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
——不可能。
——这不可能……它……
仿佛流逝的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下来了一般。
苍真望着眼前这发生的一切，只感到头皮发麻。
原本早就被切断下来的梦魇手臂，居然自己从石墙上飞了过来，并如同盾牌一般挡住了苍真的下段飞踢。
由于集中全身力量的腿部攻击被弹开，苍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平衡，在反弹力道的作用下，朝着右侧旋转着被击飞了出去。
“唔哇啊啊啊——！”
苍真摔倒在地上，向着左后方滑出去三米多，直到身体重重地撞上了石墙，才停止了移动。
“咕哈——”
他似乎还听到了自己左胳膊上某块骨头断掉的声音。
——唔……苍、苍真……
共用着同一具身体、同样会感受到苍真身体痛楚的珐娜莉娅，也发出了呻吟声。
——珐娜莉娅……你、你没事吧……？
——还、还好……刚才那是……
苍真急忙用左爪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想看清楚梦魇那边的状况。
——！
只见刚才挡住自己攻击的手臂，居然飞向了那右侧原本早就被自己削成了人棍的灰白梦魇，并接在了它已经断掉的右臂上。再仔细看去，那胳膊上就连原本被切断时产生的裂缝也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彻底消失不见。
而下个瞬间，位于苍真视线右侧，有个灰白色的长条状物体，旋转着从写字楼玻璃幕墙上一个细长的窟窿中飞了出来，并以一个诡异的、开口朝下的弧线，落到了右边灰白梦魇的左臂上。
和刚才一样，原本被切断的左臂上，现在也根本看不到被切断时产生的裂缝。
“……”
这一幕，让看到这一切的苍真震惊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如果夜莺有嘴巴，那它现在肯定已经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我再生】……不，是【复原】吗？
同样从苍真的视觉信号中得知状况的珐娜莉娅，只是给出了这个推测。
没错。
眼前的这一幕，简直就仿佛是时间往逆向流动了一般，原本被切断的两根手臂，飞回了它之前所待在的位置上，就像是从来没有被切断过一样。
苍真无法相信这真的就是现实。
——难不成……它就像【火山】那样……
两周前，让苍真和珐娜莉娅陷入苦战的【火山】梦魇，就是通过将生成的岩浆快速冷却成高硬度熔岩，来修复自己身体上的损伤的。
不过，现在发生在他们面前的这一幕，还是和【火山】那至少可以通过自然学知识所理解的现象，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因为……
——无法理解。
如同宣读判决书的法官一般，珐娜莉娅给出了这沉重的四个字。
这下，就连苍真也沉默了。
他们所面对的，并不只是再度变为二打一的战况。
……他们对对方的能力根本一无所知。
生命结晶体感染者——梦魇之间的战斗，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在快节奏、高强度的情况下所进行的情报战斗。而胜负的判定方式也简单至极——
第一条：首先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让对手一览无余的一方，就会输；
第二条：不了解对手能力本质就贸然战斗、能量消耗殆尽的一方，就会输。
……现在的苍真他们，已经走在了败北剧本所设计好的第二条道路上。
在不了解灰白梦魇能力本质的状况下，就大幅度消耗自己的能量迎战，但却未曾想到对方还留有一手底牌——
“……混蛋……”
苍真咒骂道。
他右眼画面中所显示的剩余能量数值，已经来到了令人绝望的百分之十五。
梦魇之间的战斗，败北一方的结局只会有一种。
——死亡……？
想到这里，苍真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比起死亡……
他把头朝后偏去，望向躲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古手川初雪和李嘉音。
——要是我倒下了……那……她们俩会怎么样……？
她们俩……会被灰白梦魇攻击吗？
对于苍真而言，就连他自己也并没有摸透，灰白梦魇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对自己发动攻击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苍真非常在意。
——话说回来……
那是在苍真刚刚变异成夜莺，将灰白梦魇击飞之后的事情。
当时的站位也像现在这样。
夜莺位于这条小巷的里面，背后就是死路。
而灰白梦魇则是站在小巷唯一的出入口旁，正对着夜莺……
对于变异成梦魇的感染者而言，让自己能够快速脱离战斗，是最要紧的事——毕竟，一旦在战斗中因为什么突发意外、让自己的真实身份被人发现并曝光的话，就全完了。
感染者自身将会被守护者通缉。
而和他或者她相关的人，还不知道会遭遇到怎样的事情。
为此，夜莺——苍真自己是一直避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那对方呢？
明明那个时候，它是可以直接从小巷出入口逃走的。
而且，就连夜莺自己，也只是为了从它身边救下嘉音和初雪，才突入到战场上的。
——为什么……？
苍真无法理解。
他回忆起之前灰白梦魇在当时说过的话。
【你没必要知道！】
【——给我滚开！】
……【滚开】？
