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交织的阴暗房间之中,人的五感都被扭曲压抑到极致,唯有嗅觉始终受到阵阵血腥味的侵袭……

眼前的怪物……

那是什么?

吸血种。

毫无疑问,那是只在各种异闻和作品中出现的魔物,象征着人类潜意识中的原始恐惧的鬼怪。

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恶臭,邪恶而扭曲模糊的面孔,嘴角的鲜血似乎仍然是温热的,还有那令人生畏的獠牙。

为什么这里会有吸血种……

不由得少年思考,那魔物就已经扑了过来。

在少年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地面那不起眼的法阵中放射出的红光……以及……

“啊!“李曜惊醒过来,他的鼻腔里充满了清晨森林的清新味道,靠着背部的大树,能看到四周环绕的树木,还有交错的小道。

这是谁做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应该在地下室里面…

我记得昨晚….

他摸了一下腹部,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这是一种可以延伸到身体各部的疼痛。

他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的腹部被仔细地用绷带进行了包扎处理。

这是怎么回事?

“喂,有人吗?

多谢你救了我!”

没有人回答。

只有林间的晨风拂过树枝,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昨天晚上……”

李曜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昨夜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那一切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恐怖。

“那不可能是梦吧……”

如果是梦境的话,醒来便会逐渐模糊消逝,如同有个橡皮擦将记忆全部擦除一般。然而现在,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

在那种情况下,李曜原以为自己是绝无生还的可能的,然而现在他仍然在这里,仍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

“那个时候一定有什么人救了我吧……”李曜喃喃自语。

“是我哦,年轻的御主。”一个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寒风拂过林间,惊起了一树鸦雀。

突然出现在李曜面前的,是一个老绅士派头的男人。

棱角分明的面孔隐藏在破旧的黑色宽边帽下,浓密的黑白相间长发被精心地扎成一股小辫子,白色的短须整齐而又浓密,似乎是为了给李曜留下一个好印象似的,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微笑。

不过他身上那件工业革命时期流行的维多利亚式大衣,以及腰间的左轮手枪,银制匕首,以及背上的圣银弩箭反而让李曜感到更加的畏惧。

这位老绅士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边笑着一边把自己的装备全部卸除——凭空消失,“实在抱歉,怎能带着凶器和年轻人对话呢,我也真是老糊涂了呀。”

老绅士站起身,摊开双手,以表示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李曜仍然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您……您是谁?就是您救了我对吧?”

“我是您的从者,职介是弓兵,真名是——亚伯拉罕·范·海辛,猎魔人范·海辛。”

李曜的嘴张成了O型。这位自称范海辛的老绅士简明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又递过来一个水袋。“您先喝点水吧,昏迷了一晚上了,应该口干舌燥了吧。”

“您就是范海辛?就是那个范海辛?”青年的眼里显露出不带任何掩饰的兴奋。“我是您的超级粉丝!”

范·海辛,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吸血鬼伯爵德古拉的宿敌,人类最勇敢的猎人,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孤身守望着人类世界的英雄。不要说是在欧洲,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惊人的知名度,是吸血鬼猎人的代表人物。

如果说吸血鬼象征着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那么这个男人毫无疑问就是人类勇气的化身。

“我很荣幸,御主。”

“您太客气了...说起来,为什么您管我叫甚么‘御主’?”

“嗯?”范·海辛有点意外。“您是召唤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魔术师,也就是我的契约者,或者说是御主。您以后无须叫我范·海辛,称我为‘弓兵’就好。”

“我?魔术师?契约者?”李曜一头雾水。

“呃呃,看起来,您是被卷入这场圣杯战争的受害者呀……”弓兵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这些东西我回头和您详细解释,只是现在我们最好找地方躲起来。

——有什么人要来了。”

弓兵抬起头望向密林的深处,这时李曜才看清楚他之前一直被帽子遮盖着的眼睛,充斥着贵族气质的淡蓝色眼眸中没有丝毫老年人的浑浊。

弓兵锐利如箭的目光察觉到了,密林深处某些存在的动向。

“御主,请快站起来。我们得走了。”

“是吸血种...吗?”

