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子警报响彻设施的内部,全副武装的士兵成群结队地穿梭在长廊上,到处都弥漫着紧张的火药味。

“快报告状况!一群饭桶!警报响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排除入侵者!?说到底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轻易入侵戒备森严的DEM研究所??”

设施的中央管制室里,中年的男人满头虚汗,一边叫骂着,一边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砸向控制台。

“报,报告主任!十分钟前确认到强力的灵波反应,已经确认入侵者为精灵,识别代号是……【梦魇】!她从运输直升机的机坪入侵格纳库,在走道被警备班发现之后对我们发动了袭击,现在正跟踪着从运输机上卸载的物资朝着核心实验场方向进发!她的目标……恐怕是……”

“可恨的怪物!难道……难道是想对我的研究成果下毒手吗!”

就在此时,中央管制室的主液晶屏自动亮了起来,强制接入了一段来自DEM更高层职位的影像通讯。

“哦呀?您看起来焦头烂额啊主任,研究设施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屏幕中身着漆黑西装的青年,听似用极为温和又绅士的口吻向研究主任发起询问,但是他那英俊的脸上却挂着与话音截然相反的、漠不关心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嘲讽的微笑神情。

“维斯考特董事……啧,只是出了点意外而已,不,不用担心,完全在我们可处理范围之中。”

中年的研究主任向屏幕投去了厌恶又避讳的目光,他仿佛在掩盖什么似的,用白大褂的袖口粗鲁地抹去额头的汗水,强行压下直至方才还挂在脸上的慌张和忧虑,用故作镇定地话语敷衍着对方。

说实话,研究主任十分讨厌屏幕中出现的男人,对方虽然看似年轻有为,同时也在显像装置的研究领域拥有极大贡献和权威,但维斯考特总是散发出一种异质的、仿佛与世间格格不入的危险气息。

就在前不久,维斯考特还以十分强硬且恐怖的手段,对董事会其他妄图弹劾他的成员,进行了极为血腥的镇压,根本就是一个完全无法用常识来衡量的怪物。

但尽管如此,研究主任也没有离开公司的念头,毕竟DEM充沛的财力和设备,是对于他的研究而言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

研究主任有着自己的野心,他此刻所从事的独立研究,并非是维斯考特所立案的项目。

他相信,只要再忍耐一下,到那时,就不用再听眼前的男人指手画脚,足以凭自己的研究成果青史留名。

“嚯嚯,【梦魇】的袭击完全在‘可处理范围之中’吗?听起来真是可靠极了。话说回来,您一直以来都全力执行的项目——【逆卡巴拉世界门】的实验进展还顺利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

可接下来,维斯考特漫不经心的话语,让研究主任不禁瞠目结舌。

从敌人入侵到现在,仅仅几分钟的工夫,这可怖的男人竟分毫不差地掌握了这边的事态发展。不仅如此,原本以为极密进行的研究项目,居然也早已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消息灵通”可以概括的了。

“啊啊,你知道的,关于‘精灵’的动向,我一直都是投以十二万分的关注。尤其是最近,【梦魇】对我们公司的侵袭行动正前所未有地加剧,近日来世界各地的研究设施都遭到了她的光顾,多多少少造成了一些损害。嗯……就好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维斯考特用高深莫测的口吻,好像暗示一样缓缓道来,可这番话语却让研究主任无法再继续沉住气——

“你这家伙!难道故意诱导【梦魇】袭击这里!?为了破坏我的研究成果??”

“呵呵,怎么会呢。我们是并肩前行的伙伴不是吗?特别是您的研究项目,从开始以来我就抱着浓厚的兴趣,也给予极高的评价。以区区凡人之力,妄图突破次元的壁垒,探究生命树的本源,啊啊……实在是优秀至极。”

“唔……!”

维斯考特听似夸赞,实则是冷嘲热讽,仿佛料准了自己的项目只是无用功,这种蔑视的态度,让研究主任不禁将脸涨得通红。

“如此优秀的研究,毁于一旦,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忍。怎么样?对手是危险等级最高的凶恶精灵,我可以派遣我司引以为傲的最强魔术师,第二执行部长来协助防御……”

“我说了不必费心!”

