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冬月真奥替莫诺处理完伤口之后,立即对他进行了输血,好在基地中的各个医疗部门都存有人造血,而作为长时间外出基地执行任务的潜艇人造血存量更是十分充足。这是冬月真奥早年间的研究产品,但是并没有公开发表,而是被“中央教条”收购并大量生产。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受血的人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实验而受伤的莫诺。

冬月真奥看因失血过多而稍微有些虚脱的莫诺,此时的莫诺正闭着眼睛,眉头却仍旧紧蹙着。

冬月真奥不由得钦佩其这个孩子的胆识。可是,他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不论成熟与否,聪慧与否。

时间回到大约两个小时前,他和摩耶等一共五人在混乱的实验室中,面对着已经坠落的电梯感到手足无措,而尹撒三人仍旧在电梯之中。

“雪穗!”刚刚从电梯中逃脱的Ara跪在地上,回头冲着漆黑一片的电梯轨道间大声喊道,而除了电梯的制动装置传出的尖锐摩擦声和自己的回声以外,众人便再也没有听见其他声音。

“没事的,电梯的制动装置似乎······”冬月真奥搀扶起已经无法自由行走的莫诺说道,而随机电梯间又传来了一阵巨响,像是电梯重重坠落到底层的声音。

“我们得快一点启动抑活气体,然后再去跟他们汇合。”李丽思并没有对现在的状况感到惊慌失措,展现出了一个指挥官应有的沉着。

摩耶虽然很担心自己的哥哥,但是现在看来,解决“修格斯”的入侵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威胁到哥哥安全的东西。

他们五人就这样在这不断闪动着红色紧急事态灯的“方舟基地”实验室中前行。

作为感染最先蔓延开的地方,实验室里随处可见“修格斯”的痕迹,损坏的照明系统伴随着电流声如呼吸一般闪烁着,走在前面的摩耶不时对准周围如在呼吸一般起伏着的“修格斯”,身后的冬月真奥不时提示着摩耶该往哪个方向走。

“啊!!”莫诺突然惨叫了一声,众人将目光全部集中到了依靠在冬月真奥身上的他,“有什么······有什么东西······”

“喂莫诺,坚持住!!”Ara紧张地搀扶着莫诺的另一半身体,并问冬月教授什么时候能到达实验室。

“应该马上就到了,莫诺,一定要坚持住啊!”

“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我的脚,好像在跟那个家伙产生共鸣一般——啊!!”

莫诺痛苦地蹲下身子,Ara不停地尝试着想让他冷静下来。

“喂笨蛋莫诺!!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点疼痛就忍耐一下啊!”Ara想要掰开莫诺死死抱着他小腿的手臂,却被莫诺狠狠地推开。

“可能变成跟那些怪物一样的人是我!!感觉到疼痛的人也是我!!害怕就那么死掉的人也是我!!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完整的一个人,我随时都可能死,可能变成‘修格斯’中的一个!!”

“等等!有东西!!”在前面戒备着的摩耶突然说道,李丽思也几乎同时对着他们大声喊着“散开”。

话音未落,前方长廊的墙壁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开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而从砖块掉落产生的烟尘之中出现了几根巨大的触手,摩耶和李丽思瞬间散开,并向被撞开的缺口处进行着射击。

冬月教授躲到了倒在一旁的玻璃柜后躲过了一击,Ara则抱着莫诺扑向了另一边,自己却重重撞到了墙上,倒是莫诺面朝着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上。

“喂莫诺没事吧?”

还没等莫诺回答,只听见烟雾之中传来了令人胆寒的怒吼,而声音的源头也出现在了他们五人面前。

砖砾的烟尘褪去,一个约两米高的臃肿身影在逐渐向他们靠近,摩耶和李丽思开始对其进行攻击。

虽然尹撒交代过摩耶,尽量减少对实验室的伤害,但是火炮愤怒的火焰如闪电般将整个狭长的走廊照得通亮无比,而在这短时间的光亮之中,冬月教授看清了怪物的真面目,整个脸因为恐惧与悲伤扭曲地无比狰狞,他努力用那已经因为恐惧与疲惫而颓软不堪的双脚,哀嚎着走向摩耶,阻止她继续攻击。

“摩耶别攻击!摩耶!李上校!请停下!求求你们停下!”