“比吸血种更麻烦,是别的从者,敌人来了。”

“别的从者...那就是和您一样的人啰?他们是敌人?”

“一般情况下都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李曜一惊。他可无法想象有什么足以和强大的猎魔人旗鼓相当的敌手出现。

“那我们快跑吧!”

“不,等等。敌人的移动速度很快,逃跑怕是来不及。

不过——”

弓兵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专属于猎人的狡黠。

一男一女的身影,穿行在瀛洲城远郊的密林之中。

“骑兵,你感觉到的魔力涌动的气息就是在这里吗。”

“正是。如此想来,那几个吸血鬼就是从这边逃出来的,想必是魔力的涌动惊醒了这群肮脏的东西吧。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魔力,就只能是从者了。”

骑兵将一缕金色的长发拨至耳后,尽显出女性独有的妩媚。

“没想到才刚开始就有不小的收货啊,骑兵。如果能在这里就铲除一个敌人,那可算是开了个好头。”

弗里茨看起来兴致高昂。

“正是如此,御主阁下。”

“不过,你有必胜的把握吗?骑兵,如果对手是强敌……”

毕竟“腓特烈国王是金发女人”这一冲击性事实还在眼前。弗里茨多少有点担忧。

“你在怀疑本王的实力吗?御主阁下?”骑兵转过头来直视着男人,娇小的脸上显露出不容否定的威严表情。

“不,当然不会。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你是女人这件事情。这对于德意志的历史简直是一种莫大的……”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骑兵就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这种不敬的牢骚话等打完再说吧,汉斯。我可不想在临战之前和战友起内讧。”

骑兵直呼出了御主的名字,不悦溢于言表。她的声音始终十分冷淡而不带感情,但却有着让人无可抗拒的魔力。

弗里茨收敛起自己因被打断话语而显露出的不快表情,“骑兵,那里有血迹吧。”他用手指向附近的树木,同时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

“...没错,而且魔力也就在这附近,看来敌人没有走远,就在这里给予他们迎头痛击吧。”

骑兵拔出了腰间的配剑,细长的剑身反射着初晨的阳光,镶嵌着的蓝宝石时刻彰显着其主人的高贵身份。

“小心点,御主。从刚刚的迹象看,这里恐怕有埋伏。”

阴影之中,一支利箭撕裂晨风向骑兵袭来。

然而,仅仅是这一点微小的气流扰动,也早已被骑兵的感知捕捉到。

刀刃的寒光与箭矢相交的瞬间,骑兵以极为灵巧优雅的剑技将飞行之中的箭矢切为两半。

“偷袭的杂鱼...就这点本事吗?”骑兵一脸嫌恶,以轻蔑的语气挑衅着潜伏于阴影之中的猎手。

没有回应。取而代之的是,又是两支箭从另一个方向射出,直向弗里茨的眉心飞来,骑兵再次挥剑,剑与箭碰撞,两支箭矢应声落地。

骑兵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箭矢。银制的箭头闪烁着凄冷的光芒,箭身上甚至雕琢着精细的花纹。

“没必要躲藏了,猎魔人。”骑兵迅速做出了判断。“我可不是你的猎物。”

