⑥
在大厦里发现的迷之碎块之谜，总算得到了解释。而如果是几个小时以前的苍真，是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之前的小巷里，和夜莺对峙的一左一右两头灰白梦魇……它们之间，居然有着如此奇妙的联系。
“只要左边梦魇的某个部位受到了损伤……”
苍真进一步总结道，“那么，右边的梦魇——其对应的位置也会出现同样的损伤，对吧？”
“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霏娅点了点头，“不过，事实上有一点比较奇怪。”
“比较奇怪？”
“……苍真，你连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
“什、什么啊……”苍真一头雾水。
“你仔细想想。我们明明是损伤了左边梦魇的【右臂】，而按照刚才推测，【对应的位置也会出现同样的损伤】——那么，右边梦魇受伤的应该是哪里？”
“对应的位置的话……应该也是【右臂】吧。”
“……然而实际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霏娅望着苍真，“还记得吗？当时我们用空气旋刃切下来的右边梦魇的两只胳膊时，现场是什么样的状况？”
“什么样……”
苍真歪着头，紧闭着双眼——让自己的意识再一次回到前一天下午的那条小巷中。
“切掉两只胳膊之后……它的右臂飞了出去……插在了【左侧的小巷墙壁上】？！”
“没错。如果右边梦魇对应受伤的位置也是【右臂】的话，那个碎块……就会出现在小巷里，而不是出现在大厦里面。”
“啊，对欸！”
苍真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飞入大厦里面的是【左臂】……也就是说，受伤的位置变成了【左臂】！”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霏娅的声音还是十分平静，“明明左边的梦魇受伤时，右边梦魇身上对应的位置也会受伤，但实际上——它们受伤的位置却是【左右相反】的。”
“——左右相反……”
听到这个四个字的瞬间，苍真总觉得，自己大脑里的某个开关被突然按下了。
而对面少女的说明还在继续——
“而且，还有一点我比较在意。”
“还有一点？”
“我们不是用空气旋刃把右边梦魇的两个胳膊给切了下来了吗？”霏娅提示道。
“……对了！”
听到这里，苍真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明明右边梦魇的两个胳膊都被切掉了，可为什么左边的梦魇却毫发无损？”
的确。
如果这两头梦魇身体的损伤是会互相联动的话，那么——右边的梦魇在受到损伤的同时，左边的梦魇应该也会受到同样的伤。既然是右边梦魇的两只胳膊都被切掉，那左边梦魇的两只胳膊也理应会被切掉。
然而——实际上的状况却完全不同。
“根据实际的状况，我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测——”
说着，霏娅抬起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道：
“以苍真你的视角为准：这个是左边的梦魇，这个是右边的梦魇。左边身体上的损伤，会反应在右边的身体上；然而右边身体上的损伤，却并不会反应在左边的身体上。”
“也就是说……只要对左边的梦魇给予伤害，就能够同时攻击到右边的梦魇，对吗？”
“的确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苍真问道。
“你发现了吗？”
霏娅眨了眨眼睛，“明明右边的梦魇在受伤后能够复原……可是，左边梦魇受到的伤却一直不会恢复。”
“……对欸，”苍真睁大了左眼，“我们都伤到了它的右胳膊，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碎块却没有复原到原来的位置上。”
“而且，既然大厦里还能找到从右边梦魇的左胳膊上掉下来的碎块……也就说明，右边梦魇的那个伤也没有复原。”
“可是不对啊？明明被切下来的两个胳膊都能复原，为什么左胳膊的伤却不行？”
“……一定是这样的——”
霏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右边梦魇单独受到的损伤是可以自己复原的，但是……因左边梦魇遭受到攻击而导致右边梦魇身体的对应位置也受到损伤时，那个损伤就没法修复了。”
“……唔？”
由于霏娅的解释过长，苍真自己没太能听懂。
看到对方的反应，霏娅似乎是理解了这个状况，急忙进一步解释道——
“换句话说……右边梦魇的身体是以左边梦魇的身体为【基准】的。右边梦魇就算能够复原受到的损伤，那也只能以左边梦魇的身体状况为基准对象。”
“唔，我、我还是不太明白——”
“再打个比方好了。”
霏娅俯下身子，用手指了指苍真。
“假如你是左边的梦魇，而我是右边的梦魇。如果我的左腿受了伤，而你没有，那我的左腿还可以恢复成跟你对应的位置——右腿还没有受伤的状态；但如果是因为你的右腿受伤，而导致了我的左腿也跟着受伤，那我的这个腿伤就没法修复了——因为作为基准对象的你的右腿是受了伤的。”
“哦哦……”
听到这里，苍真似乎是明白了过来。他磕磕巴巴地把自己所理解的意思给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右边的梦魇如果受了伤，那也顶多只能恢复至跟左边的梦魇一模一样的状态，对吧？”
“没错。只不过，这两头梦魇的身体也是左右相反的。”
“那我懂了！”
苍真忽然激动地提高了音量，“下次再遇到那家伙的时候，我们只要给左边的梦魇造成足够的伤害，就能够同时击溃它们两个了！”
“嘘、小、小声点……”
霏娅把手指抵在自己的唇前，“嘉音小姐还在楼上睡觉呢……”
“哦……抱、抱歉……我只想着怎么对付那个灰白梦魇了……”
没办法，之前的【失利】对于苍真而言，打击太大。难得找到了可以攻略对手的方法，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呢。