——它为什么要让我滚开？
——它的目标……难道不是我？
不，或者说——它……到底是冲着什么而来的？
考虑到这一点，苍真试图开始回想起当时这条小巷里的状态。
当时，苍真——夜莺正站在小巷中间，背后是一段小路，以及在道路终点的一堵将小巷封死的石墙；
而苍真的旁边，是被自己救下的古手川初雪，以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嘉音；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还没有被破坏；
并没有制造出分身的灰白梦魇，已经被手炮给轰退到小巷出入口附近，面朝着苍真这边。但是，它却让变成了夜莺的苍真【滚开】。也就是说，它的目标，并不在苍真身上、以及他的周围。
——面朝着……我这边？
——啊！
短暂的思考过后，苍真终于抵达了思路的终点。
——它的目标……是……我的背后？
——小巷的最深处？
然而，即便是找准了方向，苍真却还是一头雾水。
——小巷的最深处……到底……有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
上次来到这附近，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三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梦魇【血魔】的袭击事件。不光是牺牲者，就连街道本身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为此，在莫罗建设集团的牵头下，行星东区第三大街在这三年间进行了重新建设。除了主街道的规划没有变更过以外，附近的大部分楼体因为被血魔摧毁而进行了拆除——这也是这附近高层建筑较少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条小巷、包括这道石墙……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在三年前的事件后才被修成的。
事实上，苍真对现在的行星东区第三大街，完全不了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根本无法得出能让自己信服的结论。
而就在苍真因为思考而分散了注意力的这个瞬间——
——苍真，前面、前面！
听到珐娜莉娅的声音，苍真急忙看向前方——
只见那两头灰白梦魇架起臂刃，直接朝着苍真冲了过来！
“——？！”
苍真只好再次应战。
他举起右臂长剑，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刚刚双臂复原的灰白梦魇，作为先锋，从右侧抢先杀出，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右臂。
而刚才站在左侧和自己近身搏斗过的灰白梦魇，则是跟在后面，似乎是在等苍真自己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再施以补刀。
这对于苍真来说，是最糟糕的状况。
“你这是在找死——！”
后方的灰白梦魇吼叫着，展露出它的怒火。
看来，苍真的猜测没有错——灰白梦魇的目标果然不是他。
“可恶——”
以现在的状态以一敌二，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那么，现在苍真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他抓住冲在前面的灰白梦魇还没有挥下臂刃的那一刹那，身形放低，右臂抬平。
紧接着，夜莺便对准对方的双腿，用力砍去——
“飒——”
银白色的刀光如一字划过。
前面的灰白梦魇，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它只是往前跑了两步，就再也无法往前挪动一步。
——它的小腿，和它的身体分离开来。由于失去了支撑自己体重的下肢，它重重地摔在了柏油路面上，无法起身。
“好……！”
反正那家伙的双腿还会重新复原，还不如现在将其直接砍断，让它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那么接下来就是……
苍真直起身子，把目光放到下一个对手身上。
“就剩你了——！”
直到刚才倒下的灰白梦魇双腿复原为止，都会是自己跟另一头灰白梦魇的一对一单挑时间。
而在一对一单挑的局面下，苍真不觉得自己会被灰白梦魇击溃。
形势，和自己的战术安排如出一辙——
“你以为我没有算到这一步吗？！”
“……？！”
苍真顺着声音望去——跟在刚才那家伙身后的灰白梦魇，并没有把自己的双臂架起来，甚至，都没有再往前移动一步。
——它不打算用臂刃来攻击？
——不……不对……
为什么刚才对方没有两个人一起冲上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已经展示过复原能力的那头灰白梦魇……
——难、难不成……！
——它是把自己的队友……当成了……盾牌？
等苍真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
【对方只会用近距离攻击】——
产生了先入为主观念的，并不是对方。
……而是自己。
“嗖——”
那灰白梦魇右臂一甩，只见三枚细小的、同样有着多边形外观的【飞镖】，从它的右臂上飞了出来。
如同出膛后的步枪子弹一般，那三枚【飞镖】以人类的肉眼所难以跟上的速度，朝着苍真的身后飞去。
——远距离……射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