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过绿野,我们到达了纽卡索。

巨大宏伟的白石城墙,城内鼎沸的人声,五色的衣着和各种香料混杂出的香味。从城门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如巨龙卧伏在纽卡索周围的莱贺亚山脉,连绵的青色之中时有白塔直刺入天,听说那就是纽卡索的主要行政管理场所汇聚的地方。

明明是冬天,天空却意外的十分晴朗。

我扯出纸来再次看了几眼我的任务。

「那么我就去帮无名君把番茄买回来吧。我会在列车那边一直等着你的哦,无名君。」

空科乃雪呼呼地轻笑了几声,随即软软地拍了拍我的肩,带着笑容活跃地跑开了,散在城镇的各色身影里。

今天,她似乎真的很开心啊?

稍稍有所察觉的我向她矮矮挥手,算是暂时性的告别。

随即回过头。

『虽然沾染上是非总是不太好的。但是还是得去看看情况啊。』

我自言自语道。

2.

为什么这周围的人这么少……?

这么想着的莱茜可穿梭在交错的深巷之中——

现在的她,完全只是迫于奔命。

浅黄的石墙反覆着出现。

莱茜可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了哪里。

高耸的民居塔楼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人的空房,半倒的废墟。扑朔飞鸟和青空。

虽然宫森表现出讨厌我的样子,但他们面对无名的时候态度分明更加恶劣。

宫森似乎是觉得无名是“没有实力,天天只知道跟在美女后面,以与别人拥有暧昧为荣的自大狂”而讨厌他,克罗泽是因为自己和无名的关系太过熟稔。而玲玲——

克罗泽虽然在他人的面前表现得相当不在意和无奈,但咒骂无名君的不堪一面他也一样拥有。即使是和玲玲抱怨的时候,玲玲也照样说出过残酷的话语。

那个看似看清一切的玲玲也一样有着私欲。

虽然自己明白人都有黑暗面,但这表面和人心内里的差异表现铺就在面前的时候,果然很让人惊讶。

毕竟无名只是被自己“制造出来的”自己的“仰慕对象”啊。

如果奢侈品旁都着摆廉价品,新娘的伴娘都较为丑陋,那么其本身的价值就会更加耀眼。因为人本身就会比较。

通过比较来选择——判断好坏取舍善恶。这些都是比较。

所以为了稳固那家伙的恋心,也要使用比较。

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准备塑造出一个工具。用它引起他人忌恨从而让他人忽视自己的工具。

而那就是无名。

利用无名向他传递一个信息“要比无名做的更好才可以”。也利用无名,让人们对人外的怨恨巧妙地转为针对无名的嫉恨。如果需要,无名也可以成为人们发泄的靶子,通过如此而忽视自己与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的,生存形态的沟壑——当然这个工具,随便拉一个人就是了。

现在,因为「那个原因」,自己用不存在的事稍微煽动了一下克罗泽。

克罗泽笑着说「会私下和他聊聊时候」,才放下心。

他一定会去找无名君吧。

不过毕竟做人不能那么过分,就算是工具也有获知的权利,于是就稍微给他提了一嘴。

但是,在四人本该各自分散,在人潮中进行采购的时候。

走在路上的自己察觉到了那跟在身后从未消散,追着自己不放的暗影——宫森。

自己很早就看出来宫森和克罗泽走的很近了,而且只要自己和克罗泽相处,她就绝不会摆一副好脸色出来。虽然也有估计过她嫉妒自己被克罗泽喜爱的可能性,也设想过自己会在列车外被找茬,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不行……跑不动了。

全身都像是被塞进了麻醉药物一样有气无力,仿佛只是用力咳嗽一声都会让这副躯体崩溃。

望着前端的路,我几近精疲力竭。

「别跑了怎么样。」

像是突然奏鸣的鸟鸣,沉静且薄利地擦过耳尖。甚至给我一种比这时节应有的寒肃更为浓烈的阴冷。

她的脚步声慢慢逼近。

我意识到我是无法和这烦人的家伙比较体力的,那家伙的行步根本悄无声息,像是能冀由自己的力量在空中飞翔一般。

我挣扎着又冲刺几步,不过——不可置疑的,我已经到达身体机能运作的极限了。

个人差异真是令人讨厌。

猛地停下,我撑着墙喘气。在这一时的停顿中,我全身一瞬间抽痛起来。这种尖利的疲累让我难以接受地蹙眉——人体能做到的就是这么多了。

但在人群,街巷,直道——如此多的陌生地点进行跟踪工作她却不感到疲累,甚至相当游刃有余。

宫森根本不是人吧。

赌气般地啧到,莱茜可耸着肩冷笑。

『怎么了宫森?因为得不到的恋爱而嫉妒,嫉妒得连人都不像了?』

回身,莱茜可高傲且凛然地扬起头,满眼燃烧的鄙夷。

『真是相当有你的风格。幼稚且愚蠢,没有教养且粗鄙。真的有人会喜欢你吗?你想要杀了我吗?那就来吧,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宫森穿着的一袭黑衣,在风中猎猎摇弋。像是用漆黑的卡纸折出的纸鹤。