仿佛是为了回应骑兵的话似的,数支银箭从四面八方穿过密林射过来。

骑兵跃向空中,起舞一般优雅而精准地将箭矢一一闪过。

一瞬间,一声枪响划破林间的寂静,一枚银色子弹向骑兵袭来。这枚子弹分明看准了骑兵此时处于空中而无法闪躲的空档。

骑兵心中一凛,迅速挥剑试图迎击子弹。然而,在挥剑的刹那,密林里的从者突然现身,反握匕首,向骑兵刺来。其身姿宛如疾驰的猎犬。

“还真是个狡猾的猎人啊。”骑兵腾出左手拔出腰间的火枪,朝着敌人袭来的方向快速射击。

从者——弓兵挑了挑眉毛,显然是惊奇于眼前这个女人竟还有余力反击。他迅速变招,转而以匕首挥击弹开子弹。

骑兵绮丽而优雅地落在了地面上,而弓兵亦迅速拉开距离,两名从者相隔数米展开了对峙。

“真是凌厉而迅速的攻击啊,猎魔人。”骑兵赞赏的口气中,亦充满了嘲弄与傲慢的意味。“先用一两支箭矢来降低我的警戒心,再迅速从阴影中发起连续地攻击,不给敌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想必有不少肮脏的东西死于你的银箭之下吧。”

骑兵单手握住配剑,摆出标准的战斗姿态。她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现出华贵的亮金色,精致而俊美的五官于嫩白的肌肤相得益彰,蓝色的军装将她的身材曲线完美勾勒了出来。俊俏的面庞,完美的身材与优雅的姿态足以让任何人都心生爱慕之情,这简直是超出了性别界限的吸引力。

“您谬赞了,女士。如果不是兵刃相见,我一定会亲吻你的玉手,不过现在只得请您恕我失礼了。”弓兵摘下帽子行了一个象征性的礼节。“如此出色的实力,您是剑士吗?”

“称为骑兵便好,你想必就是弓兵吧——或是暗杀者也有可能?”

“如您所见,一介弓兵而已。”弓兵谦逊地回答。

“初次战斗就遇上三骑士之一的弓兵,看起来这不会是一场无聊的争斗。”骑兵的斗志开始高昂了起来,翠绿色的眼眸里放射出杀气,魔力反应也比刚才提升了一个层级,毫无疑问是开始认真了起来。

弓兵却也没有闲着,他利用这谈话的时间迅速而熟练地对左轮手枪和弩箭进行了装弹。对于猎人而言,必须时刻保持自身处在完全的状态,否则只是一念之差就可能丢掉性命。

一旁观战的弗里茨咽了咽口水,他早前就知道英灵是完全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然而刚才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才让他真切明白了何为英灵。这简直是凌驾于一切物理法则和常识之上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一介人类能够想象的。

“御主。敌人的御主仍然不见踪影,你多留意。”骑兵眯着眼睛低声提醒。

正如骑兵所说的,弓兵的御主并没有跟来一起战斗,而是依然隐藏于暗处。再结合刚才在林间看见的血迹,则更让人在意。

“弓兵的御主恐怕没什么战斗能力,而且是负伤状态,如果能找到的话想必可以兵不血刃地结束掉这场战斗吧。”骑兵进一步压低自己的声音向弗里茨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一般来说,在圣杯战争中是从者与从者的战斗,但如果能直接解决御主的话,失去了魔力供给与契约者的从者就无法继续存在于现世。弗里茨亦深知这个规则,他点了点头,示意骑兵专心地对付眼前的弓兵,而自己则去寻找并解决敌人的御主。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猎魔人。”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高贵的女士。”弓兵抽出了两把短刀——弓兵的腰间所挂着的武器样式各不相同,似乎是为了应对各种不同的情况而准备。

话音刚刚落地,两人同时向前方发起突击,高速冲刺的两人裹挟着狂风,树叶和枯草漫天飞舞起来。

刀刃与刀刃碰撞,魔力与魔力交织。狂乱的气流形成猛烈的风压撕裂了周边一切草木,魔力之间的对冲使得地面出现了皲裂。这一切都仿佛是对物理规则的无情讽刺,来自神话时代的力量猛烈地冲击着现代的世界法则。而这一切都仅仅是眼前的两骑从者所造成的。

圣杯战争。

这就是所谓的圣杯战争。将本不可能存在于现世的神话重现,以神明的力量展开的斗争。

“弓兵!你的刀还不够快啊!”

