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浸染圣光的剑与漆黑之铁在夜色下缠斗着,兵刃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米拉察觉到我不擅应对刺击,使用刺剑流几次将我逼到险地。

但随着战斗的持续,我慢慢掌握与刺剑对敌的要领,那就是“力量”。

穿刺虽然速度极快,但却是剑最不好发力的攻击动作,如果能在对方刺击时触到剑刃,拨开易如反掌。

经过无数次练习的[刃闪]有了用武之地,就在米拉攻势已决时,我祭出[刃闪],阻隔剑刃刺来的路径。

“!”

米拉的剑刃被陨铁剑打开。

我在得势以后,准备还击,突然视线被强光封住。

眼睛难以看清,我只能暂时退避。

意识中的树木引导暖流治疗我的双眼,我很快从假失明的状态恢复过来。

‘小心!’

阿拉克涅提示我。

“[Behead(斩决)]!”

圣光结成的能量剑刃,自米拉所在的方位爆发而出,仅是残余的激风就将地面的无数落叶一分为二。

我现在身体的状态不足以使用[灭杀刃],只能那样做了!

“[Soul Shock(灵魂震荡)]”

黑色的球体牵引着夜里的暗影,在我的手掌心中凝聚放大,这是与我[共生]的怨影干涉者的力量。

用尽全力,向着能量剑刃袭来的方向推出暗影球。

“——呜!”

穿透脑海的激荡声,暗影球与圣剑碰撞在一起。

邪异的乱流从暗影球中蜂拥而出,交织缠绕[斩决]的剑身,炽烈的圣光不再闪耀。

最终,圣剑分为无数暗淡的金色光点,分离消散。

“什么?”

能量剑的碎裂让米拉一惊,她咬着牙,准备强行发动下一次攻击。

但为时已晚,她的动作在[斩决]的巨大负荷下变得缓慢,在她抬起十字剑以前,我的剑尖已抵在她的脖颈前。

“你赢了。”

面对不得不接受的现实,米拉移开目光。

在另一边,圣骑士们深陷与黑雾、妖风缠斗的泥潭,他们眼神涣散,意志力已经到了极限。

“母亲!为什么...”

“不要过来!怪物啊!”

“救我...”

伴随着绝望的呼救与惨叫声,诅咒浓雾逐渐消散,圣骑士们倒在地上,面目狰狞。

“卡伦?!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米拉愤怒地向缇亚质问。

“他们只是陷入内心恐惧的幻境,解除干扰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缇亚看着我先前受伤的左手,咬咬嘴唇:“但要是你再做这种事情,可不一定了。”

“我...任你处置,只要能放过他们。”

“啪——”

十字剑落在泥土上的闷响。

“我们的立场不同,不用怪她。”

胜负已分,我把陨铁剑收回[镜之行囊]。

“你不抓我?这样我可是随时可以走的。”

我的举动让米拉十分诧异,以至于她搁置了逃走的绝佳时机。

“如果你想眼睁睁的看着西冬城、王国深陷战火,那就去吧。”

我向西冬城的方向摊开手臂。

“什么意思...你一个魔物使为什么?”

米拉的美眸中充满疑惑。

“我是魔物使没错,但在这之前,我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今天似乎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有意,自己来龙喉堡,我会告诉你这一切的原因。”

我看着即将苏醒的骑士们,提议说。

我接着补充道:“那里还有你想见到的人。”

“难道说!?”

联系到我,与她最亲切的人是谁,米拉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我不可置否的笑笑,过去牵起缇亚的手:“走吧。”

“嗯。”

缇亚跟上我的脚步,见米拉还看着自己,她把头撇向一边:“哼!”

‘对了!’

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米拉正搀扶同伴靠坐于树桩上,看到她,我的问题再次哽住。

“怎么?”

把年轻的圣骑士扶安稳以后,米拉发现了驻足的我。

我深呼吸,鼓起勇气:“冒昧的问一句,阿莫雷堡...有多少死难者?”

