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最后的叫喊,增音符的使用时间也到了,血红色的图案渐渐消失,最后在秋若宁的手里化为一张普通的黄纸。

她看着身边同样一脸震惊的怀忘兰,用力点了点头:“妹妹,仅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无面之书上显示,用秋若宁手头的钱所召唤的这只狰,所能存在的时间是五分钟,光是这么点就已经把秋若宁家底和怀忘兰昨晚给她的钱都掏空了。

并且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怀忘兰解释五分钟是个什么东西,只能大致地用相近的时间来说明了。

听罢,怀忘兰只是坚定地看了秋若宁一眼。

“去吧,去为怀公……报仇!”而秋若宁也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明白!”

秋若宁言毕,怀忘兰已纵身一跃,如一道红色的霞光自城墙上落下。

“飞夜!”

“嘶!”

在半空中的怀忘兰大声呼唤着那匹马的名字,之后,伴随着嘹亮的嘶吼与急促的马蹄声,一道赤色的身影如电光般从大开的城门里奔出,没有丝毫的停顿,便已接住了从城墙上落下的怀忘兰。

“我们走!”

随着扬起手里那柄钩镰枪的怀忘兰一声呐喊,飞夜已驮着怀忘兰沿着狰的脚边跑过,越过那些倒在地上挣扎的马,向着远方的大军奔腾而去。

不愧为怀公的马……秋若宁在心中暗暗感慨,面对狰这种在这个世界可以被称为奇兽的庞然大物,依旧能不惧其威势全力奔跑,实乃良驹。

“你也去吧。”

而随着秋若宁平静地下令,狰也迈开了巨大的步子,动作虽不敏捷,但随便一步已是数十米的距离,带着汹汹的气势直奔央商的军队而去。

哇喔原来它真的会听我的命令啊……说实话刚把狰召唤出来的时候秋若宁心底都直发怵,她总担心这玩意要是转身冲着峡关来一下她人可能就没了。

而峡关内,原本还在埋伏的李甫虽然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但在目睹了怀忘兰的行动之后,他大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虽然眼前超出他常识的一幕让他难以置信,但是身为峡关守将的他必须把握住这个可以说是奇迹的胜机。

他转身面对着自己尚处于震惊和诧异之中的士兵们,高举起了自己的佩剑,运用着真气向士兵们发出了呼喊:

“众将士!央商小儿以卑鄙手段陷害怀公,又三番四次前来挑衅欺我峡关无人。此番若不血洗那央商军队,又有何颜面去见怀公,去见我国君!”

士兵们显然一时间没能从眼前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李甫则是继续高举佩剑大喊:

“众将士皆忠义之士,随李某死守至此,昨日央商小儿欺辱我等,众将士皆随李某隐忍至今日,现怀公在天之灵佑我峡关,如今更得奇兽相助,让我等前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为怀公报仇雪恨!”

短暂的沉默之后——

“杀!”

所有的士兵都高举武器,喊声震天。

“众将士!”李甫以佩剑指向前方,同时带头向着远方的央商军队冲去,“随我冲锋!”

这一刻,一旁的士兵击响了冲锋的战鼓,激昂的鼓声化作唯一的指令从峡关震荡而出。

“杀!”士兵们也举起武器,随着李甫冲出了峡关。

他们的马也因狰的怒吼而无力站起,但是所有人都靠着自己的双腿,向着远方央商的军队冲去。

这一刻,东升的阳光豁开了盘旋在峡关顶部的黑云,滔天的吼声回荡在这片战场之上。

央商那支前来侦察的几十人小队早已被眼前堪称诡异的一幕吓破了胆,没有来得及逃窜的已经被狰巨大的身躯碾为齑粉,那些有幸避开了狰前进路线的士兵们也被随后冲上来的峡关士兵或杀或擒,但是后方发生的这一切,都没有被骑着飞夜冲在最前面的怀忘兰放在眼里。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不要惊慌!军乐队!军乐队上前!”魏西兴在混乱的军队中大吼着想要稳定部队的状况,然而收效胜微。

纵然央商的军队人数占优,但是在目睹一头造型诡异的奇兽从天而降,轻易撕碎了前去侦察的部队之后,央商的军队早已乱成一团,没有接到魏千成和魏西兴的命令就开始后退。

从未有人听说过峡关还有护城奇兽,之前攻城更是将这个可能性降到了零。

所以,暂时没有作用的军乐队也不过是一直跟在部队的最后方而已。

然而现在,每一步都让这大地这山壁为之震颤的狰正带着漫天的沙尘扑向这边,就算央商的军乐队还没有被吓破胆,想要在如此混乱的大军中靠上前来也绝非易事。

“不过是紫安那群乌龟的障眼法,若有擅退者军法处置!”

然而,魏西兴那几乎毫无作用的鼓舞也被淹没在了嘈杂的声音之中,尽管他身后的士兵们都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恐惧没有直接逃掉,但本能还是让他们不断后退,导致阵型已经开始崩塌。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魏西兴也明白那的确不是什么假货。

随着他所不认识的奇兽那巨大的身影不断逼近,地面那越发强烈的震动和心中越发强烈的恐惧都说明了那玩意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奇兽。

就算是他坐下有“赤影”之称的宝马,在此刻也因为狰的不断逼近而发出恐惧而颤抖的嘶鸣,正不住地想要驮着魏西兴向后撤。

但是峡关什么时候有的护城奇兽?为何昨日不见这奇兽的踪影?

在混乱之中,魏西兴瞥见了正坐在峡关城墙墙垛上的小小身影,那个自称“纵横家”的女人。

是她搞的鬼么?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因为她,原本赶在峡关的援军到达之前攻下峡关的计划全都化为了流水!