“你做什么!快点让开!”摩耶粗暴推开冬月教授干枯粗糙的双手,试图继续攻击。

“这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们!”冬月教授的声音几乎都带上了哭腔。

听到这话的李丽思立刻停止了攻击:“摩耶!先停止攻击!”

摩耶轻声“嘁”了一下,身边由“门”幻化的武器便如烟雾一般消散了。

“谢谢······谢谢······”冬月教授仿佛是被给予施舍的乞讨者一般,不断地弯着腰道谢,一边挪步向那个诡异的身影靠近。

在走廊不断闪动着的灯光下,“修格斯”暴走的受害者“们”逐渐清晰起来。

“真绪······子安······Archer,是、是你们吗······”

这个两米高的臃肿身体仿佛一个巨大的肉球,虽然四肢构造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若是仔细看他的身体,就会发现这个感染者身上有着数张人脸,“修格斯”特有的黑色体液流淌在他的身上,流入这一张张脸的眼、鼻、口中,如果常人看到这样诡异的画面,一定会因为异样的不适而难以继续盯着他。

而冬月教授看着这个感染者身上一个个昔日实验室中熟悉的,如自己孩子一般学生的面容,苦涩的情感化作呕吐的欲望,搅动着冬月真奥的胃部。

绝望、懊悔、痛苦、悲伤、恐惧······没人知道此时冬月教授的情感到底应该用什么词汇去表达。曾经的冬月真奥在“天启”中失去了自己的学生们,而现在,他却因为自己实验的过失导致自己珍视的助手们成为了这样的怪物。

冬月教授刚叫出感染者身上面容的名字,这个怪物身上所有脸上的眼睛同时看向了他,而且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咧着嘴无声地笑着,看到这番景象,在身后保护着莫诺的Ara感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一阵恶寒。

“······教······授······”数张嘴同时发出声音,Ara和莫诺都惊讶于这样的怪物竟然还保存有自己的意识,而先前所遇到的只是些毫无智力可言的行尸走肉。

“是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冬月教授的喉咙里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一般,哽咽的声音几乎难以判断他正在说一句完整的话,而此时他脸上千沟万壑一般的皱纹被泪水所充盈着,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重新被流水所滋养。

“教——授——!”

突然,这个怪物从数个脸部的口中以极快的速度伸出了触手,并直指冬月教授,而此时的冬月教授并没有躲开,而是仿佛在迎接孩子投入自己的怀抱一般,面带慈祥地注视着已经扭曲了的学生的脸。

在一旁注视着一切的李丽思在这个怪物即将触碰到冬月教授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并抓住了怪物令人作呕的触手,李丽思纤细的手臂像是拥有无穷力量一般,那怪物拼命想要收回自己的触手,却被李丽思死死攥着,恼羞成怒的它甩起其余的触手,不断地抽打着李丽思,而李丽思却完全不为所动。

“李上校!”

“冬月真奥,你看仔细了,现在这头愤怒的野兽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们了。Ara!”李丽思回头冲着Ara说道,“把你的武器给他。”

被限制了自由的怪物发了狂一般冲向李丽思,嘴里仍旧含混地叫喊着“教授、教授”,李丽思抬起脚,重重地将它踹开,而先前着怪物的攻击使得李丽思明显受到不小的伤害,在收脚的瞬间她似乎有些站不稳,即便如此,能直接硬接下它那么多下的攻击也已经让Ara和莫诺感到十分地惊讶了。

Ara离开了莫诺,将自己的武器卸下,交给了冬月教授,冬月教授带着满脸的泪水与困惑,看了看Ara又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李丽思。

“李上校,这是······”

“你自己来解决自己的心结。”

听到这话的冬月真奥不由得感到惊恐,却又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有责任将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但是他同样没有权利去了解自己学生的生命,哪怕那只是徒具自己学生模样的怪物。

“教——授——”

从地上爬起来的怪物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冬月真奥,同时也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此时冬月真奥的脑内一片混乱,太阳穴不断鼓动着,动脉嘈杂的声响冲击着他的耳膜。

“救······”

仅仅是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那个怪物含糊混乱的声响后人类语言的成分。

“救······”

冬月真奥沉默着接过了Ara手中的武器,并久久的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细数这双手所沾染的罪恶。

“我······”

冬月真奥的额头上血管暴起,他大声怒吼着,然后举起枪,对着木讷站立着的怪物疯狂扫射着,泪眼朦胧之中,冬月真奥看到李丽思似乎做着什么小动作,但是他并没有在意,更多地是注视着自己珍视的学生的脸庞上,狰狞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像是以前那样的活泼而富有生机的样子。

即便是弹夹已经被打空,武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冬月真奥仍旧嘶吼着,想要继续倾泻不存在的子弹。

而反观那个怪物,已经如一块瘫软的肉块,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怪物身上的每张脸,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II.