如水的黑发,如水的黑眸,以及包融整个躯干的黑。

这只黑纸鹤被放在了巷中的阴影里。

「……别说这样充满攻击性的话。我只是来确定而已。」

像是带着甜蜜恋爱气息的抱怨中,宫森表情中的阴冷逐渐增加。

「你不喜欢他的吧。」

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本来想去人多的地方。

结果不知何时,自己的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本是为了甩掉宫森而窜进的小巷,反过来却成为安宁平静的行凶地。

恐惧涌上心头。

不能在这种地方解决她。这样的话,自己就绝对会被处死。作为弃子的自己,还想要再搏一搏——

但如果这女人发疯了,把自己杀了的话,她也会被处罚吧。

在没有战斗的时候居然出现了人员伤亡——高层之中本就存在着人外,如果出现这种只是因为个人恩怨就杀掉人外的案例,它们不可能坐视不管。就算护卫队可能会随便用个理由糊弄过去,与护卫队有关联的人外家族一旦得知这种事,也恐怕无法再和护卫队建立良善往来的关系了吧。

毕竟让自己死掉的话,一直以来制约着护卫队中人和人外的要素就会破裂——虽然对于护卫队来说,自己死了比自己活着好。

所以自己应该不会死掉吧。

况且,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在厮杀中让她死去。

不过在这里的缠斗想必是基于“避免死掉”的基础上进行的。所以只要给予她绝对的重击,自己脱身就好。

更何况,克罗泽对自己抱有的爱慕之情毋庸置疑,想要赢过自己创造的参考标准“无名”,就得拼命示好才行。

「啊,找到了。」

玲玲的声音——是他来救自己了吗?

莱茜可循声望向自己的背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碎地面,炸起的瓦砾在电光火石间轰断了退路。

噼啪作响的苍白闪电在玲玲的四周流窜。

少年堵在了后路。

悄无声息地逼近,裹挟着杀气的黑发少女踏在自己身前。却没拔剑。

少女堵在了前路。

双眸冷彻。

「根本无处可逃。别想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如果是嫉妒我和克罗泽的关系做到这一步,实在没什么必要吧!』

莱茜可故作镇定地发着火。

一个宫森还可以完美解决,但玲玲——

玲玲的加入让莱茜可不知所措。

玲玲和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交际。并不是外界的原因,而是他自身的原因。

他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这种观察他人言行并判别他人情绪的天赋就算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只要与他人相望,也必然会产生效力。可令人头疼的一点就是他虽能观察出别人的思绪,却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条信息。有时他会露骨地以此开玩笑,有时又是抚慰他人,亦或是漠然不顾——他的处理方式就像他在把人当做试验品,胡乱地应付着。

但若非要找他聊天,他也不会拒绝。而且微妙的,即便会被嘲讽,也难以感受到他的恶意。不同于别的交际老手,虽然他像是一个被重新拆组的违和机器,在某些方面让人难以预测,不过却很容易让人交心。

当然,他自己却不会交心于他人。不知是不会交心与他人,还是“没有学会”交心于他人。

总之他理应是旁观者的角色。

但这样的家伙,却帮助了,宫森吗?

很少有人会愿意参与进女孩子间的纠纷。

尤其是这种要以暴力进行沟通的。

也有可能玲玲对她有好感。但就算有好感,玲玲这种人大概也不会颠倒黑白。

除非玲玲是个滥好人或者宫森答应付出代价——

莱茜可有股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生寒,像是身处荒废殆尽的行刑场般感到害怕。

还有一种可能性——

这根本不是什么女生间的事。

这是,有计谋的,针对自己的,谋杀行动。

「啊,对啊。但我就是不爽你待在他身边——」

宫森的眼中闪射着恶意。

3.

莱茜可看了看宫森,缓慢地垂下了头。如同一支百合。

鸟声像是打翻的水逐渐在上空蔓延。这是常见的——只是鸟群突然飞起而已。

巷道中十分静谧,冷清。这种淡漠的巷道里的空气明明像是凝滞了一般。

却逐渐像是因鸟扑动翅翼而产生了波纹。

空间中有了溅起的气流。像是透明的海浪逐渐产生了漩涡——

莱茜可的灰发开始纷扬,但只有莱茜可的发丝被吹起。

剩余的两人虽然感受到了某种踟蹰的冷意,但却没有被风吹拂,甚至完全没有感受到波动。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的灰发开始飘散,裙摆回绕,像是快要在狂风中被吹起。

