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城南,关山与东海的交汇处。地形险要高峻,山与海共同阻挡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关口,而耸立于此处的便是术宗席家经营了数百年的古堡垒——山海关。与更加广为人知的长城山海关不同的是,此处更为现代化,亦更为魔术化,乃是将魔术与现代科技相结合的产物。尽管山海关属于术宗所有,百年间的翻新和营建却主要都是由擅长于魔术实体化的器宗负责。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军来到这个山海关下,面对这个依托山形地势的坚固要塞恐怕都只能望洋兴叹吧。故而,现在这里成为了本次圣杯战争中术宗的据点。

要塞之内,阁楼之上,临海之窗。这个房间是为圣杯战争的御主准备的。现在,房中只有林坂鸢和齐五郎两人。

“五郎,刚才弓兵和骑兵的战斗你怎么看。”林坂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站了起来,望着手上三条红色的咒纹,头也不抬地询问倚在窗边,吞云吐雾的齐五郎。

“这我要如何看……”齐五郎深深地吐出一大团白烟。“只能说,那绝不是人类都抵达的境界吧。这就是从者之间的战斗,圣杯战争。”

“你这不是废话嘛……”

“那就没办法了。你总不能指望我藉由这场战斗就分析出他们的弱点吧。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祭出所谓‘宝具’。”

“不过,那个裁定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少女似乎有点在意。

“也许是枪兵的从者,自称是‘裁定之人’吧。恐怕和穿刺公生前的作风有关。”齐五郎分析。“穿刺公以残酷的手段统治瓦拉几亚、对付土耳其人,不可不谓‘裁定之人’。”

“总之,不亲自去试试看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多少斤两。我很期待那个时候的到来。”

当初那个怯弱的小女孩,如今也这般争强好胜了。

齐五郎流露出一丝苦闷的笑容。

这样也好……

“那么,我要回到我的岗位上了。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来通知你的。“

齐五郎转过身去,两三步走出房门。回过头来,看到她已经百无聊赖地陷进席梦思里的落寞背影。

如果有人看得到的话,必然能察觉到他愧疚的表情。

以及,某种不为人知的决心。

“裁定之人?”昏暗的室内,林兴安的面容溶于黑暗之中,仅能从微光之下看到一丝轮廓。但,纵使五郎看不清他的表情,其语气中的疑虑已然流露在外。和身旁正通过数十个使魔监视着整个瀛洲城的齐五郎相比,他显得非常悠闲。

“……目前看来,或许其意义是‘裁定者’,即,Ruler。”五郎如实汇报道。“唯一明确的是,Ruler被召唤的情况大约分为两种:其一为该次圣杯战争的形式非常特殊,结果为未知数,也就是圣杯判断出需要Ruler的情况;其二为圣杯战争的影响有可能令世界出现歪曲的情况。具体的情况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唔……”林兴安微微颔首,“有趣……相当于阿赖耶识的自动反应装置吗?

说起来,那个家伙……直接报上了自己的真名?瓦拉几亚的穿刺公……这种无谋的策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五郎也陷入了沉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在圣杯战争中轻易暴露英灵的真名都是极其欠缺逻辑的行为——那等于是,直接将自己的后背袒露给可能的敌人。除非——

“——目前看来比较可能的情况是,他没有把圣杯战争中的主从当成敌人。亦或是,他根本不在乎暴露自己的真名。”五郎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不把圣杯战争中的主从……当作敌人?

林兴安当即回想起深刻于记忆中的研究。若是圣杯战争的原型(Prototype),英灵召唤……的确并非是为了私斗,而是为了对抗威胁人理存续的大灾害所引发的奇迹。但是,这在已经进行过四届,以打通根源之涡为目的、彼此厮杀的铁则建立的同一化模式之下,却是前所未有的先例。

至于不在乎暴露真名……他是游刃有余的意思吗?

但从记载上看,穿刺公并非是何等破格的英灵……至少,和本土召唤的狂战士相比,完全不像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若此战发生在东欧地区或许还另当别论……

“那么,林师叔。我们仍然要按原计划进行吗?”瞧见林兴安默不作声地思索了良久,五郎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嗯。没错。当然!我们的计划不会因此改变。”林兴安从沉思中回到现实,当即作出判断。“不仅如此。在裁定者出现的当下,我们需要更加周详的安排……如果他真的是圣杯战争规格外的英灵,我们也得及时做出应对。”

“了解。顺便一提,时钟塔的‘客人’们似乎快要到了——预计还有十分钟就会进入我们的视界。”

“嗯?已经来了么。”林兴安思索着。

“师叔,我们要让使魔出击吗?现在恐怕还不是要出动狂战士的时机……”

“不,让那孩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林兴安做出了意料之外的发言。

“我想,她此刻大抵也坐不住了。”

“了解……”

齐五郎即刻起身。

“师叔,您不是,反对她去正面战场吗?”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嘛,此一时彼一时。”林兴安笑道。“原本我的确是想采取更加稳健的策略……但是现在,我们既然拥有那位狂战士,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的确。如果是狂战士的话,纵使敌人有雄兵百万也不过是顷刻间如草芥般灰飞烟灭。

“我这就去通知她。”

从瀛洲城进入黑夜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这座高大的古建筑耸立在雾气笼罩的海边,像是一座巨大的灯塔。

术宗的巨型魔术要塞。

表面上虽然是一座有些古典风格的古建筑,其实则是经由席家不断改造进而成的人间魔窟。能够吸收外来者魔力精华的魔术装置,启动后能使整个古堡内部变成陷阱集合体的魔道机关,还有抵抗灵体和使魔入侵的禁魔结界,每一项都会成为入侵者的噩梦。

林板鸢一个人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单调的夜景,精神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在召唤从者之前的数个月。她被迫接受全天候的魔术训练,其中包括魔术实战和魔术理论的学习。现在正是适合缓和一下疲劳的时候,但此时的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

和自己缔结契约的是那位反秦的稀世英雄,无论是武技还是宝具都无法挑剔。因为本土召唤的缘故,还有召唤生前从属的破格宝具。

抽到如此强大的从者,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但此时的林板鸢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无论是圣遗物还是召唤灵脉都被一手包办,就连召唤阵也被事先绘制完毕。

这哪是属于自己的圣杯战争,自己在家族庞大的势力面前仅仅是一个承载令咒的工具罢了。

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的林板鸢曾经有过召唤berserker的想法,但一想到那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自己就放弃了这个幼稚的念头。她给自己施放了催眠暗示,不一会就会沉沉地睡去。

意识渐渐沉入了无梦的黑暗中。但是,在那之前,她的意识从暗渊的湖面被“拽”了上来。

女孩猛地睁开眼睛。若能看到她的双瞳,便可看到湛蓝的光彩在其中流转。那是他们接通“线路”的表现。

“五郎……?”女孩呢喃着。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居然用上了遥感……是什么紧急事态吗?

“听我说。从现在开始,进入戒备状态。”五郎的语气似乎比平时更加认真了一些。“接下来——请你带上狂战士,迎击敌人。”

“是吗。”她依然是以一副寡淡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回应。然而此刻心中回荡的高扬感,已然将刚刚的落寞一扫而空了。

“我明白了。”

湛蓝的光辉逐渐从双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女孩自己的,炽烈的目光。

“开始吧……”林坂鸢挺身而起,舒展着臂膀。

机不可失。多年以来积存在心底的,无由来的毁灭欲望,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