因为这个感染者打破的墙壁正好连通着配备抑活气体的实验室,莫诺五人顺利地将抑活气体接入了整个“方舟基地”的空气循环系统,而冬月教授此时正要给莫诺喷涂液态的抑活气体。

冬月真奥小心翼翼地揭开莫诺腿上的布条,此时“修格斯”的感染已经快要扩大到膝盖处了,如石油一般黝黑黏腻的“修格斯”仿佛心脏一般跳动着,而在其表皮上已经隐约出现了黄绿色的斑点。

而冬月教授刚喷了一些抑活气体时,莫诺腿上的“修格斯”突然伸出了一些细小的触手,吓得冬月教授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而抑活气体却伴随着一阵高压气体溢出的声音,宣告它已经被“修格斯”直接侵蚀了,而此时的莫诺除了和之前并无差异的疼痛以外并没有其他额外的反应。

“不惧怕抑活气体,而且也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了吗······”冬月教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使得莫诺和Ara心中的不安愈发难以平复。

此时的摩耶正担任着守卫,防止其他感染者靠近,而李丽思则面无表情地站在莫诺三人的身边。

“那、那怎么办,冬月教授,会不会是抑活气体的量不够或者浓度问题?”Ara紧张地询问着冬月真奥,冬月真奥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Ara。

“这样下去,只能······”冬月真奥边说,边看向Ara手边的介错。

“······”Ara其实内心已经明白了,就像是在南极对Akula站长那样,但还是希望冬月真奥能给出另一个答案,“教授你说啊,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啊!!”莫诺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而此时在入口守卫的摩耶也发现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异样的感染者,他们似乎并没有那么有生气,仿佛垂死之人一般,而其中也有一些在前进的途中就已经倒下,大概是抑活气体起了效果,摩耶很快就解决掉了这批感染者。

“Ara!”冬月教授催促着Ara,Ara看了看莫诺又看了看李丽思,李丽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Ara······快点······我不想变成那种东西······”

Ara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颤抖着将介错从刀鞘中拔了出来。此时的“修格斯”突然开始躁动,发出了一丝丝尖锐的叫声,但它的触手仿佛被什么东西施展了威压一般,怯懦且无力地在半空中如飘荡的海藻一般游荡。

“笨蛋莫诺!忍住啊!!”

“成功了吗······”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后。此时的李丽思正在潜艇的指挥室中通过尹撒他们佩戴的摄像头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

李丽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出于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一群在地球上随处可见的蝼蚁们倾注那么多的情感,更不知道她对于冬月真奥额外的关注是源于什么,而自己数次干扰到计划的实施,是否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李丽思看到尹撒的摄像头正对着站在“伪神”尸体上的摩耶,她不禁思索起此时的尹摩耶所体会到的感情又是什么。

“摩耶?”尹撒开口了。

“哥哥······”摩耶走到了尹撒面前,扑在了他的怀中。

尹撒对妹妹奇怪的情绪变动感到茫然无助,只能轻轻抚摸着她因战斗而变得凌乱的头发,但是又担心自己乱动会碰到她身上的伤,过了一会儿便停下了手。

而此时的摩耶则是面对这巨大的尸体感到无助和失落。

毕竟自己也是它的一部分。

这种想法让摩耶感到错愕,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情感完全能够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而此时的她却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般,被莫名其妙的情感所击垮。而她将这件事视为人类自身的脆弱。

“尹——摩——耶——!!”尹撒和摩耶同时看向了从他们身后气势汹汹、红着脸走来的Ara,“你你你你你······”

“Ara酱你慢点啦~好歹摩耶酱治好了你的伤不是吗?”雪穗和艾隐一脸苦笑地跟着Ara。

“喂雪穗,你告诉我,”Ara突然站住,抓着雪穗的肩膀拼命地摇着,“两个女孩子接······接······这不算初吻的吧?!不算的吧?!”