随风飘扬,飘逸,轮廓逐渐模糊——像是浸在液体里逐渐被稀释涣散的水彩。

但却让人感到屏息的美丽。

像是被风扰乱后的莱茜可的姿态,才能被喻为完整。而这姿态本身就带着麻痹他人的魔性。

不受理智的控制,被这光景震慑了的宫森和玲玲突然听到了低吟。

风的低吟。

风开始呼啸。

他们突然间也感受到了流动的风。

细绢般滑顺的风正逐渐变得杂乱,错综复杂如同极度恐慌时人的喘息——气势太过庞大,像是巨大的船摇摇欲坠于世界之上蛰伏前行。这种压抑甚至让人晃神,把天空变作了暴风的臣属。

不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呼啸。

气流违背了自己应当去往的方向,仿佛被命令了一般汇向某个特定的点。

或者说它们早就被命令了汇向那里,但却未被察觉,因此才形成了之前的光景。而现在的暴风,其实已经是那召呼开始后所形成的成果的一部分了。

「——啧。」

话音未落,玲玲飞跃而起。

以这动作为号令,突然清醒过来的宫森忍住惧意低骂一声,随即瞬间扯开腰间包裹着武器的布袋——

女性的头大大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崩坏般凄绝地一笑。

『3』

莱茜可的嘴中吐出数字。

本来的数字,应当是不会有可以具现的意义的。但现在这一刻,它作为一个规定风力强度的量出现了。

而因为这一声呼唤,它的意义被拿来作为实现力量的一种方式。

以某个地方为爆点,洪水击毁宏伟堤坝的炸声轰隆一响仿佛惊雷。

飞沙走石之中,以莱茜可为中心,半径内二十五米的地方瞬间在暴起的沙尘中震荡着轰鸣——被夷为无人平地。

「可恶——」

还没能喊出来,玲玲就感到难以呼吸。外界气压过低,简直是在掠取自己的生息。

几乎只用了半秒,玲玲便判断出来了自己在现在局势中的极端失利。

而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正确一般,视野的旋转和风声往耳中的倒灌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被飓风抛了起来。

被风缠身,要不然在气旋中被嚼烂要不然带着一身伤被弹开十几米远——在短暂的失神前,他飞快地预估了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结局。

震耳欲聋的爆响震荡于巷口内,而那只是因为气流的碰撞而撕扯出的啸鸣。

激卷的洪流瞬间便把半空中试图使用电流的玲玲抛出几里之外,带着新鲜的血迹,矫健的少年在地上无力地拖曳出狰狞的痕迹。

天上纷纷落下小型鸟被扯断头颈的尸体,或是没了翅膀,没了半身——正刺耳地挣扎惨叫,带着一身血肉,滴落到外面去的内脏肠条奋力地弹动身体。

莱茜可在混着血雨的风中轻轻闭上双眼。

灰发如同渺远的月辉,也同粼粼的湖光。

将情绪蒸发于眼中。

『谁是主谋?克罗泽吗。』

「莫非你一直以为我们在和你玩校园恋爱喜剧的戏码吗?真是愚蠢啊,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一开始就会逃得远远的。人外。」

狂风压顶,宫森低颔。

莱茜可站在旋风的中心。

「我就是我们家那位的弃子,看不出来吗?」

「……你说得对。那么谁是主谋这种问题还有意义吗?你还不如问问你的死期会被我们决定在什么时候。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在莱茜可身后极远的地方,取回神志的玲玲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挣扎着,双手撑地似乎是要爬起。

莱茜可轻轻望了一眼挂上彩的玲玲,随即转过头来,朝宫森弯起嘴角。

「你的同伴会在我的下一击中死掉。你不担心你的同伴吗?」

「不,他不会死的,你大可试试——因为你的确很弱。」

莱茜可冷下脸色。

「是吗。」

纷乱的气流纺出漫漫利刃,以破冰之锐利云集,朝向少年——

流光飞舞于宫森所持的重剑上。

纯白,而非金属一般的剑刃默默低垂,仿佛正静静仰视流动的浮云。

攻势在一刹那飞射而出,濒临崩溃的墙体和轰轰烈烈的土块迸裂声正是无形的风所能留下的,唯一的浮光掠影。

纯黑的少女仿佛潜藏在薄阳里的渡鸦,在风声里扑闪,没了踪迹。

4.

