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五分鐘,春雪回到了我的面前。

她換上了一身合體乾淨的棕灰色西裝套裙,頭髮也舒展開來,僅僅綁住了發尖。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把她當成了高中時代的樣子。

我趕忙站起身,往她身邊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

她輕聲對我打了招呼。

我這才注意到,剛才見面的時候,我們倆都沒有互相打招呼。

“嗯,好久不見。”

我心裡多少有些激動。

看到她好好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已經足夠激動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該不會只是參加廟會吧?”

我搖了搖頭:

“主要目的是來見你的。”

“見我?”

雖然是驚訝的語氣,不過臉上卻並沒有什麼驚訝的神色。

她苦笑一下,隨後補充道:

“是要我參加你的結婚典禮嗎?”

我再次搖了搖頭:

“我沒有結婚,也沒準備結婚。如果真的結婚的話,我會記得邀請你。”

“啊,這樣啊。不過真不好意思,我結婚都沒有邀請你。”

“你已經為人妻了?”

她點點頭:

“不過丈夫已經死了三年多了,病死的。”

她不動聲色地說道。

我沒敢問她是否已經有孩子了,看她的樣子,應該也不想提起這些事。

“聽你的鄰居說,你是來鄉里幫忙籌辦廟會的。”

“什麼幫不幫的,只是缺人手,我來湊個人罷了。聽說你高中畢業之後考了一個很好的大學,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我什麼也沒做。”

她皺了皺眉,好像有些不相信。

“是嘛,我就不一樣了,我大學都沒有讀完。”

“為什麼?”

“因為不想讀了,因為想要回家了,別問那麼多為什麼。”

她笑了笑,拿出了香煙,但與我四目相對之後,又把煙收了起來。

“你不會抽煙,我也不抽了。”

“沒關係,你隨意就好。”

“沒事,只是一小會兒。”

她好像很在意我,總是會注視我的眼睛。

不過看到我也看着她,她就會把視線移開,又好像是在躲着我。

“那個女孩兒是你的女朋友嗎?”

“不是,她叫琥珀,是……”

“是大哥哥的熟人!”

還沒等我說完,琥珀便急忙搶話道:

“我的任務就是跟在大哥哥身邊,僅此而已。”

琥珀背着手來到我和春雪身邊,接着微笑說道:

“大哥哥這次來就是為了見你,他總是和我說起你呢,春雪小姐。”

我沒有總說吧?

“是嘛,他竟然有記得我啊。”

“那是當然的吧,不然怎麼會來呢?”

兩人相視而笑。

琥珀乾咳兩聲說道:

“那我就不打擾二人重逢了,廟會的攤位上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嘗試,我就先去轉轉了。”

然後她轉過身,對我單眨一隻眼:

“大哥哥應該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吧,畢竟你可是和女朋友重逢了,對吧?”

“我知道,我不會亂來的。”

“那就好!”

琥珀滿意地點點頭,就邁開步子向廟會的攤販集中地走了過去。

“真是活潑又有性格的女孩子,你喜歡這樣的嗎?”

“如果要在喜歡和討厭中選一個的話,那當然是前者。”

“你還像以前一樣,說話總是會留出一個空檔。”

“這是誇獎吧?”

“去那邊聊聊吧。”

我應允了下來。

和她重逢讓我很高興,以至於我說了很多我平時都不會說的話。

當然,撒謊我還是做不到。不過好在她問的事情都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話題。

總而言之,今天是我少見的,總是說個不停的日子。

我倆聊了高中的事情,聊了大學之後的事情,也聊了工作的事情。

她一直避諱聊起她的家庭,包括她的丈夫,所以有關她現在的生活我並不是太了解。

通過交流,我姑且能斷定,我應該沒有給她帶來不幸。

我說的話她都有一一做出回答,也有帶着微笑。我實在沒辦法從她臉上看到不幸。

“你明天有空嗎?”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似乎想要回家,所以我就第一時間留下了她。

她稍稍思考了一下隨後回答道:

“下午的話應該沒問題。”

“嗯,那就下午吧,下午去市裡吧。”

“我知道了。”

她微笑着回應了我,隨後便消失在夜幕里。

後來,我就和琥珀小姐在鄉里的某個小旅館住了下來。

她買了好多鄉下特製的焦糖,都是些不用靠近就能聞到甜味的糖,感覺會糊住喉嚨。

不過她吃的很起勁。

“那麼怎麼樣,見面之後?”

舔了舔唇邊的糖,琥珀小姐問道。

“約好了明天去市裡。”

“哦!這不是挺好嘛,還真是讓人意外,沒想到大哥哥能這麼果斷。”

“我只是不太想回到那個村子而已。”

我苦笑一下,隨後躺在了床上。

“琥珀小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我嗎?”

“今天你故意打斷我了吧,春雪問道我和你的關係的時候?”

“嗯,是啊,我是故意的。因為大哥哥你肯定是要實話實說吧,說我是死神,還有你會死什麼的。”

我坦誠地點了點頭。

“那不就得了,那個時候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這是在幫你。”

“不是說死神都是中立的嗎?”

“對啊,就是中立的啊。我幫你又不是以死神的身份,而是以熟人的身份。”

她還在吃糖,回答的非常乾脆。

“我已經是琥珀小姐的熟人了啊。”

“不過也只是熟人罷了,如果想要尋求溫暖,春雪小姐才是第一人選吧?”

她露出別有用心的笑容,然後把糖支給我。

“要吃嗎,很甜。”

“……我不太喜歡。”

“是嘛,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她無奈地攤攤手,然後站起身,走到窗檯的角落。

不過,她說的很對。如果真的要尋求溫暖,或許春雪就是我最後一棵稻草了。

若是我能找到,那麼‘遺憾’應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救贖了吧?

我不禁這麼想到。

琥珀小姐的目標和我的目標也許都快要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