“这个······”雪穗眼睛已经有些冒星星了。

“只要不伸舌头就不算是吧?!”Ara似乎已经要急哭了,“摩耶!你你你那个时候······”

“哥哥,Galocher是法式接吻的意思吧?”

“啊?呃,嗯······好像是。”

“Galocher······Galocher······啊啊啊啊啊啊——!!!!”

崩溃的Ara跪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向后仰去。尹撒看到Ara那么有活力,也就放心了,而他突然想起来此时应该询问一下李丽思,是否可以就此撤退了,于是他尝试着进行通讯。

“奇怪······”

尹撒倾听着通讯器中传来的杂音,只听见在嘈杂的电流音中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嘶*哥,你*嘶**嘶*么要杀*嘶*······”

“你们的通讯器联络上潜艇吗?”尹撒感到事情不太对劲,询问着其他人。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艾隐一边自信聆听着通讯器传来的声音,一边向尹撒汇报到。

与此同时,整个方舟基地又一次陷入地震之中,将毫无防备的尹撒五人都震倒在地。

“快!离开这里!”尹撒扶起身边的摩耶,一边指挥着大家离开,刚才情况紧急,他并没有关上通讯器,而此时通讯器中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周围因地震而陷入的混乱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个声音。

“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III.

古艾隐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仿佛自己便是天边的云彩一般,飘忽不定,同时也失去了在同一片大地上停留的资格。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此刻究竟注视着何处,眼前的一切如一帧一帧剪辑过的幻灯片一般,快速地在自己眼前闪过,如果这段幻灯片有主角的话,那这个主角就是古艾隐,如果这个幻灯片有主题的话,那就是孤独的古艾隐。

古艾隐从没有像这样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观察过自己,她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即便是独自一人的自己仍旧是显得那样扎眼。

“她又在看书了。”

学生难道看书都不对吗?

“你知道吗,她好像跟那个谁在谈恋爱。”

我明明只见过那个人一次,而且连话都没说过。

“她上次在办公室看到月考的试卷,所以这次才考的那么好。”

我一直比你们要优秀。

嘈杂的声音不断汇入古艾隐的耳朵之中,不同的波段不断叠加,最终成为刺耳蜂鸣,这对于古艾隐来说比听见那些令自己作呕的言论要好受很多,她过去也的确将这些话当做微不足道的蚊虫萦绕在自己身边所发出的声音。

世界上最显眼的莫过于处于某个中心的人或物,即便是像古艾隐那样以自我为自己世界中心的人,就算不靠他人众星拱月,她仍旧会格外耀眼。

古艾隐想到了那天Sinners的大家一起偷偷走出基地,在人工岛的高地上眺望无尽的星空,她曾幻想过成为一只鸟,虽然这个想法显得幼稚而老套,但是人类最终依靠着这个原始的幻象最终缔造了各式各样的飞行器,甚至离开了地球,寻求人类自身在宇宙中的地位。

一只鸟,如果是一只鸟,古艾隐不希望成为优雅的天鹅或者不断迁徙的大雁,只要成为一只普普通通的麻雀就好。这样自己也能够领略一年四季的变化,看过浩瀚无垠的星空,在自己有限的七年寿命之中,出生、成长、捕猎、筑巢、求偶、繁衍、哺育新生命,同时也曾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俯瞰自己生活过的大地,也曾无限临近作为人类不曾触摸过的云彩,也曾体会着被群星环抱的感觉。

如果能变成鸟,那么古艾隐就能将自己轻飘飘的、悬浮在空中的一生同大地联系起来。

她实在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独自一人努力,却又拒绝他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古艾隐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趣,但同时她也比任何人都孤独。

可是如今的她成为在他人看来十分了不起、十分耀眼的Sinners小队中,她跟其他队员比起来却显得如此平凡。

好不甘心。

在Sinners小队里她不再是非洲草原上独自狩猎的猎豹,也不是统领狮群的狮王,她的光芒被人掩盖,沦为了庶民。

她不甘心,她尝试着超越身边的队友们。跟莫诺比指挥,她无时无刻跟在雪穗身边,性格柔弱的雪穗也很听古艾隐的指挥;跟Arachne比技巧,剑道上颇有建树的Ara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于是她苦练射击,第一次驱逐“修格斯”的时候,她的努力得到了展现,精准地击中了“修格斯”身上多个细小的眼球,为Ara的近战提供火力援护;而战斗上她无法超越摩耶,她只能让自己成为一个贴心的大姐姐,而不是爱撒娇的小丫头。