兔子不只是兔子。

如果真的只是兔子,就会死掉。

家族中的一人杀人了。

不知道因果也不知道对错。反正有一个事实在这里形成了。

一个人外,杀掉了人。

自己是家族的质子。

从很久以前,不知道多久以前,自己的家族就只有地精。也就是说,在战争开始之前,自己的家族就是人外了。和那些突然出现的魔女不同,自己的家族是纯正的人外。

这意味着,自己的这一族不一定会被看作与魔女一样的「那种」人外。

曾经,自己的家族被作为神的后裔而被祭拜。因为是地精,没有什么和人对立的利益关系,所以在小镇中,即使从生理上来看,自己是人外,在那些人眼中,自己说不定是比人更加高贵的存在。

所以在这样的传统中养尊处优,无法忍受比人更低等的存在。

然而。

因为家族的实力太弱,能像曾经一样,以神嗣的身份被人们祭拜的实力资本都没有了。而这个时候还碰上了护卫队。

以讲和的方式,自己被作为质子,抛了进来。

然后发生了杀人的事。

杀人的人是自己不认识的家伙,本来他应该被处死的。

但家族的人没有处死他。

家族的族长联络了茆,准备和茆她们一起叛变。或许是无法忍受被限制吧。

毕竟,虽然整个家族的能力很弱,但还是有突出的家伙的。

比如说,莱茜可呢。

潜伏在敌营之中,做为底牌。

本以为交战的日子还要再拖很久,可是,这才一个月就已经被察觉到了。

护卫队是怎样的呢?

到底要不要将我们家族铲除掉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想要接近和护卫队高层相连的克罗泽。

现在想来,从克罗泽接近我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该着手逃离了——

还能差不多触发四次的“4”,果然还是先用3比较好?反正如果是3的话就可以随便用用。

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面那俩个人都像是藏着什么。虽然到了这一步也大概明白这俩都是专门干脏活的,但是他们明显也和自己一样留了一手。

玲玲明明正好抵在3的端头上硬生生挨了一发,居然还能站起来。既然已经如此,就绝对不可能是人。

到底是什么?魔兽那一类吗?还是「magician」那一组的邪道?

难道说是那个——

不,不可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看着现在的宫森,不可能忍住杀掉她的意图才对。

还有宫森,完全没有看出任何主动攻击的意愿。不知道是太弱了还是怎样。

不,她手上那把纯白的剑才是关键。

如果以一把剑的标准来测定她的武器的话,只能说她的剑根本就不是一把正常的剑。

太钝,太重,太厚,太宽。而且,这把剑不是金属颜色的纯白色也足以让人对这把剑的特殊性抱有兴趣。

更何况我的攻击好像碰上那把剑就会被瓦解。

简直让人怀疑那是不是一截断裂的盾。

不是她没有攻击意图,而是攻击不了。

那把剑是不是有能让一切非自然力量无效化的性质,所以才要带着她作为最后手段?

玲玲是输出手段,而宫森是最后的安全保障——不。这说不通。

玲玲绝对有能力一边拿着那把剑一边对我进行攻击。

他之前的反应速度和在实战中展露出的强悍的身体素质绝对不可小觑。而且看他现在还在若无其事地望着地上的,鸟的尸体——他的实力一但完全解放只会让人恐怖吧。

这么看来,宫森更像是工具一样的存在。

恐怕是那把剑有什么副作用,于是就让能同样挥动这把剑,但却不强的宫森为玲玲打下手吧。

而且还有第三个人——

早该想到的。

列车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高层。

这种操控风的感觉自己越来越熟悉了。

让风变得残暴嗜血所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应该也可以用别的声音作为号令——

这么想着,我心里默念「2」,一边打了个响指。

正如同用食指的关节去叩响门扉。

听闻我的呼唤,自然为我拉开了紧闭的门扉。而风,即从其中蜂拥而上。

扫荡整个天际的风以我为中心蹁跹而扩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石子坠入深潭的波澜也好,陨石坠入大气的波澜也好——

「波澜」的意象,现在正与我的「风」相融。

忽视被折断的鸟类的肢体,我抹掉脸上掉落的血,指向那两人。

「4」

风云聚。飞沙走石。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的感受是什么呢。

害怕我会作为家族的牺牲品死掉。

还不能死掉啊。

「快结束了。」

我颤抖着说道。

快让它结束吧。

等一下。

估计还有第四个人吧。

没错——第二团。

绝对的幕后推手。

克罗泽——

「哈哈哈,这不是超超超超超级狼狈吗?!太弱啦真是!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身后声音传来。

即使离得很远,即使周遭都是毁坏土石的噪音,也分辨的出来。

克罗泽金发碧眼的王子样貌兴奋地扭曲着,居高临下地微微浮现出恍惚的微笑。

他盯着莱茜可,终于满足而又相当快意地笑了起来。

「你好啊——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呵呵,不要太快死掉哦。这样没法向上面交差的。」

5.

搞出了相当大的动静啊。

虽然一般的人的确是听不到的吧。不过,优秀的护卫队成员都是可以察觉得到的。

不说别的,光是从空中鸟群的消失和雲层过于诡异的移动就可以察觉。

不谈那些人会不会察觉这种奇景后寻找异变的原因。至少,也会觉得这景象奇怪而下意识远离某个异动的地方吧。

『啊啊——高层你听得见吗?能给我报个时吗?』

没有回复。

她的能力强弱似乎是以作用对象和施加者的距离作限制因素。

但是,如果真的如此的话。为什么她又断言一定会找出违规者。

那么我可以认为她在这里有着相当数量的监视者吧。监视者可以是人,但当然也可以是物,不是吗?