不过，一提到复原，苍真顿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有个在意的地方。”
“说说看。”
“咱们在那个梦魇从一个变成两个之前，不是也切下了它肩膀上的一部分了嘛，”苍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肩，“既然这个梦魇是有恢复能力的，那为什么在变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伙之前，它没有复原自己肩膀上的伤呢？”
“……的确很奇怪，”霏娅回应道，“即便恢复损伤会消耗生命结晶体能量，但修复自身的装甲、特别是靠近要害部位的地方更能够有效地保护自身，而且，还不会在关键时刻因为身体损伤而趋于下风。这在跟【我们】——也就是头一回交手的梦魇战斗的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是啊……可即便如此，它却还是没有修复自己肩膀上的损伤。”
“……我们把思路逆转过来吧。”
“还要……逆转思考吗？”
“对，”霏娅点点头，“它并不是不去复原自己的损伤……而是，它根本就【无法复原】自己的损伤。”
“——！”
听到她的话，苍真只感觉自己的认知又被翻了个底朝天。
“不、不对吧？要是它【无法复原】自己的损伤的话……那为什么当它变成两个的时候，右边的它却能够修复自己的伤？”
——明明被空气旋刃切下的双臂都能恢复，但它却【无法修复】自己的损伤？
这和刚才他们总结出的情报完全是自相矛盾。
似乎是察觉到了苍真的想法，霏娅低声提醒道——
“……苍真，你还记得当时对战的两个它里面，哪一个是【本体】吗？”
“【本体】？”
苍真纳闷道，“怎么……那两个不是都是【本体】吗？”
“……一个梦魇对应着只能有一个生命结晶体。生命结晶体是不会复制的。”霏娅答道，“如果两个都是【本体】的话，就相当于出现【两个生命结晶体】了，这不符合规则。”
“……啊，想起来了。霏娅你当时也说过，生命结晶体只可能会在【本体】的身上，对吧？”
“对。”
霏娅点头答道，“既然在变成两个它之前，它无法修复自己身体损伤的话……那也就证明，灰白梦魇的【本体】是没有复原能力的。”
“具有复原能力的是……它的【分身】！”
“如果我们的想法没错的话，可以通过观察哪个会修复损伤、哪个不会修复损伤，来判断这两个之中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分身】。”
到这里，苍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确实……那也就是说——只要攻击【本体】的话，就能同时对【分身】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了吧？”
“嗯。”霏娅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而且除此之外，灰白梦魇分身的【恢复】能力，还有一个重要的特性。”
“什么特性？”
“它的复原，是需要消耗【时间】的——而且，越是严重的伤，复原时耗费的时间就会越多。”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苍真急忙问道。
“在我们战斗的时候，灰白梦魇的分身独自遭受过【两次损伤】。你还记得吧，苍真？”
“两次损伤……”
苍真用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第一次是……被空气旋刃切断双臂。第二次……第二次……”
“第二次……是被那个【蝴蝶】狙击了头部。”
“……蝴蝶……”
那是在苍真被灰白梦魇的臂刃抵住、动弹不得的危急关头下，将苍真救下的神秘梦魇。
——那可是脑袋被打穿了个大洞啊……
回想起灰白梦魇的分身被狙击时的模样，苍真不由得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那个分身修复第一次的损伤的时候，花费的时间，也就是从我们对本体发起进攻开始的几秒内。”霏娅接着说道。
“……是啊，当时真的没有想到，断掉的手臂居然还能飞回到它身上……”
“嗯。不过，第二次——头部被打穿的那次，直到灰白梦魇的本体将分身吸收、失去行踪之前，它的头部都没有复原完毕。”
“啊，的确如此……”
苍真也想起了当时的状态。
多亏了【蝴蝶】准确命中了分身的头部，让分身在长时间内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个灰白梦魇因此落入下风，不得不放过苍真一马，选择了撤退。
——救命恩人吗……
仔细想想，要不是它，自己早就成了灰白梦魇的刀下鬼。
“由此，我们可以大致总结出灰白梦魇的能力。”
霏娅一边说着，一边依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指——
“第一、它的本体无法修复自己身体的损伤；第二、它拥有可以自我修复损伤的分身——虽然还不清楚那个分身是怎么出现的；第三、本体的伤会反映到分身上，而分身无法修复因本体的影响产生的身体损伤；最后、根据损伤严重程度的不同，分身的修复所耗费的时间也有所不同。”
“这样看来……这个家伙的能力还真是有够特殊的啊。”苍真感叹道。
至少，以前结城风织还在事务所里的时候，他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类型的对手。
“是啊。”霏娅点点头，“而且，结合这个灰白梦魇的能力……我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苍真急忙追问。
只见霏娅盯着他的脸，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
“从结论上来说——这一连串【我们所知道的失踪事件】，根本就是为了误导我们、掩盖【真正的失踪事件】的……烟雾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