但是只有尹撒······

这时,古艾隐的眼前就只剩下尹撒无数个姿态的身影——这个男人,虽然整日看起来都没睡够觉,但是头脑却极为灵活,即便是在学校也都是每次考试拿下全年级第一,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却是睡觉和在脑中自己跟自己下象棋,同学们都传闻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像个长了脚的相机,把想要记下的事情随手一拍,便存储到了自己的脑中。

古艾隐越是努力,她跟尹撒的差距便越是明显,冷静理智的分析,处变不惊的魄力······不知不觉之中,即便是无竞争性可言的日常,她的目光便也离不开尹撒了。

可是······尹撒的目光却在注视着另一个人······

“你嫉妒吗?”

“我好嫉妒······为什么我改变了那么多,努力做到最好却换不来一次关注,为什么她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却被她那样注视······

我也想被那样注视着,只有他——我只想让他注视着我——我的一切,别人如何否定我我都无所谓了,但是只有他······我只想让他好好看着我,看着我的一切,替我紧张一次······”

“你嫉妒吗?”

“我好嫉妒······我想把他全部占有,让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尹撒!尹撒!尹撒!”

古艾隐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这三声“尹撒”从喉咙中有效地完成一套发声过程,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不存在一般,自己的身体也不存在一般,而每一声“尹撒”都仿佛抽走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能量,自己的身体变得越发轻盈。

“你嫉妒吗?”

“我好嫉妒······Arachne von Bismarck!!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你!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古艾隐已经是带着哭腔将后半句话磕磕绊绊地从自己的灵魂深处挖了出来,这是她唯一想知道的事情,也是她最看重的事情。

“Arachne von Bismarck——你去死好了······”

“我也想去死······”于是Arachne von Bismarck闭上了眼睛。

Arachne von Bismarck,出生于德国贵族的体操运动员,此时此刻正站在奥运会的预选赛场上,对于比赛她胸有成竹,但是,她现在却被其他事情搅乱了心绪,连直立的双脚都开始有些发颤。

“其实我根本不在意那件事。”

果不其然,在两个基础动作之后,她便出现了重大失误,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并伤到了脚踝。

Ara瞥了眼看台上的观众们,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甚至还有给她喝倒彩的,而评委们则纷纷摇头,并在评分板上写下了惨淡的分数。

Ara竭尽全力,强忍着快要崩溃的泪水以及想要歇斯底里大声哭嚎,以及狂揍一顿观众的冲动,对着评委们鞠了一躬之后,在教练的陪同下离开了。

“比赛也只是兴趣,我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我,我也不觉得我给祖国蒙羞,如果我的国家会这样严苛的要求他们的公民,那么自由又是什么?”

在休息室里,在现场待命的医护人员替Ara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将她用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结果此次受伤出人意料地严重,Arachne von Bismarck,这位德国传奇体操运动员从此告别了奥运会的舞台。

住院期间的Ara消极地对待着治疗,每天只是沉默地看着不时停靠在窗外树杈上的麻雀。

“一切都没有结束,我作为Bis······我作为一个优秀的人,不论到哪里都会展现出自己非同寻常的才华。”

Ara睁开眼睛,眼前的黑暗并没有让她紧张,反到有种久违的放松感。

在这片黑暗之中,她终于可以放下自己的苦苦坚持的自己,蜷缩在黑暗的怀抱里。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Arachne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变沉,一点一点地向下坠落,一开始的感觉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紧接着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Ara本能地想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无助与恐惧充斥着Ara的内心,随着速度不断加快,她感到周围的空气逐渐被抽离,变得难以捕捉,窒息正一点一点侵蚀着Ara最后残存的理智。

Ara猛然从梦中惊醒,在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刚的一切原来只是一个梦,而现在的自己正躺在金灯台学院的宿舍内。