是鸟吧。

虽然只是猜想,但我的确这么觉得。

毕竟,如果不用监视者去干涉战斗的话,就没办法干涉了。

这么想着,其实也稍微轻松了一点。

毕竟如果这一点是真的,那么别的大概我也猜到了吧。

好吧,其实这只是说笑的。

那么接下来以稍微欢快的心情向那里前进吧。

『快回话,不然我就要到战场来骚扰你们了。』

反正也听不到,随便说什么都好。

逐渐走向人迹稀少的地方,随相当不妙的声音的响起,我加快了脚步。

6.

「唔——啊!」

莱茜可悲鸣着被再次击飞,滚到在地上的瞬间风向再次变化。

「没意思啊没意思,你还是不会使用你的能力。这次是2吧?」

克罗泽一边鄙夷地看着脚下的少女,一边踩在莱茜可的头上仿佛灭烟头一般优雅地用靴底来回碾压着。

这种虚假的满足感让他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像是沉浸在了某种震撼的,烧毁理性的快感之中。

也因此,摆出最为迷惑少女恋心的笑容,而表露着快意。

「咳——」

只是使用咳喘的声音便能使不亚于一发飞弹的气旋炸响在克罗泽的头部。克罗泽被气旋吸拽,直甩向三米以上的高空。

被风扭断的右腿随血的溅出喷洒感到刺痛。

莱茜可殚精竭力地挣扎着半爬半滚,满身是血地逃离克罗泽。

突然间像是从空荡的空中无中生有,毫无预兆的雷霆乍现,侵略性地向莱茜可降下——

但运用着气旋的反作用力,少女调配着风流把自己弹飞,躲开撕毁瓦砾的电流在空中奋力挣回正常的姿势。

分毫之差甩过雷电,坠落的少女尽全力捂住汩汩流出鲜血的腹部,哭着竭力奔跑起来。

「爱丽丝!玲玲——」

「了解~」「了解。」

摔落在地的克罗泽狰狞地笑了笑,就算右腿已经断了胫骨,痛的要死,却在爱丽丝的神经调控下没了痛觉,毫秒不到便爬了起来。

清冽的雷鸣涌动,化作犬牙般锋锐的刀面,乘劈天盖地的闪光斩向莱茜可。

克罗泽充血的双眼紧紧盯着晃动的凄惨身影,然后,飞速地向莱茜可射去。

已经不能算是追杀了,是捕杀。

疲惫的宫森半坐在地上,微闭上眼。

如果可以,还是不想看着这种场景。

玲玲没有收手,巨量的热度和响度所铸的熔热雷光不断坠击在远处,完全没有一点杀意减弱的趋势。

看上去,就像是在看着别人追杀自己一样。

不想去思考,不想去感觉。

7.

「……有个不好惹的人登场了哦……似乎。」

玲玲突然怔忡了,喃喃地如同忧郁着一般细语。

「宫森,你要注意一点你自己的情况——克罗泽指示要换你把莱茜可杀掉。」

「了解。但是……用什么?」

「用你手上的东西。克罗泽要和这位好好聊聊——似乎是这样的。」

凄惨的身体在晃动。

疼痛到了麻木。

但还是想活下去。

这个愿望很卑微吗?很卑鄙吗?

……死掉之后,下一次,不想再当人外的生物了。

就这样吧。

耳边的雷鸣电闪已经敲响了丧钟。

这里就是这样的啊。

明明每天都可能有人死去,但世界还是惊异的平衡。

就这么死掉了,是不是就结束了呢——

向前摔去,放弃一切地跌倒。

轻易地堕入黑暗,使生命从我已经痉挛的手中溜走的这一瞬——

『找到你了。』

无名君……?

熟悉的声音却轻轻在耳边掠过,温柔得有如轻轻攀附耳际的蝴蝶或是蜻蜓翔舞的轻盈扑飞声。

那个声音让我想起很早很早以前与他度过的每个早上。

看着絮乱的红色朝霞,晨风纯粹且柔和地吹拂着我。

在他的身边。日复一日地。即使只是无事可做的,不停重复的日常,却是于我来说最后应该珍视的东西。

只是天气已经不再像那时的冬天一样寒冷——

为何……?

自己靠上了温热的谁的身体,又被谁温柔地抱住了。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死前的幻觉。

『已经没事了。』

但,却无比幸福。

8.