“阿莫雷堡?那里的人在看到巨龙以后就撤走了。”

“这样啊...太好了。”

激动之下,声音出现些许颤抖。

心头的大石放下。

“再会。”

“哦...哦。”

——————————————

圣骑士团驻地的医馆内。

“这样就没事了。”

米拉帮助虚弱的卡伦躺在病床上,她自己则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谢...谢谢。”

米拉谢绝了牧师们的帮忙,亲自照顾卡伦,这样的关怀让卡伦稍显害羞。

“对不起,我低估了敌人的实力,所以才...”

米拉自责地低下头,对卡伦致歉。

“不是骑士长的错!是我们的实力不足,如果能分出人手去支援你,结果不会是这样。”

卡伦正为没帮上忙而懊悔,听到米拉的话,他连忙否定。

“呼...沉浸于失败是不行的,继续努力吧。”

米拉叹气说。

“今晚的事情,记得保密。”

“明白。”

卡伦点头。

“嗯,那我走啦,你好好休息。”

米拉站起来,准备离开。

“骑士长!”

就在米拉即将离开病房的时候,卡伦叫住了她。

卡伦用手肘支撑着自己,艰难地坐直身子。

“嗯?”

“你要接受邀请吗?邪龙教会的...”

确定门口没有其他人,卡伦开口问道,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嗯,我不想放走保护城市的机会。”

米拉肯定的说,接着她看向窗外。

回想起拉夏得知阿莫雷堡守军无事的时候。

魔物使...也会露出那种表情啊。

“而且我觉得,他并不一定是坏人。”

——————————————

龙喉堡内。

“欸,姐姐要来吗?”

在听完我与米拉遭遇的经过以后,米莉惊讶的说。

“我也不能确定,决定权在她那里,”我边说着,边把桌上的油灯点亮,“但她挺担心你的,见面以后,好好叙叙旧吧。”

“好。”

借着油灯的光芒,我得以看清水晶球内的景象,那是隘口处的监视之眼传递过来的。

和缇亚她们闲聊着,不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终于,从林间探出一道身穿深色长袍的人影。

“来了吗...”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把龙喉堡的部队暂时迁移到其他据点。

尽管夜色黑暗,那个人的步伐却没有半点迟疑,显然对此地相当熟悉。

“下楼了,让‘客人’自己开门过来可不礼貌。”

……

“[Glimmer(微光)]。”

随着米莉娅的轻声吟唱,微弱的光球将蜿蜒的阶梯点亮。

龙喉堡内嵌有许多这样的狭窄塔楼,它们的楼梯呈螺旋状,在每个堡垒的阶层都有开口,这样设计是为了最大化利用堡垒的空间。

可恶的是,西冬城的守军在撤离之前,毁坏了塔楼内的灯火,导致我们下楼只能自引光源。

“米莉娅...是米莉娅吗?”

塔楼之下传来米拉的声音,察觉到了米莉娅的魔力波动吗?

“姐姐,是我!”

……

堡垒一层大厅内,阔别重逢的姐妹俩拥抱在一起。

大厅空荡荡的,地面上洒落着些许谷物,空气中飘荡着酒的香味,这里原本是龙喉堡仓库与酒窖的所在。

“不要看啦...”

沉浸在姐姐怀抱里的米莉娅感受到我的目光,脸泛潮红。

米拉也挺害羞在陌生人面前表现这样一面,躲避着我的眼睛,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不挺好嘛,”我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圣龙教会的军团长拉夏,她是我的妹妹缇亚。”

“你好,”缇亚可爱的脸气鼓鼓的,不太情愿地说,“...米莉娅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之前的事情就当意外。”

“你们好...昨天的偷袭确实不符合骑士之道,对不起啦。”

见缇亚主动谅解自己,米拉道歉说。

“大晚上这里怪冷清的,走,让我们坐下慢慢聊。”

我提议道。

“嗯。”

眼下是我最想看见的结果,米拉肯一个人来,无疑显现了她心中秉承的价值观。

……

米拉就坐以后,脱下长袍挂于一边,曼妙的身材在毛衣的包裹下显露无疑。

“唔...”

