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
灰白梦魇身上甩出去的三枚飞镖，并没有瞄准苍真的身体。
从它们那直线的飞行轨道上，苍真可以明显地看出，它们是冲着他的后方去的。
——难道……
苍真察觉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那三枚飞镖飞行路线的终点，不偏不倚，正好是位于小巷深处的古手川初雪和李嘉音。
“可恶——！”
——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对她们下手！
苍真在心底里咒骂着，同时冲着对面大喊——
“小心！！！”
他不知道自己的提醒及不及时。
离小巷深处还有一段距离的他，甚至可以看得到初雪脸上那已经因极度恐惧而发青的脸。
“呜哇啊啊啊——！！！”
与此同时，初雪的惨叫声也灌入了夜莺的听觉器官。
——不好……！
苍真急忙伸出左爪，掌心对准远处的初雪，集中起自己的精神。
然而，从现在开始调动起远处的空气分子，组合成密度极高的空气屏障来保护初雪她们，最快也得需要一点五秒。
而距离飞镖刺中初雪和嘉音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不到一秒。
“唔……哦哦哦——！！”
苍真咆哮着，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灌入到自己的左爪掌心之中。
——求你了……给我……赶上啊啊啊啊啊……！！
距离飞镖刺中目标还有一点五米。
一米。
零点五米。
“砰——”
就在空气屏障彻底生成、包裹住两名少女的身体前，刺耳的撞击声，如同宣告了终焉的号角一般，扎在了苍真的心头。。
——！
苍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远处，古手川初雪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一般，身子一软，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随后，她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李嘉音的旁边。
“——古手川小姐！！”
苍真下意识地冲着那边呼喊着初雪的名字。
然而，她却根本没有回应。
——难道……
——古手川小姐她……被……被击中了……
就连苍真自己，也仿佛是失去了再次战斗下去的力气。
——我……我……
他空洞般地望着倒在小巷深处地上的两名少女，双臂在不住地颤抖。
绝望。
除了绝望以外，没有任何词汇可以更好地形容苍真目前的心境。
——我什么也……没保护到……
——什么也……
紧跟着绝望从心头涌上来的，是无比的自责。
对于苍真而言，他是为了能够像结城风织那样，在梦魇的威胁下保护更多无辜的人，才会选择继承她留下来的生命结晶体·气流、成为了【夜莺】的。
只要自己像风织姐那样，能多救下一名眼前的人——对他来说，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然而，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生命被夺走……什么也做不了。
——苍……
——苍真……
苍真整个人垂下了头，望着如同自己现在内心一般漆黑的柏油路地面，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刚才古手川初雪的惨叫声给彻底夺走了。
——苍真！你振作点！
此时，也就只有【她】的声音能够给予自己一丝的慰藉了。
——珐娜莉娅……
苍真失魂落魄地在二人的意识空间里低喃道——我……没能救下她……救下古手川小姐……
——你……你给我冷静点。
珐娜莉娅措辞严厉，如同正把苍真当做小孩子般教育的家长一般说教道。
——我……
——你仔细看看。刚才的攻击根本没有命中嘉音小姐旁边的人。
……
“……？”
听到珐娜莉娅的提醒，苍真的眼神里突然重新燃起了光亮。
他猛地抬头，望向位于自己正前方的那两个女孩。
——再往上一点。
苍真视线朝上——
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堵厚重的暗灰色石墙。它的墙面，在阴影的笼罩下，凭苍真的肉眼只能分辨出无穷无尽的黑。
而位于墙面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亮。
——！
苍真认出来了。
那是三枚泛着白光、插在墙体里，只有部分尖头露在外面的——碎片。
数量和刚才灰白梦魇甩向初雪她们的飞镖数量一致。
——怎……怎么回事……
苍真内心的阴霾已经逐渐散去，残留下来的，却是疑问。
——刚才的攻击根本没有打到她们，或者说……
珐娜莉娅接着解释道：
——它一开始瞄准的就只是墙壁。那个女孩，应该只是受到惊吓昏过去了而已。