『这样对女孩子不太好吧。』

奔涌着光耀,照耀出万物死相的电流在遇上少年的身体时,被轻易地瓦解了。

没有尖叫的,被烤焦重塑的肉体。更没有嘶鸣破的咽喉。

这带着宏伟阵仗射来的锋芒,被黑发的家伙轻易地消解了。

从背对着那发雷电的方向转回身,少年怀中的莱茜可虚弱地难以行动,只能半塌在少年身上。

莱茜可在我身上彻彻底底地昏了过去。这是绝对可以确认的事实。

血流了很多,相当的多,多到再不快点离开她可能就会变成没有血的肉袋的地步。

怎么说,要是我能早点跑过来,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狼狈场面了吧。

各种意义上的。

『喂,莱茜可,听得见吗?一定要死死环住我的脖子,绝对不能松开。』

莱茜可唔唔地嗫嚅几声,仿佛虚弱的幼猫。

也算是回应了吧。

腿上流着血,以扭曲姿态遥遥冲向这边的金发少年身影瞬间停住了。

我又拉低了些许的帽檐。

戴着斗篷,挂着面罩的人可不多。

「咦?被看到了?」

金发的男子即便挂着彩,肢体扭曲得不像人,说起话来却仍颇有余裕。

好从容。甚至没有询问我的名字,而是彬彬有礼的把我当作不知情的善良过路人。

看上去正常的神志与诡异的破烂的肢体,将两者结合的他,简直就像是怪物。

如果他真的曾经在yucca待过的话——

如果连队长都不是,那yucca不知整体实力有多强。

不过克罗泽不一定真的在yucca里待过,毕竟他待的地方怎么想都应该是是护卫队的暗面。

带领着处理班,排除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他手下的那拨人非常有可能比yucca强的多,毕竟yucca只是人类呢。

而他的这一支势力,估计会被当作不得已的特殊手段使用。

现在就是“迫不得已”的时候吗?

当场看着他们清理异端,会被灭口的吧。

现在莱茜可已经快死了,既然他们能做到这个份上,那再杀一个也没什么吧。

「啊哈哈哈,没事的,我们不会杀人灭口。只是想问一下,你没有被影响呢。这是怎么回事呢?」

意图暴露了。

的确,因为那个高层施术者所施下的「术」,正常的人是不会察觉到的。

不过感谢这个信息和之前的鸟群,我大概明白了,这个施术者所施加的,不是单纯的传声或沟通,而是意识或者神经操控。

聚在一起之时,恐怕每个人都被施加了标记。只有这样,才能让和那位高层保持着沟通的克罗泽如此迅速地认出我来吧。

真是恐怖的能力,简直就是魔女的实力啊。

——啊也是,能在这个组织内的恐怕都是魔女级别的吧。所以目标也是魔女级别,虽然莱茜可只是地精而非魔女。

这就说的通了。

克罗泽优雅地微笑着,正如同一位儒雅的绅士。

『明明我这边更迷惑才对。我更想问一下,只是走了过来而已就能看见如此神奇的光景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没意思的转换话题。这样吧,给你两个选择吧,一是滚,然后忘记这段记忆。二是加入我们。」

『真是奇怪啊,可以选二吗。』

「那就先把这女孩子放开,交给我们。」

『交给你们,让她被杀掉吗?』

「杀掉吗?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不知道你愿意吗?」

『不愿意。

毕竟这女孩子可是我的猎物。』

克罗泽眨了眨眼,抹去了脸上的笑意。

变成了阴沉的,不苟言笑的表情。

蓝色的眼睛冷了下来。嘴角如释负重地凝成一线。杀意无抑制地汩汩涌动。

恐怕这才是他真正的,常挂在脸上的表情。

「哦?还真是强硬的英雄救美呢。那么再见了,没有名字的人(无名君)。」

瞬间凑近。

没错,这句话刚刚说完。

明明他离我应该还有五米左右。

但是就在一霎那,他如同飞鸟一样飞至了。

离我只有半米了吧。

这是什么肌肉爆发能力。

但如果只有他一个对手的话倒可以不带伤地应付,但是很明显这个时候第二团就是想着围殴啊。

刺目电光不知从哪里如万马奔下,带着豁亮可怖的热度燎开了空间的限制,向着这里割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难以应付的原因。

这个力量太过了。恐怕是违规了吧。

那已经不能算是闪电了,那是喷薄而出,与熔浆爆发相媲美的光柱。

克罗泽不会被击中吗?不过在我思考这一点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消失了。或者说以极快的速度不知移动到哪里去了。

真是,这不就麻烦起来了吗。

如果是一般人,亦或是一般的人外,当即就会死掉。毋庸置疑。

但是这次不能死啊。

烤焦了地面,碳化的痕迹还散发着热量。

建筑物被凭空烧出洞来,宛如突然被切开的布景板,可以延伸至少60米的光线在三栋楼房之后消失。

这绝不是宫森,也不是克罗泽的能力。那位高层是神经控制什么的,所以说这样的能力是玲玲的吧。还是说还有谁在?