面对骑兵的揶揄,弓兵只是默然不语,专注于眼前的搏斗。毕竟,仅仅抵挡敌人的进攻就不得不全神贯注了。

对于猎魔人而言,虽然长期生活在血与黑暗之中,与死亡更是无数次擦身而过,但无数的战斗给弓兵带来的丰富经验在此时并不管用。他的武装和技巧都是针对吸血鬼这一存在而准备,对于眼前这个使用着优雅的剑技的高贵女士并没有什么作用。

更让弓兵在意的则是这位女士的身份,从衣着虽可以推断她的出身是与自己相近的年代,但同时代的女王中有着如此惊人实力存在的人又有谁呢?如果不知道敌人的真名,就很难去针对攻击和防备,这将让他处于更为不利的局面。

另外,使他不得不在意的还有骑兵身上某种不协调感...就好像是,拥有着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似的。

弓兵的数次攻势都被骑兵以四两拨千斤的剑技巧妙化解,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更为猛烈的暴风骤雨一般的反击。对他而言,形势正逐渐恶化。

然而他一直没有放弃发起攻击。对手使用的是较长且装饰作用大于实战意义的西洋双刃剑,而自己使用的两把短刀则是将实用性发挥到了极致的武器,在这样的短兵相接之中,长武器面对短武器有天然的劣势,一旦骑兵出现破绽,弓兵仍然有机会可以迅速发起反击。因此弓兵的不间断的攻守亦是诱使骑兵出现破绽的一种策略。

不过到现在为止,两人交手了有数十回合,这个女人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弓兵不禁有点焦灼了。

身为一个女人要经过多少练习和实战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呢。而且,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他很清楚她这身本事是在战场上不断拼杀学来的。和她的某些花架子不同,这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这更让弓兵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露出赞赏之情。

初战就遇到了如此强敌,弓兵在感到棘手之余也不禁热血沸腾了起来。

至于骑兵这边,尽管刚才对于弓兵采取了挑衅的口气,但此时战况对于她而言同样不轻松。

眼前这个老绅士的刀法可不像他的言谈举止那么彬彬有礼,一招一式都暗藏杀机,只要稍有不慎就会遭遇猛烈的突击。双刀这种战法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累赘,在他手里双刀仿佛浑然天成,攻击与防守并重,封死了自己所有的进攻道路。

更让骑兵感到棘手的是这个老猎人的狡猾,故意虚晃一刀以露出破绽诱使自己发起攻击,而一旦骑兵向“破绽”处发起攻击,他的另一把刀就会直接刺向自己的脖颈处,这是在漫长的实战中练就的极为狡猾而狠毒的技巧,若不是骑兵同样在战场上与敌军短兵相接,拥有异于常人的直觉与谨慎,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骑兵抓住时机再度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意在重整旗鼓。

“如此经验老到的猎魔人,放眼世界也就只有亚伯拉罕·范·海辛了吧?弓兵老爷?”她赞叹道。

弓兵并未回应,只是间不容发地持续攻来。但她已经从他的各种特征中得出了结论,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令无数吸血种闻风丧胆的范海辛无疑。

尽管眼前的对手看起来已是个老人,但他的战斗技巧和身体却没有任何衰老的痕迹,这让骑兵更加困惑,英灵一般会在自己的全盛期被召唤,眼前这个范·海辛却是苍髯白发。

实在是有趣的对手,骑兵如此想着。

双方交手已经接近百回合,骑兵也逐渐摸清了弓兵攻击的路数,看准他攻击的间隔,迅速横斩一剑,被劈开的空气发出的声音如同哀嚎,刀锋直指弓兵的要害而去。

弓兵如同早就知道骑兵会如此攻击,大幅度地后仰身子,向左侧倒下去,右手的短刀直接掷出,刺向她的小腹。

(什么,直接投掷了吗!)