看着略显单薄的自己,缇亚发出不服气的呜呜声。

“你还在成长中嘛。”

米拉发现缇亚幽怨的根源,安慰说。

“没错,所以拉夏也不要色眯眯地盯着米拉看了,蕾琪姐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受到鼓舞的缇亚有了自信,叉着腰说道。

“...我没有!”

我慌忙地移开视线辩解道。

米拉向离我远的地方挪了一点,略带鄙夷地看着我说:“可疑,米莉娅就是跟着这样的一个人吗?”

“唔...看一看也没犯法吧。”

我索性承认。

米拉捂着嘴笑了。

缓过片刻,她整理表情问我:“回到正题吧...你当时的意思是?”

“这一切的说来话长,我尽可能简化,”我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暮雪灾厄’吗?”

“嗯?”米拉有些迷茫,似乎在搜寻记忆,“火山被冻结以后,魔族的侵略行动...那都是多么久远的事了。”

我比出“三”的手势:“三百年,是‘灾厄'大致的发生频率,而三年,是下一次灾厄来临的期限。”

这么大的王国,为什么对“暮雪灾厄”的了解如此淡薄?

“你说什么?”

米拉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但看到米莉娅对她点头,她的表情严肃起来。

“到那时,保守估计,实力不弱于整个王国的魔族大军会翻山而来。”

“这就是我的初衷,尽可能保存人类世界的实力,应对这场浩劫。”

我接着问道:“再说当下,你们是不是认为前来攻打西冬城的,是圣龙教会的主力部队?”

“不是吗?都动用那种魔物了...”

米拉疑惑的说。

“实则不然,教祖分予我的只是一支羸弱之旅,‘火龙’也与现在的主教会关联不大,可以说是我自己请来的援手。”

“主教会的目的并不是攻下西冬城,他们是想以此为饵,阻击王国它部援军,最后发展为‘绞肉车’式的全面会战。”

“我想阻止这场会战,所以,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尽可能快的攻下西冬城,二,让你们放弃对魔物使的敌意。”

“这就是我请来‘火龙’目的。它在我的帮助下,魔力不会断绝,贤者之塔的那位...还能支撑多久呢?”

米拉的表情愈发凝重,约拿的状态,她们这些亲近的人一定看在眼里。

“走第一条路,不仅会造成无辜的伤亡,而且即使攻下来,‘绞肉车’早已转动,不敢想象有多少战士会葬身其中。”

众人的视线都低垂下去,血肉磨盘,这就是在不远的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让我劝父亲他们投降?”

缓过一会,米拉向我问道。

“哈...这话说了自己都不相信吧,”我轻叹,“拱手让出统治多年的城市,哪是三言两语就能就能办到的。”

我盯着烧至一半的油灯,说:“宣布中立就够了。”

“中立?”

其他三人发出疑问。

“你们仍然拥有西冬城的统治权,但得接受所有对西冬城友好的势力,在这之前,你们要停止对魔物使无端的定罪和污蔑,把我们当成王国的一般公民,尤其是...圣约教团方面,他们就得依靠你了。”

对魔物使的敌视当属圣约教团最甚,希望以米拉在圣骑士团的声望,能撼动他们的思想吧。

“这...”

米拉面露难色,她清楚此中的麻烦。

“西冬城的中立也是一簇火焰,让王国两边的和解看到希望。”

时间不够的,不仅是这次围城,更是埃斯佩里克本身,想要内战在三年内以一方覆灭而结束...基本不存在这种可能。

除非,“绞肉车”战役真的实现了,而且一方主力遭到全灭。

但这样的王国...早已是千疮百孔,谈何对抗魔族?

我从米拉下定决心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取出一张事先写好的皮纸给她:“具体的事项都在这上面,以一周为限,这段时间我们互不干涉,在那以后,即使很遗憾...”

米拉身旁的空间展开一道金色的豁口,她把皮纸放入其中。

“姐姐...”

看着压上重担的米拉,米拉似乎有许多想说的话,但她顿了好久,最后只是轻声说:“加油。”

“嗯,”米拉露出似已久违的微笑,温柔地抚摸米莉娅的头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