甩出这句话之后,研究主任便单方面粗暴地关闭了与维斯考特的影像通讯。

第二执行部的威名,DEM公司内部无人不晓,就连正面对抗精灵也无所畏惧的世界上最强的魔术师,同时也是维斯考特最为亲信的秘书兼保镖,之前董事会的流血事件的始作俑者。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样的怪物进入自己的研究所。

“该死的混账,居然小看我!不,他这是嫉妒,是畏惧,害怕我的研究成果能够颠覆DEM公司内部的力量平衡……哼哼,等着吧,我一定会用这项研究改变世界!让所有小看我的家伙都哑口无言!”

像是这般暗暗下定决心,研究主任重新对研究所的属下们下达命令——“动员所有的战斗员和【魔术师】!动用一切可能的装备,保护【世界门】的安全!快!”

“艾伦,对方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希望能劳驾你跑上一趟。”

自己的办公室里,被单方面掐断通讯的维斯考特转过座椅,站起身来,将食指按在太阳穴上,不紧不慢地向伫立在自己身旁的女性如是说道。

艾伦·米拉·梅瑟斯,这位看似只有二十来岁,拥有着干练气质,容貌冷艳的欧系女性,正是DEM公司第二执行部的部长,史上最强的魔术师。

“这倒无所谓。不过你应该知道,艾克,【梦魇】的真正目标并不在那里,而是试图解救被秘密关押的【资产A】才对。‘那个计划’的实行日程已经迫在眉睫了,为了那些凡夫俗子的可笑研究分散战力,真的好吗?”

“啊,【资产A】的话没有问题,‘那个计划’本身就是放长线钓大鱼,一切事前准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算关押基地遭到【梦魇】本体的突破也无大碍,倒不如说反而节省了我们‘演一出好戏’的时间。何况——”

话到一半,维斯考特踱步到窗前,将视线投向窗外,用浑浊而深邃的双瞳,向着夜空投去了无法言喻的期待目光,“何况,我有预感,【梦魇】的降临,说不定……会给凡夫俗子们的可笑研究带来一些预料之外的契机。逆卡巴拉邪恶树,被异世界的‘魔王们’所侵蚀殆尽的空间,让人很感兴趣不是吗?”

“艾克,我一直在想,你看起来似乎一直挺中意【梦魇】,因为她……和你很像?是同一类人?”

正如艾伦所言,从脱离常轨的行事作风,心狠手辣的的所作所为方面而言。代号名为【梦魇】的少女,确实很维斯考特有许多相似之处。

“哈哈哈……并不是这样艾伦。”然而,对于秘书的说辞,维斯考特却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虽然被‘仇恨’和‘悔恨’所侵蚀,但是【梦魇】的灵波反应并不是‘反转体’,证明了那个女孩纵使情感和心灵遭到了扭曲,却仍然在绝望的边缘苦苦挣扎。无论手染多少鲜血,她也无法摒弃自己作为‘人’的常理和良心。倒不如说那位名为‘时崎狂三’的少女,即使身陷污泥之中,仍然向往着救赎和正义的坚强姿态,显得无比耀眼而令人钦佩才对。和打从出生开始,就只能在污泥之中呼吸的我,根本就不是同一‘物种’。”

维斯考特如是赞叹道,只不过,以上一切都只是出于“一般言论”的角度而言,就他自己本身对于“时崎狂三”这名少女的行动和动机,并无法产生任何共鸣。

“那么,要我全力从【梦魇】的手中保护设施吗?”

“不,也没有这个必要。”维斯考特摇了摇头,诡异的微笑使人无法猜透他的真意,“只不过,我想让你成为见证人。在门的彼端,那个遍布着绝望,被暴力所支配的空间里,世界究竟由何构成,究竟何为正义,又何为常理?是不是有什么,能让我欣喜……甚至感动的因素?如果可能的话,艾伦,希望你的此行,可以为我带回一些值得参考的情报。至于设施的安否,如果你判断无法保全的话,毁掉也无妨。毕竟,我们的最终目标一如既往,并非去往虚无缥缈的‘彼岸’或者‘领界’,依然仅仅是将这个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利用精灵的力量加以改造,创造成期盼中的模样。”

“……我明白了。”

作为在这世上,维斯考特为数不多的理解者,艾伦顺从地应道,并飒爽地走出了办公室的自动门。

留下孤身一人的维斯考特,重新回到了办公椅上,他扬起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愉快地自言自语道——

“那么就让我拭目以待吧,在脱离常理的世界之中,投入一颗蔷薇的种子,究竟会绽放出何等美丽的花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