我讓洛女送你,若是以後想看道法玉簡,來我無情峰亦可……”

說完她似乎察覺到不妥,小心地去看童的臉色,結果那貨居然抬頭在看星星。

“小女謝過齊峰主,弟子自己回去便是,不勞他人費心……”

天上的星星瞬間就沒看頭了,姑奶奶你要回去啊,那敢情好,我就……你又瞪我幹嘛。

“……還請齊峰主施恩,弟子只想進藏書閣一夜,無心睡夢,只求今夜僅此一晚,還望齊峰主成全!”

齊清萋面露難色。童汐殘就納悶了,姑奶奶你怎麼說改主意就改主意呢?

“此事不應求我,須得由童峰主做主,童峰主?”

仙子把皮球踢給了老童,老童這還不開口不行啊,琢磨了一會,弄起玄虛來。

“千……我問你,修仙何為?”

人渣童問其他的興許女主還不屑回答,問這個她就脫口而出,就差沒指名道姓。

“修仙自是為了除惡揚善,匡扶此世之理,還朗朗乾坤,天道正途!”

老童的扇子抬起來又放下,他自己提的話頭自己不知道該怎麼接了,看見藏書閣禁制還站着有倆人,乾脆揮揮手呼喚他倆過來。

“童仙師。齊仙師。”人給他行禮,看起來這倆才是真正藏書閣的守門人,畢竟誰會在外面給你開門。

“你們聽見了嗎?”老童明知故問。

“弟子愚鈍,不知仙師何意。若是殿前一番話語,自是聽見的。”

“好。”老童回過頭又問女主千雨,”我再問你。何為修仙?”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問得沒有水平,也不怪得女主偏過頭去不願理他了。老童倒也不尷尬,自己接了下去:

“我來替你說,順天道,掠天地之靈氣,奪日月之精華,跳出九道輪迴之外,不進生生流轉之中;衍法理,有玄黃之靈法,無後天之仁心,窮極殺生予奪之術,逃盡三災九劫之滅!揚正氣,哈哈,哈哈哈……

在汝心中我便是惡,不公便是惡,不善便是惡。在吾心中,汝自是善,公平便是善,不惡便是善。你可問天道為何諸生平等?皆因我等死而歸一。”

童汐殘的聲音不大,更無靈力加持,但卻如同梵音高唱,穿透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如若你從不問天道,汝問之又何人?”

女主千雨不由得被他帶進了溝里,沉下眼神深思起來,沒等老童得意,又被洛女小仙子狠狠瞪了。齊清萋倒是先從深罔里清醒了過來,心驚的同時水一樣的眸子里又皺開愁雨一般的波瀾。

她聽見童汐殘又說:

“我最後再問你,汝何修仙?”

他又是對着千雨問的。

“你們說。”童汐殘立馬又問兩位門侍。

“回仙師。修仙者,修身修性修心,其行修身,靜修性,書修心,學天地人極道法,更明生滅自然緣理。”

老童不是來特意為難女主的,見她不願回答,又柔聲細語地哄着。

“汝心中是恨,這恨是好的,可若有一天這恨無了,你這修仙之志又何處安放?”

“我……”

“若惡之不除,此恨不絕。若此恨不絕,則惡終不盡。善既大,惡既起,若無惡何來善,若無善何來惡,汝心莫論道法。”

想到自己反派的立場老童不禁悲從中來,“諸法因果對立,善惡既分,皆入天道,大善只需大惡戕,大惡又何立?天道虧乏,莫非人意,報應不爽,何則?聖人出必亂世,聖人出必亂世。”

“世間輪常,混沌道行,執念因果,深溟之渦,上達九霄,下卷凡塵,非善惡兩字可受,莫執大功,不需萬惡。”

“……莫執執念,諸火將熄。”

女主聽得老童一個勁地在那裡歪說詭辯,恨不得撲上去撕爛那副虛偽至極的嘴臉,銀牙咬碎只想血淋淋嚼他一塊肉,憤怒至極。

“善惡勢不兩立,正邪絕不相容,世間只有惡生前頭,豈有人善被欺的道理!我就是粉身碎骨,哪怕能除掉世間一個惡人,幫助受苦一個好人也心甘情願!”

而童汐殘輕輕一笑,不知他笑何,轉身對兩位藏書侍者執禮。

“兩位道友,可聽見了?”

“仙師客氣了,我等晚輩已醒耳受教。”

“如何?”

他們一來一回如同在打啞謎,只見兩位侍者卻向著一旁說:

“松子藏書,避於幽谷,雲峰起閣,更鮮凡塵。入閣者無貴無賤,須明心守性,不受心魔,但非執念,走動心火乃仙家大忌,這位道友暫且請回吧。”

齊仙子也在後幫襯道:“洛女,你就把這位送回樊籠峰好好休息吧。”

“是,師傅。”

攙扶着就聽見兩人走去了。老童本來是想哄哄她的,說著說著反而給人家惹毛了,怕她還在誤會,又特意補充道:

“既然身體不適,小女娃,回我峰之後去找我峰弟子曲小鎏,她自能安排。”

小鎏跟女主的關係現在應該就已經比較好了,這樣應該不會再讓她誤會了。不過老童在心裡邊又想,執念太深當然是不合適修鍊的,在記憶里千雨可是恨他恨得要死,也沒他在這攔着,怎麼就沒見過走火入魔呢?

“師傅,小心惡徒。”

小洛女從齊清萋身邊走過還不忘提醒她師傅,老童在一邊聽得清清楚楚,如同硬生生胸口受了一箭。

看來他作為一個反派也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