“Ara酱,你怎么了?”是雪穗的声音。

Ara惊喜地看向说话的雪穗,却发现雪穗的身上出现了“修格斯”,并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身体。

“不要!”Ara奋力向前伸出自己的双手,却发现自己正冲着天花板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原来刚才的才是一个梦,“······是陌生的天花板。”

“怎么了,Ara?”莫诺的声音突然出现,Ara侧过自己的头,发现莫诺正躺在她的身边,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变变变变变态!!!”Ara猛地做起了身子,并将被子一把抓到自己身前,并低头检查自己是否穿好了衣服,当她确认自己正整齐地穿着学校的制服才放心下来,“你你你怎么在我的床上啊笨蛋莫诺!!”

“你不想跟我一起吗?”

“当然不想!”

“我会提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莫诺神秘地说道。

“什么嘛!你快点······”

Ara突然感到床上有些异样,她松开抓着被子的手,发现上面正沾着殷红的血液,在漆黑的房间内显得格外诡异。

她急忙拉开被子,被子内部已经全部被血液所浸染,自己的身上满是黏腻的血液,而莫诺被感染的断肢正被埋在自己的被子之中,“修格斯”仿佛在呼吸一般,不断地起伏着。

“不要!!我受够了!!”

Ara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被折磨得身心俱疲。

“如果没有活着的理由······倒不如就这么死去。”

Ara面前的黑暗之中,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正在掩面啜泣的Ara。

Ara从满是泪水的双手中抬起脸,与那只眼睛相互注视着,用几乎央求的语气说道:“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不要窥探我贫瘠的一生······求求你······我不是什么Bismarck的子嗣,我只是因为婚外情而出生的孩子,我只是个卑贱的、用利爪武装自己的普通人,求求你······求求你······”

“我只想知道真相,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尹撒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我只想——保护我所重视的人!”

IV.

“哥哥。”

“怎么了,摩耶。”

空荡落寞的别墅之中回荡着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整个别墅仿佛除了他们便没有其他活物一般,燃烧的壁炉火焰跳动着,碳化的柴垛发出爆裂的声响,尹撒很喜欢这种毫无规律的清脆声音,他内心或许渴望燃烧些什么,亦或许是毁灭些什么。

“······没什么。”

摩耶低着头,抱着自己怀中的洋娃娃,小小的手捏紧了又松开,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哥哥尹撒。

尹撒无法理解妹妹这毫无逻辑的行为,只能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便继续将目光落回手中厚重的书本上,巨大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几乎有他半个人那么高,读书的时候尹撒像是将自己关进了一个秘密的空间,而这本大书便是秘密空间的入口。

尹撒走进了书中。

书上提到的所有事物以字母排序,有条不紊地排列在他的思维宫殿之中,现在他已经将自己的藏品整理到了“R”系,尹撒心满意足的继续将书中所提到的物品一个接一个地摆到展示柜中,像是一个手办爱好者细致地整理着自己的手办。

摩耶只是看着哥哥,眼神里满是崇拜,她像哥哥那样能做到过目不忘,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曾经想过,双胞胎的一切是不是守恒的,如果一方是百年难遇的天才,那么另一方是否注定是个白痴;如果一个人注定一生幸福,那么另一个人的一生是否注定充满不幸。

“希望我所有的幸运都能给予你,哥哥。”尹摩耶时常那么想着。

但是小时候的摩耶并没有哥哥那样理智与沉着,往往想到如果哥哥能长命百岁,那么自己就将早早夭折,没有哥哥陪伴而自己就要独自前往孤独的天堂,这让摩耶无法接受,却又无能为力。

想到这,摩耶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开始只是无声地流泪,接着从小声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尹撒被妹妹突如其来的哭声给吓到了,急忙走出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

面对已经泣不成声的妹妹,她的话完全无法有效地传递信息,尹撒想到妈妈在这个时候总是将妹妹抱到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于是便笨拙地学起妈妈来,将妹妹紧紧抱住,却又觉得这样有些奇怪,于是便盘腿坐了下来,将妹妹放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托住妹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尹撒僵硬地模仿着妈妈的样子,却没有习得要领,把摩耶的刘海整的乱糟糟的,但是摩耶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渐渐地停止了哭闹,紧接着便静静地睡着了。