骑兵赶忙用左手接住了短刀。弓兵的策略看似无功而返了。

然而就在此时,范海辛露出了胜利一般的微笑,这是猎物已然落网的微笑。

“这次您可没有手拔枪了呢,女士。”

几乎是同一瞬间,弓兵猛敲击锤。左轮手枪发出咆哮,间不容发地袭向避无可避的骑兵。

骑兵偏过头去,枪口迸发的子弹划过俊美的面庞,洁白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汨汨。

趁着这个时机,弓兵再次后退拉开距离,不知是第几次的展开对峙。

“对女士开枪可不是绅士所为啊。”骑兵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笑道。她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受伤而感到恼怒,相反,对于这样一位对手,她感到了由衷的敬佩。

“承让,不过与平民计较也不是女王所为。”弓兵也笑着回应。

“平民...”骑兵似乎有所感触。

此时,战场早已被两人的战斗破坏地触目惊心,树木倒地,地面崩裂,四周到处都是被风压撕裂的痕迹。

“罢了。顺便一提,这次可是要认真决一胜负啦!”迅速重新摆好了攻击架势,狂风急剧环绕在这位女王的周身,魔力的涌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您所愿,女王殿下。”稍稍鞠躬示意以后,弓兵再次熟练地将圣银子弹装填入膛。

只是稍稍的休整,两骑从者就又一次恢复了战斗力,魔力开始在地面和天空中奔驰,无言地诉说着星球的奇迹。在这时,就连空气都如同凝结住了一般。

——“放下你的武器,敌方的弓兵。”一个傲慢而又暗藏着窃喜的声音响起。

两位从者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弗里茨正用手枪顶住一个青年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牢牢地将其锁住。而那个青年,正是弓兵的御主,李曜。

“抱歉,弓兵,真的抱歉...”李曜低着头,声音忍不住的颤抖,对于这样一个普通青年而言,被冰冷的枪口顶着太阳穴。能不被当场吓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不要紧张,孩子,你不会有事的。”弓兵心头一沉,兀自好言劝慰着慌乱的御主。“相信我。”

“听好了,小伙子。现在,把你的令咒交给我,我就放你一马,否则,我保证会让你的脑袋开花。”弗里茨猛地从背后踢了李曜一脚,并把枪顶地更紧。

李曜从未想过这种烂俗的电影情节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并且是以如此奇幻的方式发生。只在昨天,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这短短的一天之中,他见识了无数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而现在,自己的脑门正被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顶住,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吧。

“不是,先生,您能不能先说说什么是‘令咒’?”

“啊?”外国男人一副自己被愚弄的口气,顶着脑袋的枪口似乎加大了力度。”

“...请听我解释,先生,我并不清楚这一切是什么回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李曜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声音仍然在无法克制的颤抖。这种生死只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骑兵的御主阁下,请你高抬贵手,放过这个孩子,他不是魔术师,只是被卷入圣杯战争的普通人。”

“嘁!”弗里茨发出嗤笑,“原来这小子居然连魔术师都算不上吗,那看来这个家伙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咯。

很简单。看到你手背上的三道红色纹样了吗?那就是你的令咒,与你的从者契约的证明。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把你的令咒移交给我自己,这样我也会饶了你的命。”

“契约...你是说,把弓兵交给你吗?”

“嗯,没错。”

“我……”李曜望向弓兵,露出寻求帮助的眼神。

“孩子,你本没有义务参加这场圣杯战争。做你自己的选择就好。”弓兵并不希望屈服于一个可耻败类,但是对于他来说,更无法接受的则是让一个无辜的青年为了自己个人的悲愿而死。

所以他这么对青年说着——他既期盼着奇迹发生,又不愿看到悲剧的到来。

李曜并不是什么英雄。

李曜即使到了现在只是一个有着英雄梦的孩子罢了。

什么孤身对抗恶霸,英雄救美啦,什么获得超能力,拯救世界啦,什么于黑暗之中潜行,守望光明啦,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啦,什么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啦。

现在做英雄的机会来了,自己却萎了。

什么嘛。终究只不过是个软弱无力的普通人,永远都成不了英雄的吧?

