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在緊張的心情中慢慢放輕，生怕驚醒了這具古老的無機屍體。
我有印象……
這是主控室唯一留下的一具完整的軀體——除了頭部。
走到半毀的服務器前將並未合攏的扭曲頭蓋掀開，冰冷的機械屍體上稀稀落落的落下些許灰塵。
和記憶中沒有區別，代表大腦的部分是從內部直接燒毀的。
正因為這樣所以僅僅利用了下半身的材料，外骨骼就是這麼來的。
本來應該被緊緊包裹在仿生纖維內部的金屬骨骼相當隨意的暴露在外，緊貼骨骼排布的線纜以及各種精密的微處理器不知所蹤。
在自己身上。
唯一留下的只有這個頭顱……的內部。
頭蓋是從地上隨便找的破損金屬外殼，僅僅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內心的那一點點居高臨下的同情，就像在亂葬崗為死者找了一塊布當作簡陋的棺材板一樣，明明沒有必要。
為何得不停的打擾死者永眠……
打消這種無益的想法，現在最需要的是找到能提供實際線索的東西。
赤雲已經給出也許是他當時可信度最高的猜想了，沒有理由不去嘗試。
這裡已經是終點，得記下所有的東西。
仿生人屍體的背後即為主服務器，應該曾經存有大量的狀況報告以及實際的通訊記錄。
從手邊的雜亂的桌上找到了一把還算能用的多用刀，這應該可以把服務器左邊看起來已經鬆動的擋板輕鬆撬開。
對於一般的服務器組來說，這樣的覆蓋擋板並非必要，甚至會限制散熱或是干擾組件，不過這裡是頭號機密的位置，有這般基礎安保也不奇怪，只不過這維護看起來特別隨便，最少也得有進百年沒人碰過了。
四條鏈接的邊框的精密焊接連接處早就變得脆弱，用刀具插入就能直接撬開。
內部積灰到了一種很誇張的程度，不過視野掃描下完全不用對此有什麼顧慮。
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內部存儲結構的完整性。
由於細微金屬結晶的干擾，大部分暴露在外的電路已經完全無法正常工作，而對於常見的固態存儲結構，長時間的斷電對於內部的存儲數據的影響是毀滅性的，所以那種大堆大堆像是積木一樣碼在一起的粗糙黑盒對於現在根本沒有一點用處。
真正有用處的是硬盤存儲，雖然這麼長時間估計也不會剩下什麼。
就如同在藤曼叢生的雨林中行走一般，周圍各種亂七八糟的模塊稍微被整理過，但是依舊給人一種特別雜亂的感覺，尤其是在表面還有厚厚一層灰塵的情況下。
沒前進多深就能看到被某種爆破蹦飛的散熱器，按照外表的實際狀況來看是散熱統一模塊直接炸了，不過外殼很好的限制了衝擊波的擴散，並沒有對其他部分產生過大的影響。
細密的灰塵隨着行走的頻率一點一點下落，就像在避難設施里蜷縮在牆角般壓抑，只不過這次的心情要輕鬆上不少，畢竟沒有轟隆般的爆炸聲在耳邊迴響，僅僅只是腳步聲一陣一陣的向遠方傳播。
在搬開了幾個異常沉重的箱子順便割開了線纜后，一個紅色的小型箱狀模塊在最深處出現了。
保存完好，和其他模塊的維護頻率明顯不同，就算是一點小小的裂縫都用低溫焊槍填上了，不過距離上次維護的時間和外殼一樣，至少百年以上。
沒錯就是這個。
後方的走線特別單純，就是一個簡單的核心數據存儲結構的樣子。
在將模塊上鏈接的線纜一個一個的解開之後，原路拖着箱子從服務器里掙扎而出。
剛剛專門注意了周圍可能有用的東西，不過舞者號上應該完全不缺，就不必帶上了。
解決了一個問題，開始處理下一個。
這裡原本應該有個主腦，現在也就是我的腦袋。
要把主腦里的東西拿出來不僅僅是需要外部技術以及器械的輔助，還需要一個相當特殊的通信組件——通信密鑰。
這種東西是完全唯一的，也只有主腦本身能生成解密碼，所以一般是放在主腦周圍以便於後續的維護以及技術性調整，而密鑰應該是某種特殊材料製作的模塊狀的物品，也應該有專門用來存儲的地方。
就在屍體的右手邊的深處，原本應該放有極其精密的主腦的部分什麼都沒有，而在一旁的密鑰也不知所蹤。
那是當然的，如果沒有密鑰我也就沒辦法把意識掃描到機器上了，應該是赤雲之前帶走了。
那麼……還有什麼剩下的東西嗎……
對了，那個仿生人可能還有着不少可用的東西……
就算是剝去了外殼，抽去了血管，拔下了骨肉，留下的智慧依舊是可用的。
原本的舞者號上應該沒有可以掃描仿生人記憶體的工具，現在有了。
用我的大腦就行。
主腦不但是加密的，應該還能調控其他仿生人的記憶體。
“AL，在嗎？”
頭殼內部大部分的組件都被很完整的取下了，不過還有少數拆卸留下的雜物以及用不到的模塊還在頭殼上，將頭殼扔到地上，用多用刀將多餘的模塊卸下來。
“肯定，需要幫助嗎？”
雖然剛才做了那麼多事情連一句話都沒說，不過看樣子那邊的人對這邊還算放心。
“問下夢玲夢雲，有誰維護過仿生人記憶體。”
原本應該有視覺體的部分空空的，後方的連接線纜外露在金屬框架之外，眼眶與原本鼻樑骨的位置很詭異的錯開了，不過方便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夢玲表示她處理過基礎AI核心，但沒有維護過仿生人的複雜核心。”
“足夠了。”
主要處理器從內部完全的燒毀了，信號接受處理的部分乾脆得就像燒焦的動物組織一樣，不過這麼長時間下來應該一點味道都沒剩下。
右邊的模塊狀況稍微好一點，不過有很明顯的遭到重物打擊后破碎的部分，對於機械來說倒是不會從根本上影響到運作。
“鐵程……你這是準備幹什麼？”
後方的信息交換的部位狀態很好，看不到外界明顯的破壞或者修補的痕迹。從這裡已經能看到中央原形的軟趴趴的記錄器了，不過要完整的取出來得把整個頭顱都給拆開。
“我這裡……有個留下的仿生人的頭部，”將交換部最底端與脊柱鏈接的部分直接撬開，從上方完整的取出來，“上面的記憶體狀態很好，也許還有些有用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用你作為中介嗎？”夢玲的聲音里透露出一絲憂慮。
應該是人類鼻腔靠近後方的位置，這裡應該是放着嗅覺處理以及流速掃描器的，都被完整的取出了。
“沒錯，詳細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說，你們先準備好，順便告訴夢雲，這裡可能有一些她感興趣的信息在硬盤裡。”
小心的將中央的記憶體捧起，用身上的衣物厚厚的包裹起來，塞進硬盤模塊下方的空位里。
“我馬上回來。”
抱起紅色的模塊，開始回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