听到这里，苍真的疑惑虽然已经解开，但他的后背却还在发凉。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
【夜莺】，已经彻底落入了对手的陷阱之中。
“叮——”
“叮——”
苍真的背后，似乎传来了有什么金属物体敲打在柏油路面上时、才会发出的清脆声响。
——糟……！
就算苍真察觉到状况不妙，直接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去应对，也已经太迟了。
“嚓——！”
空气被割破的声音，划过苍真的右脸旁。
苍真只能用余光看清楚——那是灰白梦魇锋利的左臂刃。
自己虽然侥幸躲过了这一击，但是——
“砰——”
“咕哇啊啊啊——！！”
还不等自己彻底反应过来，苍真的肚子似乎被什么尖锐又势大力沉的东西给撞了个正着。
即便有【夜莺】的鳞甲，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胃液似乎在朝上翻涌。
一时间，他只感觉头晕眼花，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整个人就要跪在了地上——
——唔……快、快防御，苍真——
然而，就算珐娜莉娅在意识中反复提醒，苍真的身体也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
仿佛是把面前的夜莺当做拳击沙袋一样戏弄，灰白梦魇并没有用臂刃对苍真进行杀伤力极强的斩击，而是将自己四肢尖端坚硬的部位，如同出膛而出的一颗颗子弹，连续不断地敲打在夜莺的躯体上。
苍真的身体在刹那间接受了暴风雨般的攻击洗礼，就算想要发力反击，对方却像是已经看穿了苍真的行动一般，将他即将抬起的右臂和左腿刺中，封锁住夜莺的动作。
天旋地转间，苍真的视线中出现的并不只是一头灰白梦魇。
是两只。
就连刚才被苍真用右臂长剑砍断了双腿的另一头灰白梦魇，它的双腿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复原。
面对两头灰白梦魇这一整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近身无限连击，苍真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像个木桩一样乖乖挨打。
“呃啊——！！”
紧接着，在左侧灰白梦魇一记电光一闪般的右臂突刺后，苍真整个人不受自己控制地朝着后方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唔……唔唔唔啊……
珐娜莉娅的呻吟声也在自己的意识里不住地回响。看来，就连她的精神力，也在这狂轰滥炸下抵达了可以承受的极限。
——珐、珐娜莉娅……可恶……
多亏了这袭遍全身的刺痛和肿痛感，苍真的大脑在这一刻无比地清醒。
他总算是弄清楚了对方的战术：
两头灰白梦魇，以其中一头为盾牌，去抵挡夜莺的第一波攻击；
在那之后，由躲在后面的灰白梦魇，瞄准小巷深处的墙壁射出飞镖，让夜莺误以为它要攻击的是那两名少女，以此来夺走夜莺的注意力；
最后，趁夜莺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的这一刻，和腿部复原的另一个自己，一同拉近距离，将对方彻底击溃。
……千算万算，苍真也没有算到这最后一步。
而这就是灰白梦魇所实施的战术的精妙之处——前两次攻击都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则是留在最后。
现在的战况，对于苍真和珐娜莉娅而言，已然是压倒性的不利。
即便如此，他也得拼命试图挽回可能已经注定了的败局。
“呃……”
他双手朝下，贴住地面，打算用四肢的力量来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或者说——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四肢。
他急忙朝身下看去。自己的两条胳膊和双腿都还在自己的身上，除了鳞甲因为受到了刚才怒涛般的连续攻击而出现了些许损坏以外，并无大碍。
——动啊……
他又试着发力。
然而，他的四肢却像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一般，赖在地上，就是死活不动。
——骗人的吧……
而就在苍真还在地上挣扎之时——
“叮——”
“叮——”
熟悉的清脆声响，彼此交错着，越来越响。
苍真的瞳孔猛然收缩。
在他的视线中——
两名灰白梦魇，正迈着整齐的步伐，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地，朝着苍真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