毕竟,我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和范·海辛这些大英雄比起来,也就只能这样卑微的活着,平凡地度过一生就可以了。

毕竟,我……

“听着,孩子。我的耐心有限,我再问你一遍,交出你的从者,可以吗?”

“先生……我……”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对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来说,这个问题或许太过沉重了吧。

骑兵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说话,毕竟,这不是她该出场的场合。尽管酣畅淋漓的决斗被打断了,但她并不介意用卑鄙的手法去赢得战争。胜利才是君主应当考虑的事情,为此要牺牲多少人,都只是报告上的数字而已。

“我要拒绝。”青年的声音回荡在树林之中。

为什么当时会做出这么糟糕的决定,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这个年轻人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当说出这句话之后,李曜就闭紧了眼睛,等待最后的落幕。

但是他却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成为英雄,也许不会为人所知。但这是第一次,他克服了身为人的恐惧。

这份勇气,就是我的墓志铭了吧。

弗里茨错愕了。从过去到现在,尽管也有不少敢于反抗他威胁的人,但大多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像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伙子,竟然展现出这种勇气,这究竟是无谋还是逞能呢?

总之,他活不过下一秒了。

就在这一刻,骑兵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

有什么人正在附近。

并非是普通人,更不是魔术师。

而是从者,第三骑从者。

这种魔力强度,只有从者做得到。

弓兵则更早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种魔力气息。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正在急速逼近这里。

真要说的话,是德古拉伯爵。但其间流转出的清澈,却绝非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吸血魔王。

伴随着“喀啦”的地面开裂的声音。

几根被鲜血染红的木桩拔地而起。

不,并非木桩,这是由魔力凝结而成之物。

木桩迅速切断封死了骑兵的进攻,另两根木桩则将弗里茨完全封死。

穿刺城塞?当真是德古拉么!弓兵心中一惊。

“这...这是敌方弓兵的宝具吗?骑兵!”弗里茨大惊失色。

“不,并非是弓兵...这是第三骑从者。”骑兵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依然是沉着冷静。

两骑从者约而同地紧盯住魔力的来源方向。

一个高大而瘦削的男人缓缓从阴影中出现。

缺乏整理的白发杂乱地覆盖在头顶,胡子如同一根根木桩突兀地长在脸上。鲜红的眼睛如同浸染鲜血一般,浑身血染的黑铠上装饰着无数的倒刺,破旧而杂乱的披风斜披在背后。

“吾名为弗拉德三世·采配什·德古拉,弗拉德二世之子,罗马尼亚大公——亦为,裁定之人。”与他疯狂的外表不相符的是他条理极为清晰的自我介绍。“因为某些原因,我并不希望目前你们双方出现伤亡,所以——你们双方最好就此罢手。”

“裁定之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弗里茨指着自报姓名的德古拉。“区区一个吸血魔王,也敢自称裁定者。喂!弓兵!你不是猎魔人吗?赶快干掉他...”,然而紧接而来的冲着他脸腾起的一根木桩便直接让他吓破了胆。

“喂,你没搞错吧?”弓兵哭笑不得。“你绑架我的御主,还想让我替你打工?”

“放开archer的御主。”弗拉德三世以不可否定的语调发出了命令。

“你再不放手,你可就自身难保了!”弓兵也旁敲侧击。

“放开archer的御主。”弗拉德三世又重复了一遍。

“嘁...”弗里茨放下了手枪,松开了李曜。

弓兵一闪身,一把抱起了跪伏在地上咳嗽的李曜退到了安全距离。

弗拉德三世面上流露出了狰狞可怖的微笑,似乎是对于这种情况感到满意。

“很好。那么,现在请双方各自离开吧。”

范海辛扶着李曜,向弗拉德三世稍稍欠身致意,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德古拉...你真的,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德古拉吗?)

随着一阵黑雾,弗拉德三世也消失在了密林当中。

弗里茨愤怒地把手枪摔在草地上。

“该死!”

林间很快便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