“孩儿!战事有变!该撤军了!”纵然是经历过不少战事的魏千成也从未见过如此反转的战局,但常年的经验让他此刻依旧能保持冷静,却也不得不有些焦急地劝告自己的孩子,同时向一旁的士兵正式下达击锣撤军的命令。

一般士兵乃至将领也无法同一只奇兽抗衡,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央商军乐队的领队依旧带着一部分军乐队士兵穿过早已混乱的阵型挤到了前列,但为时已晚,更何况在混乱中丢失了大部分乐器的他们此刻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现在,只剩下这零散的军乐队,以及两支分别听令于魏千成和魏西兴的护卫队还留在此处。

“尔等,想去何处?”

如鬼魅般的低语穿透了喧嚣混乱的战场,扎入了魏千成和魏西兴的耳中。

那是红色与黑色交织的光芒,带着滔天的杀意向他们扑来。

一马当先的怀忘兰已逼近了央商的军队,如果秋若宁在这里,必然会注意到此刻怀忘兰的右眼失去了神采,只剩下深渊般不见底的黑暗。

而左眸,化为了如血般浓郁的殷红。

她飞扬的衣摆此刻已不再似蝴蝶飞舞,而是如张开了血口的鬼魅,像是要吞噬眼前的仇敌。

“父亲请先行撤退,待孩儿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魏西兴单手大力挥动军戟,巨大的弧度掀起了满地的黄沙,另一只手紧握缰绳,控制着坐下有些慌乱的“赤影”,随着护卫队和站定在此处。

怀忘兰所乘骑的飞夜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得以逼近正在溃逃的央商军队,但是也正是因为飞夜此番的速度太快了,甚至比体型巨大的狰和正在后方靠徒步冲锋的峡关守军都更加接近央商军队。

也就是说,此时的怀忘兰是独自逼近了央商军队的队尾,也就是魏西兴所在的位置。

魏西兴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打算先拿下怀忘兰再撤退。

被一个女娃追着打是何等丢人!

“上!”

随着魏西兴下令,护卫队们尽管畏惧于正不断靠近的狰,却也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忠实地执行了魏西兴的命令,散为两侧向着怀忘兰直扑而去。

而这一幕,全被坐在城墙上的秋若宁看在眼里。

此刻的怀忘兰不再是一支蝴蝶,而是一只嗜血的野兽。

随着飞夜丝毫没有减缓的急速突进,怀忘兰手里的钩镰枪化为了银白色的獠牙,在电光火石的弧线中扯断了冲在最前方央商士兵手里的长枪,枪尖旁锋利的倒钩将那名士兵连人带马给掀翻在地。

“……”

在后方为怀忘兰揪心的秋若宁也诧异于怀忘兰的表现。

她从怀忘兰每日的训练就能看出怀忘兰很强,但是却未想到怀忘兰在真正的战场上也可以强到如此地步。

单手挥舞那柄秋若宁恐怕要用全身力量来搬动的钩镰枪,毫不犹豫地在一闪间夺取敌人性命。

但随后,魏西兴的护卫队们已经从两侧快速靠近,因为互相冲向对方速度加成,两柄长枪几乎是如闪电般就刺到了怀忘兰的身前。

然后——

怀忘兰跳起来了。

她直接从飞夜的背上高高地跃起,魏西兴护卫队们的长枪只能从她飞扬的裙摆下擦过。

同时,挂在飞夜身侧的箱子,那个怀忘兰从家中带来的箱子,也随着怀忘兰的动作一起飞向空中,然后打开。

从里面竟滑出一把长剑!

飞夜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长枪,而高高跃起的怀忘兰则如雷霆般落下,一脚将一名护卫队士兵从马上直接踹飞,随即以那匹马为跳板,右手持剑左手拖起钩镰枪,宛如一只展翅的巨鹰向着另一名士兵扑去!

秋若宁直接看呆了,魏西兴的护卫队在怀忘兰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在空中跃动的怀忘兰只要下坠就会打翻一名护卫队的士兵,然后踩着他们的马向着下一个人扑去。

黑与血的衣摆在沙场上飞舞,银白色的钩镰枪与长剑化为收割生命的獠牙,落地就会咬碎一个人的铠甲,将他们打入深渊。

魏西兴没有离开,只是诧异地看着不断踩着他倒下的士兵向他靠近的怀忘兰。

而直到最后的距离,怀忘兰已经确定自己锁死了没有逃走的魏西兴。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士兵,最后这次跃起,虽然不知道魏西兴实力如何,但是怀忘兰确信自己会用手里的钩镰枪撕碎魏西兴的身体,为父亲和兄长报仇。

然而,盯着怀忘兰的魏西兴脸上的诧异,瞬间化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怀家倒还养了好种,但是这番模样……”

说罢,魏西兴猛地一脚,把一直挂在坐下的赤影身上的一个东西,向着一旁高高地踹了出去。

怀忘兰看清了,那是他兄长的头颅。

她几乎想都没有想,便改变了自己跳跃的方向,用力一蹬脚下的战马,向着自己那高高飞起的兄长头颅跳了过去。

“……与发狂的母兽何异?”

红色的披风张狂地扬起,魏西兴以极快地动作将总是隐藏在披风下的黑色长弓摸到了手里,闪电般地搭上了一根箭矢。

在半空中的怀忘兰接到了自己兄长的头颅,而几乎是悄无声息地,魏西兴手里的弓矢带着被隐藏的汹涌杀意射向了怀忘兰。

那是撕裂了风与腥味的箭矢,带着远超普通箭矢的速度,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