不仅可以使用能力,还能控制如此迅猛的攻击力度。

形势不妙,看来必须要用那把剑了呢。

紧紧抱着少女的少年迅速扯下烧焦的斗篷,毫发无损地拿起突然出现的漆黑之剑,挡下了乍现的克罗泽手上重剑的猛袭。

刀光交映,铿锵金铁之声不曾断绝。

抱住了灰发少女的少年和金发的少年交击,身形飞散于战场之上。

我吃力地承住他似要击碎我剑的一击,乘隙继续往巷外逃去。

现在4对1还真是过分,还是两个一起保住比较好吧。

身后的热量汇聚——

「在我这个角度作战真是不太方便。啊,爱丽丝,拜托你在我脑中再现一下那个人的方位。」

「知道~稍等,我调整一下克罗泽的身体机能。」

克罗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游龙而来的熠熠雷光。

不过玲玲知道,光这样是杀不死他的。

或许是为了行动的轻捷,拿着一把与之前不同的钢制轻剑,黑发少女突然在雷电之前现形,向他刺去,仿佛是凭空变化出了形体。

眼睛内忽闪着无感情的电光。

这个架势是在自杀吗?稍微停一停她就会被闪电吞没啊。

第二团都是这种脑子坏掉了的家伙?

……

全是疯子的队伍杀掉一个就会再蹦出来,真是让人烦躁。

『——啧。尽是麻烦事。』

兵刃相接。我与她四目相对。

蓝色的双眼宛如仅被刷蓝的土墙,从那之中我无法读出任何事物。

『你真能杀了我吗?』

看不清她的表情。黑发少女双手握剑,借无名在半空中的防守反弹了起来,随即更加用力地向无名劈去。

只是下一秒,剑身反被无名的黑剑砍碎。

随着这股向下的绝对力量,惊诧的宫森失控地坠下。

相对的,因为处理了宫森,无名完全没有时间去再背过身,让自己成为莱茜可的盾,只好把莱茜可向远处抛去。

等到自己坠落到地上后再去抱住她了。

下一发很快就炸了过来。

在爆裂声中被炸碎了半截制服的袖子,还是相当狼狈的。

9.

「啊啊,克罗泽传来消息了。玲玲,你要当主力了哦。」

「明明我的攻击对他没有用。」

「嗯对啊……为什么呢?啊对了,克罗泽说你可以再用一管。」

「所以说根本没有用……再说根本不需要第二管——第一管的意义在哪里我都没明白。这个程度的攻击是不需要血的啊。」

玲玲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克罗泽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总不可能让我去杀了他吧?这是不可能的,让他给我说明白点啊。」

「真是的小玲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的对吧?总之这么做就是了。他应该是有理由的吧。」

「他就是单纯被胜负冲昏了头,就像以前那样。我只要作为后场的辅助不就可以了吗?他们不是对打的很开心吗?话说,他还救了宫森一命啊,还以为他们要同归于尽。」

「好像是这样的?」

爱丽丝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家伙,其实就是想英雄救美吧?再来个女生当诱饵就好了啊!真可惜。我们的可爱的女生不够多啊?应该让克罗泽再雇佣几个的。」

玲玲看着远方的战局,从手心中向着他们交手的方向架起巨大的光桥。

激战之中的克罗泽和无名接连躲过四连发的雷霆,彼此都根本没法空出时间来长久地进攻。仅仅是维持对峙的场面就已经很让克罗泽疲累了。

所以只能靠着宫森对这种僵局进行突破。

从刚才无名再次抱起莱茜可开始,宫森一直试图直接以体术干扰他的作战。每当他们接近居民区之时,首先玲玲会疯了一样地射出密集排布的光幅,宫森则拖住他们的行动,虽然因为没有武器而无法攻击,但拖的时间仍然是时间。也就导致这次的作战异常麻烦。

陷入了在边境线上徘徊的僵局。

无名已经不确定莱茜可到底是活是死了。

『喂,你真的要杀掉这个和你一样大的女孩子吗?』

只能说些垃圾话扰乱她的心智。

毕竟一但她决定要杀了我的话,就会更麻烦了。当然,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下定了决心要杀我。

「闭嘴吧!」

和克罗泽一同汇合而来,击上我的面门。

本来我以为是这样的。

突然间,克罗泽丢开武器,一个扫腿让我不得不后退几步。再次睁眼的时候,拿住镰刀的宫森的剪影投入眼中。

这把镰刀到底有没有特殊之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充满问题的对手交换一定意味着些什么。

然而我仅仅是分神了这么一眼,霎时间万钧的闪光和克罗泽的拳击便向我不间断地袭来。

而克罗泽的目标好像并不是我了。

而是莱茜可。

我的目标也不是克罗泽了。

我放弃主动出击,用尽全力飞身闪躲,只为能观测到她要干什么。

在雷电与克罗泽织出的掩护网后,少女的黑发飞扬,就像将要振翅的乌鸦。

『你们到底想玩些什么过时的花招。』

我沉着脸像是能够自如应付,实际上心里毫无把握。

克罗泽好像意料到了我的反应,理所当然般地狂笑道。

「只是想要你交出你手上的莱茜可。没问题的吧?」

9.