“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一个厚重的声音从尹撒身后传来。

尹撒警惕地盯着背后的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表示让他把摩耶抱到房间里,尹撒原本温和地动作变得十分僵硬而紧张,死死地将妹妹护在自己的怀中。

“嗯,很有做哥哥的样子嘛。”男人爽朗地笑了笑,“听好了,做哥哥就要想这样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

尹撒觉得有些心虚,他的话刺中了尹撒心中某个虚无缥缈的恨意,尹撒回头看自己怀中的妹妹,却发现她已经浑身是血,而火红的壁炉变成了闪烁着的警灯,这一年的12月12日罕见地下起了大雪,妹妹已经不是那个小娇的女孩,已经是初二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是她那柔顺耀眼的银发却染上了殷红刺眼的血液,自己面前的两辆车因剧烈地碰撞而严重变形,此时自己的母亲Godiva正跪倒在尹撒身前失声痛哭,尹撒并不在意她的哭声,也没听见路人嘈杂的议论和呼啸的警笛,他觉得妹妹死后,世界终于变得清净了。

没有人会在自己看书的时候来烦他,没有人会因为收到情书而向哥哥座谈,没有人会那么依赖自己。

没有人,会再与自己结下那么深刻的羁绊。

“尹撒,想哭就哭吧。”

“不,我不会哭的。”

年幼的尹撒从梦中醒来,他此刻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空荡的房间显得有些阴森,但是他并不害怕,尿意激得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他便走下床,准备走到父母房间外的洗手间去。

此时的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尹撒觉得这个声音仿佛要将整栋房子直接冲垮,却又过于细微。是从父母的房间里传来的。

他从没有听过母亲发出这样娇柔的声音,虽然母亲出身名门,平时说话就是细声细语的,但这次的声音有些不一样,拘谨与放荡,羞怯与热烈交织着,母亲似乎极力想压抑自己的情感,却又无法抵御张扬的天性。

而那个男人——自称是自己父亲的家伙,只是粗重地喘着气,过于频繁的呼吸声让人听起来仿佛是正在阴影处纳凉的野狗。

尹撒推开了门。

“人,也只不过是被自己划分出的动物的一种罢了。”

门的另一边是一片正熊熊燃烧的城市,尹撒站在门内,冷漠地注视着残破的建筑喷吐着高傲的火焰。人们的哭喊被不断响起的爆炸声、建筑的轰塌声所掩盖,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阳炎现象扭曲着整片大地,高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融化在自己的火焰之中。

而在这人间炼狱之中,有个银发少女正悬浮在空中,睥睨整个大地。

“你是谁?”尹撒问。

少女回过头,她的面部并没有五官,只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猛然向尹撒靠近,尹撒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燃烧的火焰。

“哥哥?”是摩耶的声音。

尹撒将目光从燃烧的壁炉中移开,回到了刚从自己怀中睡醒的妹妹身上。

“回房间去睡吧。”

尹撒带着摩耶离开了这个房间,而尹撒关上门,回头的瞬间,原本略显寂寞但典雅的别墅走廊变成了冰冷的金属墙壁。

“尹撒小心一点,那个家伙不知道现在在哪。”一个声音紧张地说道,尹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古艾隐的弟弟——古亚伯。

“亚伯?”

“诶?怎么了?”

“你······你不是已经······已经?”

“我已经死了,对吧?”亚伯露出了微笑,就像他加入Sinners之前,在学校中那样阳光而温暖的微笑。

“你?!”

“我都快要忘了我是怎么死的了。”亚伯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将头往后仰着,露出了他洁白的脖颈,“啊!我想起来了!”

尹撒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而亚伯的笑容变得逐渐诡异恐怖,并将自己的脸凑近尹撒,将他逼到了墙角。

“我是——被你杀死的!!”

亚伯说完这话,原本完好的脖颈突然喷出大量的鲜血,溅到了尹撒身上,尹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紧紧地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尹撒,我好疼啊,好疼啊尹撒,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啊啊啊啊啊啊!!!!”

陷入疯狂的尹撒举起双手,死死地扼住亚伯的喉咙,并用力将他向后推去,而亚伯也不甘示弱死死地想要低下头凑近尹撒。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啊!!!”

“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尹撒一听是摩耶的声音,瞬间睁开了眼睛,而此时他正在摩耶所在的车祸现场,死死掐着摩耶的喉咙。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尹撒慌乱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向四周望去,希望别人能听他辩解。

“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没有!”

