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实际上的一点,人们对于珠峰,或者说是整个喜马拉雅地区的了解都是极为缺乏的,落后的,甚至是错误的。很多的事物,都流传于当地的各种各样的传说之中。通过这种口口相传的相承,反倒是在无法证实其真实的前提下,又不可否定。

潘德顿博士对于之前所获悉的关于大脚雪人或是巨大节肢动物的传说颇感兴趣,很大程度上他此行的兴趣和这些有不少的关联。但约书亚却是那一个最为疑惑的人,他虽然对于藏语是一些基本的了解,不过他执着于族长口中所一直冒出的一个词汇。即便他无法明白那个词的含义是什么,因为那听上去更像是某个名字,但他却很清楚地记得族长提到这个词时候的表情。

在脑海中一遍遍过着族长所做的情景,模仿着那充满仪式感的发音后,一个名字最终被记录在了他的笔记本上。如果除开一些专业领域上的范畴,约书亚对于西藏的了解并不输其他人。但他从未在任何地方,任何记载中见过这个名字,那个名为沃恩————(因为难以理解发音被拖长的缘故)——夏的名字。

几天后,队伍一致认为这个地方已经失去了继续研究和调查的价值。虽然这个看起来贸然的决定最先是由施佛德提出来的,但在这种荒凉地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潘德顿博士一行人所预料到的。

他们无视了族长最后的警告,在之后一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悄悄出发了。对于这次让众人充满期待的调查之行,这个开端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在离开的路上,施佛德忍不住咒骂了一些难以入耳的词汇。当然,没人会反对他。

但在众人离去的身后,族长的身影赫然立于阴影之中。他对于无视他警告的这一行人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在那里站着,嘴里默念着什么难以听清的东西,然后用视线看着他们离开。

在记载中,除了人人都有耳闻过的关于香格里拉之入口的传说,该地仍有一个关于地下城址的传说。因此队伍的人明白,比起攀登上喜马拉雅地区的那些难以征服的山脉,他们可能更要去深入某个地方。

行进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区,队伍实际上一直都做好着应对的准备,甚至他们将传说中的雪人也考虑了进去。不过迫于那个年代的限制,他们并不知道喜马拉雅这一地区是如何形成的。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所局限,因此思维只停留在了那个地步。

在我这个后人来看,这一地区并不只是山脉如此简单。早在几千万年前,这里更是一片原始且混沌的深海。某种意义上来说,人们对于海洋的了解甚至低于宇宙。那这便是我所说的,他们很显然并不明白在那之后他们将要面对什么。它跨越了那超乎人类想象的时间,将那份原始的恐惧一直为我们保留着。

我从日记中所记载的语句,感受到了那种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失去目的的疲惫感。在满是荒凉之地,陡峭山崖或是茫茫冻雪中寻找那不一定存在的结果,这的确会逐渐消磨人的意志,尤其是这其中还充斥着某些突发情况。

那是潘德顿博士一行人第一次在这片土地感受到那种自然,或是说超出他们控制能力之外的无力感。在跨越一个险峻的山沟的时候,众人很显然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如果说是其他动物,那么这种危机很可能就避免了。但因为是人,这性质却又不一样了。在逐渐的演化中,我们的智慧和理性在掩盖着我们的本能,在用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压抑它。在其对我们发出警告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通常会去下意识怀疑它,甚至是无视它。在这种情况下,队伍中的人们实际上都想着那一点,但却又并不相信。因此出现的情况便是,所有人都只是继续做着,闭口不说。我想那更是因为连队伍的领头潘德顿博士都没有做成任何带头性质的行为。

总之,一切都迅速地发生了。众人的脑袋突然便一阵发懵,并且所有人都在之后的记录中不约而同写到一种像是被当头一棒的震慑感。不过在这感觉稍微克制一些后,他们才意识到更为危险的事物。根据约书亚所写的,他一开始以为在恍惚中所听到的震慑人心智般的低沉吼声是一种认知错误。但直到他们头上的雪层开始移动的时候,这一切都说明那不是错觉。

潘德顿博士首当其中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他大声喝令所有人扔下身上的负重物,不要分开,尽可能找掩体或是抓住一切他们能抓住的。在话语刚落下后,巨大的块状雪球被浪涌般的雪层夹杂着向他们一行人砸了过来。在这种时候,不可能有人能跑得过这种灾难,因此他们只能在下方一个凸起的石头后尽可能抵挡。不过那显然很无力,一名在最靠外面的护卫人员在坚持了几十秒后,最终被卷走了。雪层带着他一下子从陡峭的山沟下坠落,掉入了深不见底的谷中。在他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最后消失的时候,众人都意识到,他已经在谷底变得血肉模糊了。

那场雪崩后,剩下的人清理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能走的路。队伍就要不要继续前行的问题发生了一些分歧,当然冲突的双方是潘德顿和施佛德。潘德顿认为在这种族长所给的线路指示完全没有具体证据和已经损失人员的情况下贸然继续是不可取的,但施佛德却固执得想要继续完成任务。用他的话来说便是这种他梦寐的宿命是不可能因为这点事而妥协的,并且他之前占卜的结果使他更加狂热。

然而实际在清点剩余物资后,潘德顿博士不得不做出让步。因为在物品损失这么多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坚持到原路走回去。按照线路指示,他们最好的运气便是通过那个族长口中所说部落后往东一段距离能遇到一些别的村落,那是他们所能支持的极限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在我所得到的记录中,所有人都将那个坠谷的保卫人员的名字划去了。那些痕迹很明显是之后带着某种异样情绪用笔杂乱地去涂抹的。我目前并不太清楚这种行为是为何,也许是为了淡化这次行程所蒙上的死亡阴影,但那却又真的能逃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