「——?!」

少女停止了。其实那也不能算是停止。

在镰刀的刀刃划入自己的右手腕前。

僵直了身体。

像是正在播放的视频按下了暂停键。

「咕,呃……」

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血液停止流动,身体状态保持在上一秒般。成为了极度逼近人偶模样的人类。精细的构造与躯体,仿佛马上就会彻底失去生气,永远不会再活动起来而成为无机质的,只能维持生存形态的一套人偶。

但更像被定格了的照片。

这应该算是,冷冻?假死?或者说……?

到底是什么呢?

停止时间?

就连那从远处飞来的闪动雷光都停下了。

恐怕是被吓怔了?开玩笑的。

「快啊!宫森——?!」

像是害怕宫森割开手腕后出现的事物,飞快地撤开的克罗泽只是稍微望了一眼宫森的状况,就大概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想和他对视的时候他总能飞快地辩识出我的意图。我简直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把握。

如果要怪的话也只能怪她和我对上了双眼吧。这才导致了我有机可乘,不是吗?

感谢这个倏忽,才让我能还击。

既然都把禁制打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别的说的了吧?

但「停止」的效果才持续了十几秒就要开始减弱了,这也难怪,毕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唉,第一次进货就以失败告终吧,如果下次能够减少一点伤口的话,可能还可以转移到隐蔽的地方再食用。这次就将其即食吧。

这就是我作为劣等品的劣根性——

突然复苏的雷电接二连三冲来,却被我敏捷地逃开。在躲避的间隙,我扯掉面罩,咬住莱茜可的后颈。

「被停住了?怎么会……」

是宫森的声音。看来她已经快解除禁制的效果了?

就在在这么想的时候,我和宫森对上了眼神。她愣住了。

一定是因为她眼前的这副光景吧。

我被汩汩流出的血拥塞住喉腔,不顾一切地吸食着,几乎快忘了现在我们在战斗——或者说这个我陷身于的,这让我不得不战斗的境况。

好吧我可能并不是「不顾一切」,不过说真的。对于我这种「劣等品」来说,果然还是「劣等品」的血液更合我的胃口。

第一次和她接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血液中散发的魅力。仅仅是贴近都能够闻到的香气。

稠度,色泽,滋味。

如同高等肉汤涌流在舌尖上,一切都恰到好处。

宫森睁大了眼睛,动作也再次停滞,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光景。

不过我有预感她会这样,甚至我这么做的动机都涵盖着“想看到她变成这样”。

脸上被温暖的红色花瓣沾湿,眼前呈现着完美的,我所期待的光景——绝对服从于我给予她的恐惧的光景。

向干涸已久的喉咙里强劲地灌入猩红蜜汁——被当作食物一样使用的,震悚的莱茜可的身体微微抽了抽,随即彻底断了气。

而我只是简单地进食而已。

毕竟从一开始,莱茜可在我眼中,也只是一头不快点抓住就会溜掉的肥羊,死后的她也只是一块如果不赶快吃就会全部洒落在地上的冰而已。

没有第二团对她的围剿,我也会将之捕食。只是时机恰好罢了。

我静静地伫立,抱着逐渐没有一滴温热的尸体。

宫森似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我不太确定她是否是感到害怕,毕竟她脸上的表情从我在车上看到她起就没什么鲜明的变化。她是在思考吗?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继续割腕的动作——还是说因现在的光景打着冷颤,意识混乱呢?

所以那副动也不动的僵硬的表情,快要跌落在地的仪态,就是宫森「害怕」的表现吗?

「怎么会……你到底是……」

克罗泽似乎是看出了莱茜可已经死掉了,于是便立在了原地。相应的,那雷光也不再闪现。

克罗泽面无表情的脸上变出了一丝颤动——他瞪大了双眼,仿佛百般确认自己所见的事物无误后,他展现了笑容。

那是,清朗,柔和且淳善的,带着压倒性魅力却怎样都无法掩盖某丝阴霾的笑容。

用明快富有活力,但微颤的声音说道——

「宫森——

我们面对的敌人,原来是恶心的水蛭啊?」

曾经交战的地方被彻底夷为平地,尘沙与血的浓醇味道填满鼻腔。

一般人想必会吐出来吧。可惜在这里的似乎都不是一般人。

在不知道多远的市集那头,隐隐传来欢声笑语。

果然是高层在操纵人们的意识,从而为第二团打造了一个完美且无人干扰的竞技场。

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边,丢开莱茜可的尸体。

鸟的残肢已然泛黑,莱茜可一动不动,喷洒的血痕像是某只巨鸟的翅膀所投下的粘稠阴影。

『还想继续吗?』

我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