尹撒回过头,想像母亲寻求帮助,而掩面哭泣的母亲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她愤怒地放下双手,而她的脸却是摩耶的脸,她冲着尹撒大声质问:“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尹撒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以及在场的警务和医护人员,他们都死死地盯着尹撒,而他们的脸全部都是摩耶的脸,而他们都重复着一句话:

“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众人逐渐向尹撒靠拢,将尹撒包围了起来。

尹撒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紧闭双眼,却挡不住外界嘈杂的人声。尹撒只能不断地说着“不是我”,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逐渐的,外面的声音消失了,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尹撒一人,但是尹撒仍旧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他内心理智的壁垒已经达到了极限,只要在这耶利哥城墙外继续欢唱绝望的歌谣,他的理智便会土崩瓦解。

然而,一双温暖而纤细的手环抱住了尹撒的头,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尹撒能听见这微微隆起的胸部下平静的心跳声。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了,哥哥”

“门!”

V.

李丽思紧张地注视着这片庞大虚无的黑暗,她关于计划,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怀疑。

难道他的预言出错了?

此时的尹撒四人正逐渐被这片黑暗所侵蚀,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此痛苦,而摩耶则早早就冲进了黑暗之中,不知去向。

当时的李丽思看到被打败的“伪神”,默默地做出了被“修格斯”感染的“神”力量始终停留在“肃清者”水平的判断,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证明了她的错误。

“伪神”的尸体逐渐风化,本以为这就证明了“伪神”已经被消灭,而通过摄像头,李丽思观察到他们的神情逐渐开始变化,而身体的周围逐渐出现了深不可测的黑暗,紧接着他们便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举到了空中,一动不动。

眼前如黑洞一般巨大而无定形的黑暗,就是“神”的力量。

李丽思连忙结束了莫诺的治疗,驾驶着巡逻车飞速赶往Sinners小队的所在地。她告诉冬月真奥,如果三十分钟之内自己没有跟他联络,就开启潜艇的自动巡航,自己出逃。

李丽思至少要保护好这么一个人,即便他只是不曾被自己重视的人类。

虽然莫诺现在刚结束输血,但是自己已经偷偷增强了他的力量,现在莫诺应该能够非常好地运用“门”的力量。

“门!”莫诺双手支撑着身体探出了天窗,一边进行着射击一边大声地喊道。

只见莫诺的身体周围出现了红色的气场,萦绕在他的身旁,半空逐渐出现了许多个如虫洞一般的圈状物体,而伴随着莫诺的意志,从这些圆圈之中出现了数个尖刺,直指这不可名状的黑暗。

虽然莫诺并不知道自己的攻击是否起到用处,但是他觉得比起手中的步枪而言,“门”或许会更加有用,之前的行动中李丽思一直嘱咐除了摩耶,其他人都要谨慎使用“门”,能避免使用就避免使用,而在前来的路上,李丽思则允许了莫诺使用“门”进行战斗。

虽然莫诺并无法获知自己的力量是否能伤害到“伪神”,但是李丽思清楚,同样作为从“门”中汲取力量的“伪神”和莫诺,“门”的力量无异能重创“伪神”,但是此时的李丽思从“伪神”这庞大而缥缈的黑暗之中感到了另一股力量的存在。

突然,摩耶从“伪神”体内飞出,而悬浮在空中的众人突然下坠,摩耶接住了尹撒,而其他人则仍在不断下落。

“穿刺公!”莫诺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居然还能替自己的能力想出这么一个绰号。

只见众人下落的地方出现了圆环,而在这圆环之间探出了垂直于他们下落方向的尖刺,正好接住了众人。

这片黑暗并没有因为莫诺和摩耶而产生变化,只是静静地伫立在“方舟基地”之间。李丽思驾驶着巡逻车,让莫诺将众人放下,而此时他们也大多清醒了过来。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Ara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了眼沉默地坐在一边的雪穗。

“到底······”艾隐看向了那片巨大的阴影。

“这就是‘暗’世界的‘神’啊······”李丽思走下车,伫立在众人面前,“只能这样了。”

只听见李丽思口中吐出了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抱着尹撒的摩耶表情显得十分地惊讶。

“你要亲自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