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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是在哪里?

出现在结城苍真左眼视线里的画面,对他来说有些似曾相识。

熟悉的街道。

熟悉的车辆残骸。

熟悉的怪物。它正对着苍真,两只细长的爪子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锐光。

苍真低下头,想确认自己身体上该有的部件是不是还在。

——那当然是没有了。

粘稠而又温暖的血从他右腿和右肩的骨头断面中缓缓地流出,积在沥青路面上。

而且,苍真还能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流失。

光是瘫坐在地面上,他就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颗细胞都在颤抖。

——为什么……又是这个梦?

苍真的内心里充满了疑惑。

没错,在苍真面前上演的,正是三年前的那场灾难。

在那之后,它被人们称为【行星东区第三大街袭击事件】。

也是结城风织为了保护苍真而牺牲自己性命的……那起事件。

苍真心里明白,这并不是时光倒流,只是又一次在自己的面前情景重现而已。

他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就算他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过去的阴影,是由上天定下的命运。

已逝之人无法复苏,已经失去的右手右脚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上。

这就是在他身上所挥之不去的“梦魇”。

——只要让这一切自然而然地结束的话……应该就能和往常一样,从梦境里解脱出来吧。

想着,苍真便卸下了全身的力气,把后背贴在车辆的残骸上,等待着它——由风织姐变成的【夜莺】的降临。

——那只梦魇抬起了右爪。

——那只梦魇对准苍真刺了下去。

——然后……风织姐应该就会来了吧。

苍真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等待着黑色梦魇的出现。

突然,苍真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刺痛。那痛楚仿佛是要把他整个人给撕成两半一样,让他整个人疼得差点昏厥过去。

他的左眼在一瞬间翻了白。

等他稍微缓过劲儿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他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风织姐——夜莺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按照三年前的记忆,这个时候,应该是由夜莺用身体替苍真挡住了来自梦魇的致命一刺才对。

一切……好像都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而现在映入苍真眼帘的,是离自己仅有咫尺之遥、全身覆盖着暗褐色的倒鳞的巨爪梦魇。

——【血魔】(Blood)。

那是它的代号,也是它所持有的生命结晶体之名。

苍真低头往下方看去,血魔它那锋利的右爪不偏不倚,贯穿了自己的胸口。

那可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而且,那怪物丝毫没有把爪子从它凿出来的洞穴中收回的意思,反倒像是搅拌机一样左右来回用力扭动着自己的右臂,试图把苍真的内脏给捣成碎末。

紧接着,还不等苍真痛苦地喊出声来,面前的血魔那硕大的身躯便如同置身于高温之中的黏土雕像一般,忽然变得扭曲了起来。

它外壳上原本还十分坚固的倒鳞,也在刹那间融化成粘稠的液滴,和软化后的梦魇身体汇聚成了几股暗褐色的水流。

那水流就像是拥有着自我意识一般,朝着苍真袭来,试图占据他的整个身体。然后……它们便一股脑地钻入了他的胸口之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真想要出声呼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的喉咙被那快要溢出来的鲜血所填满。

他的鼻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苍真只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都被逐渐替换成了那怪物身体的一部分。

就连自己还保留完好的左臂和左腿,也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而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

——这是梦吗?

——不,这绝对不是梦……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这一定是……发生过的事情……

——我……我要死了吗……?

在苍真的意识彻底远去之前,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从不同的人嘴里所发出来的模糊不清、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已经没有时……体外循环……”

“……注入……400……”

“……看……器官……复……”

“……不可能……”

“……血压恢……迹……”

“……”

紧接着,传入他耳中……不,在他的内心里回响的,是一种充满了欲望的、无机质的声音。和刚才听到的有所不同,那声音极为清晰。

就像是自己的搭档——珐娜莉娅在执行系统指令时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饿。”

“好饿……”

“……血。”

“我要……血……”

“给我……给我更多的……更多的……血……”

而苍真自己,则是被无尽的黑暗空间所吞噬。如同从两百米高的大楼上一跃而下,他的身体正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后背朝下,快速坠落。

风呼啸着穿透了他的身体,急剧变化的气压几乎快要把他的呼吸也给一并夺走。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除了在耳边徘徊的呢喃声,他能感受到的,就只有袭向全身的失重感。